黑暗,濃厚的黑暗,壓得胸口幾乎無法呼吸。
心跳,沉重的心跳,也是耳邊那唯一的聲音。
葉喻茫然地瞪着雙眼,卻沒有絲毫實感,眼前看不見半點光芒,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真的睜着眼睛,還是沉浮在混沌的夢境。
我在哪……我還活着嗎?
葉喻坐在地上,下意識地伸出手,朝着眼前胡亂摸了一把。指尖擦到了濕冷的牆壁,窸窸簌簌刮下了一片石灰,也讓指甲隱隱有些生疼,但這對於葉喻來說卻似乎是好事,因為那是自己依舊『存在着』的證明。
從那時在齊宇面前失去意識起,已經過了多久?葉喻不知道。『時間』對於他來說似乎已經沒有了意義,在他被囚禁的這片漆黑又寂靜的「黑屋」內,只有不斷增長的鬍鬚提醒着他時間的流逝。
「有人在嗎……說話……說話啊……」
單薄的聲音在逼仄的空間中迴蕩着,沒有回應,也不可能有回應,葉喻曾試圖大聲呼喊,卻始終徒勞。
沒有拷問,沒有刑罰,也沒有任何人和自己交流……有的只是無邊的黑暗與沉默,而就是這種虛無到極致的環境正在將葉喻的心理防線一口一口蠶食,將他推近崩潰的邊緣。
「哐啷——」
一陣刺耳的開門聲猛地將葉喻的思緒從紛亂中拉回,同時將一束久違的光線帶進了這間黑屋。而這突如其來的光芒也讓葉喻一下子措手不及,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抬手擋着眼睛,在總算適應了光線之後,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面前的鐵門上竟然開了個小小的窗口,窗口的欄杆後,似乎還站着個人。
「哼,都已經變成這副樣子了,你還是要堅持你那愚不可及的想法嗎?」
冰冷的聲音從面前響起,葉喻慢慢抬起頭,終於看清了來者的面容。
高挺的鼻樑,細長的雙眸,只是那雙瞳孔中的神色如此之冷漠,與其曾經的那副和善的樣子完全大相徑庭。
「齊宇……!你這混蛋總算肯出現了!!」葉喻咬着牙,剛想爬起身撲向對方,卻又腳下一軟倒了下去,接連數天被困在這不足兩平方的黑屋之中,這不僅是對他精神的折磨,在肉體上也是一樣。
「放心吧,我不會碰你半根毫毛,但你一日不鬆口,我就一日不會放你出去。我有的是耐心,你要是想和我硬碰硬的話,就繼續試試好了。」齊宇的語氣冰冷。「哦對了,還有件事可以告訴你,你知道現在上頭那些人是怎麼看待你的這次『失蹤』嗎?」
葉喻狠狠地瞪着齊宇,沒有回話。
「呵呵,是『畏罪潛逃』,涉嫌參與蘭珝的政變。」齊宇淡漠地注視着葉喻,說道。「也因為這點,樓玥也遭了池魚之殃,被上頭再次軟禁,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別人!」葉喻吼道。
「這可不是你能決定的。」齊宇冷笑道。「從你拒絕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要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你……!!」
「既然你不想連累樓玥,那麼就照我之前說的做。」齊宇似乎已經懶得多費口舌。「好了,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滋滋……』
話音剛落,齊宇的手機便忽然震動了起來,屏幕上跳着一個內線號碼。
窗口欄杆後的人影暫時消失了,似乎齊宇去接了電話。葉喻握着雙拳,身體不斷顫抖着,此時此刻,那種矛盾與煎熬甚至超出了先前的心理折磨,令他的意志開始出現了動搖。
樓玥又被軟禁了……就因為我……如果我同意幫齊宇搜腦的話,是不是便可以救他出來?可是……
葉喻忽然想起了當初在為林雨棠搜腦時曾經歷的驚險場景,以及潛藏在血鑰石中的那種強大意念,心中不由陣陣發冷。說實話,葉喻他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再次承受得住那種意念,而一旦被那種可怕的意志所吞噬……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怎麼,還沒考慮好嗎?」齊宇的面孔再次出現在了窗口之後。「不過也沒關係,我可以給你時間,你就暫且留在這好好想清楚吧!」
「砰——!!」
窗口再次被關了起來,齊宇轉過身,面色凝重地朝着出口匆匆而去。剛才的電話告知了一個人物的到來,而這個人物卻並非齊宇願意見到的,至少此時此刻如此。
朱玹。
特別事務調查局北區分局長,國內首屈一指的生物學家,同時也曾是安玘的幕僚。雖然此人平時素來窩在實驗室中大門不出二門不入,但其能力可是在系統內人人皆知,甚至之前那種短期對抗血鑰石搜腦的藥物也是通過此人之手研發而成,因此很受高層的器重,連安玘的倒台都沒有對其產生太大影響。如此低調的人物親自找上門來,這顯然不同尋常。
這個時候竟然找到這裏,難不成他……
齊宇暗自腹誹着,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但表面上並沒有表露什麼,在跨出大門之後,他很快便看見了那個男人的背影。
「好久不見,齊局長。」沉穩的聲音慢慢響起,一位身着黑色制服,帶着黑框眼鏡的男子轉過身,微笑着看向齊宇。
「原來朱局長,真是稀客。」齊宇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公式化的笑容,說道。「既然想來我的私人住宅做客,那也應該早點和我說嘛,好讓我做下招待的準備。」
「齊局長客氣了,招待就免了,我這次來可是有任務的。」朱玹依然笑着,話語中卻沒有拐彎抹角。
「任務?我可不記得有佈置給你什麼出勤任務。」齊宇不動聲色地說道。
「呵呵,這個任務……可不是齊局長您佈置的。」
朱玹說着,輕輕做了個手勢,說時遲那時快,數名全副武裝的調查官迅速躥了出來,齊宇剛要有所反應,便被幾人撲倒在地。
「朱玹!你這是要造反嗎!?」齊宇瞪着面前的男人,怒斥道。
「我剛才也說了,我這次來可是有任務的。」朱玹慢慢說道。「上頭剛剛下了指令,命我即刻逮捕你,理由的話,我想你自己應該心裏有數。」
「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齊宇駁斥着,心中的不祥預感確實愈演愈烈。
「昨天,你去過集中保管血鑰石的地方吧?」朱玹仍舊慢條斯理地說道。
「是又如何?我作為特別事務調查局的代理總局長,有權隨時查看血鑰石!」
「但是『看』當然沒有問題,問題在於你在沒有經過中央許可的情況下,利用職權擅自越過安保流程『使用』了血鑰石,這個問題可就大了。」朱玹的語氣中多了分嚴厲。「更何況還因為你的這次擅自行動,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
「巨大損失??你這是什麼意思……?」
「儲藏現有的四顆血鑰石的暗堡出事了,就在不久前。有人複製了你的id信息,並且仿照你先前越過安保流程的方式進入了保險庫,將所有的血鑰石全部盜走,一顆不留,也就是說,那麼多年來國家費盡心血收集而來的血鑰石,一夜之間,全部遺失!而這最直接的導火線,就是你!」
朱玹注視着齊宇那震驚得無以附加的臉,輕輕嘆了口氣。
「齊宇,你已經成為了這個國家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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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所有的血鑰石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這簡直是國家的恥辱!安保部門到底在幹什麼?!我們花那麼多錢竟然養了一群廢物!」
紛雜的聲音響徹在議事廳上空,全因一樁突如其來的醜聞。
「這關我們安保部什麼事!?正所謂家賊難防,有高層人士越過我們濫用職權,誰能防得住!??」
「別為你們部門的漏洞找藉口,假冒者入侵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你說什麼?別把髒水往我們部門潑!」
……
「給我統統閉嘴!!」
隨着一聲憤怒的暴喝,全場霎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均集中在議事廳主席座上的那名中年男子身上。
「與其爭是誰的責任,還不如給我好好想想如何把東西給我找回來!」男子眯起細長的雙眸,一臉陰鬱地看向身旁的一名官員。
「陳廳長,匯報一下調查廳的調查結果。」
「是。」陳廳長點點頭,將一份報告投影在了幕布之上。「現場調查顯示,此人偽裝成了警衛的樣子,設法屏蔽了部分安保設置,並通過偽造的身份信息打開了保險庫大門,竊取了血鑰石,而這偽造的信息便是複製了齊……額……齊宇代總局長的身份……」
陳廳長猶豫地看了眼主席座上那名滿臉陰沉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齊宇的名字,但隨後又話鋒一轉,說道:
「當然,我們也對齊局長進行了細緻的調查,基本排除了其盜取血鑰石的嫌疑,只是對於真正的盜取者目前尚無定論……」
「盯着血鑰石的,且具備這種手段的,恐怕只有『噬』組織了,之前針對『血鑰之鐲』的那場風波不也是他們搞出來的?」副主席台上,一名老者悠悠說道。
「是啊……只有他們了……」
「『噬』……就是三年前被剿滅的那個『噬』組織嗎?他們果然賊心不死!」
「遇上他們可有點難辦啊……」
議論聲再次響起,而這次的矛頭似乎已成功從齊宇身上轉移,聽聞此言,主席座上的中年男子似乎也稍稍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現在當務之急是儘快尋回血鑰石,而目前具備對抗『噬』能力與經驗的人……我想也只有『她』了。」中年男子頓了頓,掃視着眾人,而此刻眾人也終於意識到了男子話中所指的是誰。
「那就是前特別事務調查局總局長——安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