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龍大陸,西北之地,五指山。
五指山得名於山上五座險峰,五座險峰肩踵相連,狀若人手,因此此山便冠名五指山。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山上裸露在外的樹木枝葉萎蔫,無力地耷拉着腦袋,隔上許久,知了鳴叫數聲,似在傾訴着自己的存在價值。
有詩云: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其中描述,正是形容盛夏酷熱,如今正值炎炎三伏天,空中一輪紅日曬的正歡,遠遠望去,虛空中一道道水流狀的熱浪翻翻滾滾,觀之令人心頭鬱郁難舒煩悶至極。
五指山綿延數百里,山勢險峻,山上有一宗門,正是斷龍大陸西大陸八大宗門之一的琴宗,琴宗門下依『五指』而分,劃分為古琴峰、洞簫峰、古箏峰、琵琶峰、橫笛峰五峰。
此刻在洞簫峰上的一處山坳里,卻全然不似外邊那樣炎熱,樹木蔥鬱,飛鳥啾啾而鳴,偶爾習習涼風吹過,儼然是一處避暑勝地。
山坳里有一處院落,建造的極為雅致,古色古香之氣中透着濃濃的書卷氣息,院牆不高,能看到院子中一間間並排的屋子,屋子中朗朗書聲傳來,迴蕩在林間,久久不息,屋頂深紅色的琉璃瓦反射着日光,在綠葉間灑下一道道小小的彩虹,優雅而美麗。
能有如此待遇的,在這重視文化修養的斷龍大陸,也便只有書院了,雖然不及漢陽國頂級學院碧落學院,但相較於其他城鎮的學院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裏正是琴宗的書院,琴宗中每個到了五歲的孩童都必須進入書院學習文化知識。五歲以上,十五歲以下,可以說每個琴宗弟子都要在這間書院中度過十多個春秋。
斷龍大陸重視文化修養,孩子們的文化教育是每個帝國最為重視的,琴宗自然也不例外。
書院有高中低三部分組成,高年級乃是十二歲至十五歲年齡階段孩子學習的地方,中年級則是八歲到十一歲,八歲以下自然是低年級了。
此時在中年級學堂的一間教室里,一名一襲白衣的中年人正在教室內講台之上繪聲繪色的講述着知識,教室低矮的窗戶外面,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少年坐於窗邊,趴在窗台上望着教室內講課的老師,時而皺眉時而思索,渾然不因自己坐在教室外面而有所尷尬。
少年名叫狄舒夜,他並沒有坐在教室里,是因為他只是一名旁聽生,沒有這個資格,他並不是琴宗的弟子。
「孩子們,我們都知道,形容音樂到了極致,便稱之為天籟,那誰能告訴我,何為天籟?」中年老師笑容和煦,望着講台下五十多名八九歲的孩童們。
「老師,我知道!」坐在第一排的一名少年站起身來,傲然說道,「我父親常說,籟,則是指我們洞簫峰的簫,老師你說的天籟嘛,是指自然界的聲音。萬物自然而然發出的聲音,諸如風聲、鳥聲、流水聲等,老師,我回答的對嗎?」言畢下巴微揚,環首四顧,似在炫耀自己的博學。
那老師聽他說道「籟」本是洞簫,眼中閃過一絲不豫之色,正要說話,忽聽教室外一人嗤笑道:「狗屁!」
老師心中一喜,眼睛一轉,朗聲道:「那位旁聽生,你對蕭隨風同學的回答有意見嗎?」
回答問題的少年名叫蕭隨風,那是洞簫峰峰主的獨生子。
狄舒夜坐起身來,上身土黃色的粗布短褂,下身一條褲管高高挽起的灰白色長褲,寬鬆而肥大的褲子,顯然本是屬於大人穿的。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長褲嘩啦啦抖動不已,一陣風颳過,塵土飛揚,盡數刮進教室內,頓時引起一陣女孩子的不滿和男生的咒罵聲。
「老師,當然有意見。迎風的石頭,多孔中空,風一吹過,嗚嗚耳鳴,這就是天籟嘍!」狄舒夜劍眉一軒,黑漆漆的大眼中泛着濃濃的不屑之色,挑釁的看了眼教室內第一排的那少年。
「切,低俗!」
「謬論」
「這才是狗屁!」
……
教室里登時吵吵嚷嚷,那老師頗為尷尬,狄舒夜的回答顯然是不對的,但畢竟借着旁聽生的口,稍稍打消了一下蕭隨風的氣焰,胸中頗覺舒暢,說道:「都安靜,蕭隨風,你們回答的都很不錯,好了,你坐下吧,咱們接下來講述……」蕭隨風小眼瞪了眼窗外的狄舒夜,有怨毒,有憤恨,有羞辱……
短短的兩堂課很快便結束了,書院每天下午有兩堂課,下課之後便放學回家了。眼見老師轉過屋角,蕭隨風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喊道:「洞簫峰的,跟我出來!」
一瞬間,便已集結了七八名男生,蕭隨風一馬當先,衝出教室,冷哼道:「今兒非要扒了那窮小子的皮!」
幾人剛剛出了教室,教室內一女生立即喊道:「狄舒夜,快跑,蕭隨風來了!」教室外土黃色的身影一閃,只聽得蕭隨風怒罵道:「孫子,有種別跑!」
教室內其餘男生鬨笑一聲,一高個子叫道:「我打賭,今天狄舒夜肯定會逃走!你們覺得呢?」
一名胖子嬉笑道:「切,不用去看了,大家早就知道結果,你還賭什麼?」
之前喊話的那女子低聲對身邊一個女孩子說道:「真想不通,狄舒夜沒有修煉過涵養力,蕭隨風怎麼每次都拿他沒辦法呢?」
而此時的狄舒夜捂緊書包,早已消失在前方的小道上了,悠閒的走在山道上,不時的回望一眼,嘀咕道:「老子沒有修煉那涵養力,你還不是拿我沒辦法,真丟人!」見蕭隨風還未追上來,索性蹲在一邊的草地上等候起來。
下午日頭不似中午那麼火熱了,山道上涼風習習,煞是舒爽,狄舒夜看着山道邊上的懸崖,自語道:「每天都上山下山的,這懸崖之下會是什麼呢?」正在嘀咕着,一邊腳步聲響起,蕭隨風與一眾小男生終於追了上來。
「簫瘋子,累啦?」狄舒夜嘿嘿一笑。
眼見狄舒夜悠閒的一屁墩坐在草地上,蕭隨風更是怒氣滔天,彎腰雙手拄膝,大口喘息幾下,抬起右手一招,身後跟來的七八個小男生呼喝一聲,衝上前去,拳打腳踢便向狄舒夜身上招呼。
狄舒夜嘻嘻一笑,縱起身子,瘦削的身形極為滑溜,竄來竄去,一幫小孩子始終打不到他。
過了半晌,蕭隨風這才起身喝道:「停下!」,忙活了半天的幾個孩子也同時停手,蕭隨風喘了幾口粗氣,冷哼一聲,「賊泥鰍…沒修煉過涵養力的臭狗屎,這次我…我看你往哪裏跑!」
手腕一翻,掌中已然多了一杆翠綠色的玉簫。
狄舒夜望着蕭隨風手上的玉簫,眼中閃過一絲艷羨,隨後便被不屑取代,不屑一笑,「蕭瘋子,你修煉了涵養力又如何?你這簫聲何時難倒過我狄舒夜?」
蕭隨風嘿嘿冷笑道:「怎麼,怕了?狄舒夜我告訴你,小爺今兒不弄殘你,我就不叫蕭隨風!這些年你屢次跟我作對,我已經忍了你很久了!」蕭隨風仗着自己父親是洞簫峰主,這中年級學堂中,還真沒有幾個人敢惹他的,除了這個旁聽生狄舒夜,因為他討厭蕭隨風那種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臭德行。
狄舒夜嗤笑道:「就你那點小本事,也想弄殘我?」
嘴上說着,腳下卻不慢,身子一矮,便向蕭隨風腰間抓去。蕭隨風冷笑一聲,也不躲閃,緩緩抬起玉簫,輕輕搭在嘴邊,左右雙眼中忽然分別現出兩顆朦朦朧朧的文曲星,跟隨他而來的幾名小孩子臉色一變,幾乎是同一時間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一陣低沉的簫聲緩緩飄出,而後忽高忽低,一會兒聲音低沉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散,但隨後又陡然拔高,像是要衝上雲霄,再次變低,一個個音符如同精靈一般跳動在半空中,迎着狄舒夜的門面直接衝去。
「咦,換調兒了?」剛剛奔過來的狄舒夜神色一變,這曲簫音蕭隨風從未吹過。
這麼多年來,要麼是蕭隨風故意找他的茬,要麼便是自己捉弄蕭隨風,每次都要你追我趕一番,多年下來,蕭隨風的手段他幾乎都摸清了,自己也練就了一身滑不留手的逃跑功夫,蕭隨風曾也有過以簫聲攻擊自己的經歷,但每次都會第一時間被自己制住。
可是……這次的簫聲卻有點不同尋常。
來不及動念,隱約中,密密麻麻的淡青色絲線從蕭隨風那杆玉簫之中飄出,每一根絲線尖端都有一個跳動的音符,鋪天蓋地裹向狄舒夜。
下一秒,狄舒夜便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泥潭中一般,動彈不得了!又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大網兜住一般,無論自己如何使力再也休想前進分毫。
「難道這便是涵養力跟音樂結合起來的威力?或者說簫瘋子的又從他老子那裏學來的新招數?」狄舒夜心頭大震,涵養力與音樂結合之後,竟然會有如此之能?
嘗試着後退一步,卻發現同樣無法動彈分毫!
蕭隨風以洞簫法術將自己困住了!
忽然簫聲散去,絲線倏忽間消失不見,狄舒夜大喜,心知今日情況兇險,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只聽蕭隨風喜道:「我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指震簫音,指震簫音,好玩,哇哈哈,好玩!」玩味的看了眼前方奔逃的狄舒夜,忽然眼中狠厲之色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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