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斜風細雨的下午,數片烏雲在天空中浮游。
在八伏山,只有一條山道,那是一條延續八座山頭的山道,道上一匹馬兒正吃力地把車拉起來。
八伏山是商陽城附近的一處偏僻山頭。雖然地理位置偏僻,但因着一片又一片綠油油的青蔥,天氣晴朗時還能看到太陽雲彩相輝映的迷人景色,不少人休閒時會此靈地郊遊。
據說,此地為古代英雄伏虎郎憑雙手制伏八隻白虎神怪的地方,每一座山頭下均有一頭白虎被封印。白虎在那時被視為神明所派的神獸,八虎被封印後,此地被視為平安之地。
此時,天空偶而落下一、兩點雨水,使得本來已經狹窄的山道更難前進。那輛馬拉的車沒有甚麽特別裝飾,看似是從不遠處的城市買來的,而馬匹亦非上等馬,馬兒正顫抖抖地慢慢向前移動。
車上載着兩個人,一名穿着馬夫衣服的人在車頭控制馬匹的前進方向,而車內的男子則快速地重複讀着手卷,生怕誤解卷中文字的意思。
「差不多了。」車廂內傳出一把低沉的聲。
嘶。馬夫聞聲一下子拉停馬兒,使得牠在被勒住的一下「啊」的一聲叫起來。
「少主,是這個地方嗎?」
馬夫從車頭跳下來,站在馬車旁,把手遞上,扶助主人下車。那主人是位文弱的公子,可能是不習慣長時期奔波勞碌的趕路途,此時的他雖然沒有干甚麽體力勞動的事,但臉色已經蒼白非常。
貴公子從馬車下來,手執羅盤,看望四周環境。
「嗯,應該是這裏。」
那是一個懸崖旁,附近只有些雜草林木。他根據手上的資料,重複確認,確定眼前的地方正是他們要找的地方。由於該位置僅能讓一輛馬車經過,馬夫把馬車駕往前一點的位置,好多出空間使用。
天空持續落下雨點,看樣子是不會容易停下來,雨反而會落得更厲害,他為了節省時間,一古腦兒從車廂取出大堆祭祀用的物品,木桌、絲質桌布、洋燭、燭台、符咒等等。
他把所有物品依序整齊地擺放好,點上洋燭,祭祀需要用的東西已然準確妥當。他便回到馬車旁,看望四周情況,並等候主人完成儀式。
貴公子從衣袖中取出一份寫滿古代神秘文字的帛書,恭謹地站立桌前,誠心地預備誦念只有他看得懂的經文。此時,只見雨下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凶,兩、三下子便把洋燭的火消滅得只剩縷縷灰煙。
馬夫見此情況,立即從不遠處的馬車旁,走過去替洋燭重新點燃。
洋燭再次點着,公子便立即開口念誦經文。誰不料,他只說了大約十多個字時,六、七個山賊從附近的草叢奔出,向主僕兩人施襲。
公子不得不停下儀式。
四個山賊向馬夫襲擊,其他則攻擊公子。馬夫穿着黑色闊大長袍,讓人看不到袍下有甚麽東西。當賊人接近,他倏地從袍下取出大黑鐵棒,孔武有力地反擊來者。他左手一揮,一名賊人應聲中棒,瞬間抱着肚子倒地。他利落地把左手握的棒調轉到右手,再一揮,連中兩名賊子的肩膀,二人立時雙雙倒地。
公子手中沒有持有任何武器,只得被賊人迫得步步退後。
「黑羽!」
他叫了馬夫一聲想要求幫忙,卻不料又有多名賊人從草叢衝出,而受傷倒地的賊子竟然忍着痛楚,再度向僕人襲擊。
公子對賊人的攻擊顯得有點不知所措,賊人越加對他步步進迫,他依舊只有往身後退。
因着雨水,崖邊早已滿布水凼,一不小心,公子向後滑了一跤,黑羽還來不及抓住他,他便倒跌落山崖。
***
深山野嶺中,一個身穿土色衣着,頭上包着灰色頭巾的男孩拿着藥鐮和鞭子在樹上攀上爬落。
「啦啦…啦啦啦啦…這兒加個甚麽調好呢?」
天空正下着雨,但他一點也不在意。反正長期居住野外,一點小雨並不會阻礙他的行動。他仔細用眼睛到處長望,用鼻子嗅着,用手摸索樹幹,找着找着,發現了要找的東西!
「哈!找到了!師傅有救了!」礙於身高的關係,他扯着後腿用力地揮舞鞭子,努力向上揮,意圖打落長在樹上新長出的葉。當鞭子快要碰到葉子,男孩頓感一陣寒氣從山上傳來,下一刻,便聽到樹上傳來「沙沙」聲。他知道是有「東西」從崖上掉下來。
他怯了一怯,料想是孤魂來找他。忽然一個黑影從樹上向他擲下來,男孩走避不及,被它壓倒,雙雙滾下小山坡去。
***
一滴、兩滴豆大的雨點打擊着男孩幼嫩的眼皮,使暈倒的他醒過來。
「唉呀!頭好痛!」
男孩痛得單着眼,手來回撫摸着頭,舒緩疼痛感覺。他看望四周,想要找出那團害他滾落的黑影是甚麽東西。他感覺到它是有重量,有實體的,並非鬼魂。果然,在他身外十多米的草地,便看到那黑影的「正身」。
***
與他一起倒下的,是一名男子。他正倒臥在一片以方格劃分,種着不同種類植物的大草地上。他興沖沖地走向男子躺下的地方,不停的搖動他。
「你快醒來!」
「啊!」
男子被他的聲音喚醒,想要用手肘勉強支撐身體,努力地想要站起來。耐何他在跌落山崖時,手骨在撞擊樹枝時已然折斷。
男孩看着此人,心中的怒氣頓時消減不少。若非泥水的沾污,那男子其實是位衣冠楚楚的儒雅人物。
「公子,抱歉。」男子不知道剛才發生甚麽事,但他看到此情境便可料想到他可能傷害了男孩。他忍着痛,單手試圖再撐起身子,但不果。
男孩見狀立即幫忙扶他站起來,他單手作拱對他道歉並道謝。
「本姑娘不是公子,是黃花閨女,你這惡徒佔了本姑娘的便宜!我要…我要殺了你!」
她揚揚眉,公子才看得出藏在男孩衣着中那女孩的模樣。她忘掉痛楚,迅即彈跳起來,舉起鞭子,正要向男子揮打。
「小聲點,有人!」
他倆迅速躲起來,從躲藏之處可看到樹木中有些衣物在搖晃。林中傳來兩三人粗聲的對話。
「那公子哥兒是滾到這兒沒錯,快找!」
「找到他就可一輩子無憂!瞧他穿戴的無一不值錢,綁了他還可勒索他家!」
「哦,原來是找你!讓我叫他們來!」
女孩得意地看向身旁的男子,卻見他全身發抖捲縮,狀甚懼怕。
「不是吧?你還是男人嗎?怕到這個樣子?」女孩難以置信的說。
公子無語。
「哼!果然公子哥兒都只懂風花雪月,連防身之技都不懂就來荒山野嶺遊玩,這算甚麽意思?一個隨從侍衛都不帶,你找死嗎?幸好你遇到本女俠,不然你死定了!」
「好姑娘,是我對不起你,適才冒犯了。請你…請你閉口!」
男子勉強地吐出十幾個字。不待女孩反駁,男子用僅餘能動的一隻手蓋着女孩的嘴,不讓她多說話。女孩拼命反抗,雙方互相角力,好不激烈。
「那邊草叢好像有東西在動,去看看!」
山賊們這時已到達方形的藥草地,到處張望附近有否動靜。
「老大,這兒好像是胡亂耍鞭惡女的地盤,我看我們還是走吧。」一名賊人滿懷顧慮道。
「被她打至受重傷很不值的。」另一名賊子補充。
「惡女又如何?難道我們幾個大男人就打不過一個女人嗎?你要我臉子放哪兒?走,去那邊!」
「老大,我看只是小動物在動,我…我不要去看。」
「怎可以讓那公子哥兒逃得掉。快找!」
「老大,你沒遇過那女的還好,我們這些遇過的都怕得要命。要是遇到了,老大你就不要怪我們逃跑!」
眾山賊戰戰兢兢分頭搜索。
「那惡女有何本事?出來讓我見識!」
那群山賊的頭目正步往他倆身藏的草叢。
女孩再看旁邊那富家公子,臉青唇白的樣子,她沒好氣的嘆了一聲便走出草堆。
「你要找的惡女就是我,要食我鞭子的便留下來!」
她把鞭子向着最近的山賊,大力的打在地上,地上立即出現一道裂痕,把站在他們最近的山賊嚇了一跳。
「嘩嘩!快逃呀!」
「走呀!」
「那女人是動不得,快跑!」
「她只是個女娃,先對付她!」
有些山賊害怕,乘亂逃走。有些則決定與頭目一起對付女孩。
女孩毫無所懼地揮着鞭子,東揮西舞,手法漂亮的打退敵人。她左右不停舞動鞭子,使賊人無法走近她。她則持着這個優勢,忽遠忽近,或左或右的不依序來,邊攻擊敵方,邊防衛自己,使得賊人完全無計可施,只落得越退越遠的場面。
「還不離開我的地方!」
女孩花了最大的力氣把鞭子揮向山賊頭目的腿,一下子便把頭目的一隻腿狠狠勒住。她的鞭子並非普通的鞭子,那是一條帶有鐡勾的鞭。一入肉便能把肉表面的皮膚及些許肉撕破出來。若她此時一鬆開勒住的鞭子,頭目的腿便會血流如注。
「女…女俠,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想不到頭目樣貌兇悍無比,一但到了快要被廢腿的地步,竟能淚流滿面,差點要跪地求饒。
「也行。我給你最後機會,你立即離開這兒,保證以後不再踏足此處,我就保你腿不廢掉!」
頭目唯唯諾諾地答應,隨即抱着頭,連同其他受傷的手下紛紛逃跑,公子再拱手作道謝。
***
待所有山賊都跑掉,男子臉上才回復點血色。
「姑娘,在下剛才再次冒犯,實非吾願,還望姑娘恕罪。」
「我的藥草園…全被毀了。」
女孩沒有理會男子的話,只自顧自的喃喃道。這時男子才注意到原來這幅整齊的地是用來種植藥草。他看着女孩,只見她淚水汪汪的,很是委屈。此時雨已全然停止,女孩望着灰得發黑的天,沉思不語。
***
「姑娘,你若願意,我願以二百兩銀作這幅地的賠償。」
他見女孩良久不語,亦不見她任何行動,想要讓她不用擔心損失,便如此提議。
「你認為錢財就能賠償嗎?我這些年的心血是金錢賠不起的!」
豈料,她因這話感到冒犯而回過神來,憤怒地回應。其實,她明白這完全不單是那男子的錯,但她實在氣極敗壞,難免遷怒於那個唯一跟她在一起的人身上。
「糟了!我晚了!師傅被你害慘了!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