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殺你父子,但是從今往後,你們必須要暗中保護狄舒夜,明白嗎?」狄驚弦左手捂在剛才的那根金條上,那根金條又化作一條金水,順着指縫流回掌心。
「是…是……可是…狄…夜已經死了。」
蕭長生話音顫抖,他知道,眼前的老人抬手間便可將自己父子滅殺於此。
「你覺得,我的兒子會被你這窩囊兒子輕易殺死嗎?」狄驚弦的聲音似乎永遠都是那麼輕,那麼低,說話的同時,左手中指微微彎曲,似乎又要彈向第二根金條。
「好,好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堂堂涵養力第六層前期的大高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慌忙叫喊。
「滾!」狄驚弦口中輕描淡寫的迸出一個字,蕭長生大喜,站起身來,後退到兒子身邊,摸索着抓起蕭隨風,保持倒退姿態,緩緩退到破敗的院門口,這才返身疾奔,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黑夜中。
院中狄驚弦眼望着遠遠離去的蕭長生父子,輕聲嘆道:「如果你真能這麼聽我的話,那便不是蕭長生了,有你這個偽高手威脅存在,小夜或許能更快的成長!」頓了頓,輕笑一聲道:「或許,我死了你會更加肆無忌憚……」
不理會院中的屍體,看了眼天色,走進小屋,吱呀一聲,屋門關上……
洞簫峰。
蕭長生急促的喘着氣,一遍遍幫兒子梳理內息,狄驚弦那一聲敲打音只是震昏了蕭隨風而已,除了靈海中涵養力潰散一部分,並無性命之憂。
良久,蕭長生這才穩定下心神,腦中兀自是那一聲敲打之音。
「他究竟是什麼人,能以任意聲音便輕鬆擊敗我,難道他是一名七層『成器』級別的超級高手?若真是如此,他為何要裝作如此窮困潦倒,甚至連自己兒子的修煉都不顧?」
沉思許久,他忽然攤開手掌,手上多出一枚棋子,那是一枚刻有一個「炮」字的棋子,蕭長生拇指扣在「炮」字正中央,正要使勁按下去,停頓了一會,又收回手指,如此幾次三番,最終輕微嘆了口氣,看了眼床上的蕭隨風,隨後那枚棋子又消失不見。
這一夜對他來說註定是不眠之夜……
一夜無話。此時正是酷暑炎夏,天亮的較早,洞簫峰下的幽谷中,飛鳥啾啾而鳴,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但試問,哪個鳥兒會晚起呢?
晨間的幽谷中便是飛鳥的樂園,鳥兒嘰嘰喳喳聲中,狄舒夜緩緩睜開眼來,看了眼四周,果然還是昨夜的幽谷,一切是真實的,自己得到涵養力的修煉法門也是真實的,因為眼前那名自稱是墨的女子正在貪婪的吸收着晨間純淨的天地元氣。
狄舒夜這一夜都是在修煉中度過的,如今的他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土壤一般,不知疲倦地、貪婪地吸收外界的天地元氣,那種絲絲水流一般流向自己靈海的感覺,讓他有種歡呼雀躍的欲望。
過了許久,墨身子動了動,緩緩站起身來,看了眼狄舒夜,問道:「感覺如何?」
狄舒夜正在一邊扭腰做運動,聽聞墨說話,忙走了過來,「感覺很好,非常好,特別好!」看了眼墨,睜大眼睛問道:「我眼中的文曲星是幾顆了?」
「你以為你是在吃飯嗎?一吃就覺得飽?當你的涵養力提升之時,你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早,你會有清晰的感覺,現在你還覺得自己涵養力提升一級了嗎?」墨冷冷說道。
狄舒夜嘿嘿笑道:「沒有!」
墨輕嘆一聲:「涵養力越到後來越難修煉,尤其是到達第四層之後,前期到中期就開始變得極為困難,其後每提升一次,都會變得極難。」
「那是必然的,否則涵養力的修煉法門便也不會被人輕易得到了!」狄舒夜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各中緣由。
「如今斷龍大陸涵養力達到七級的人我也只知道僅有四人,當然肯定還有一些不世出的絕世高手,像我這樣三層的小白,面對五級六級的高手,人家一個小指頭就可以滅殺,第七層的那就更不必說了,或許人家只是一個眼神,便可以將我殺死!」墨漫不經心說道。
狄舒夜吃了一驚,這麼厲害?「那涵養力到了幾層才算是步入強者之列?」
「至少也要四級以上,成就秀才,才算是一個正式開始修煉。好啦,經過一晚上的修煉,你靈海中的涵養力想必已經有了少量的累積,你再拉奏一曲試試看。」墨轉移話題。
狄舒夜一愣,抬起左手,只見左臂手腕處那一枚淺淺的紫黑色二胡圖案仍在,正是昨夜那柄魔二胡的形狀,心念一動,魔二胡毫無徵兆的出現在手上,魔二胡隱藏着自己體內,跟自己心念相通,只要自己想用,心念一動魔二胡便會出現。
回想一番琴宗眾弟子的樂器,似乎都沒有自己手中的魔二胡神奇,少年人心性,最是喜歡攀比,一比較之下,狄舒夜不禁泛起一陣陣得意之情。
右手捏住弓子,狄舒夜調了調音,緊緊琴軸,考慮自己該拉個什麼曲子。
「還是昨夜那首吧!」墨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低聲道。
緩緩點了點頭,狄舒夜腦中想了一遍曲子,義父吟唱那首《山坡羊》時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心中莫名其妙一陣難過,涵養力不由自主便灌注於雙手,傳遞到魔二胡之上,緩緩拉動……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狄舒夜渾然沒有融入到琴音中去,耳中聽到的,似乎是義父吟唱的聲音,腦中個浮現的,也是義父的身影,一曲終了,狄舒夜依舊沉浸在回憶當中。
「啊……」忽聽墨驚呼一聲,狄舒夜猛然醒轉,琴音戛然而止,抬頭望去,頓時吃了一驚,只見兩人身周圍滿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不知名的飛禽,所有鳥兒都靜靜地站在兩人身周,無聲無息,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進行一場詭異的禱告儀式。
忽然間,狄舒夜雙目暴睜,只見身周三尺,地面上的花草以及低矮灌木竟然開始萎蔫起來,眨眼間,盡數枯萎、發黃、乾涸,形成一個直徑三尺,盡數灰白色的圓圈,在四周翠綠色的草地中央,顯得極為恐怖詭異。
「指動飛鳥驚,腕動人悲切,臂動鬼神泣,弓動風雲涌,弦動天地暗,音動宇宙空。六動神印,六動神印……」天拍水悄然出現,驚駭地看着四周,喃喃自語道,「好強的精神力,這才是六動神印的威力!我成功了,這才是我想像中六動神印的真正威力啊,原來是要極強的精神力才能夠發揮出來……」
「以你的涵養力,絕對做不到這一點,或許是你的精神力太強的原因,琴音,竟然有如此威力……」墨心中驚駭以極,沉聲說道,眼望着狄舒夜,狄舒夜清晰地感覺到墨眼中的灼灼溫度。
「精神力,我的精神力為何這麼強?」狄舒夜反問道。
沒有人可以告訴他,水爺爺苦思一宿仍舊弄不明白,更何況這個女孩子?那是為什麼?狄舒夜皺眉苦思。
「記住你答應我的話,三月之後我會回來找你!」
墨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當狄舒夜回過神來的時候,墨早已消失不見,「糟了……喂,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出去呢?」狄舒夜四下里張望一眼,大聲呼喊,除了回音,便是四周五顏六色形態不一的鳥兒稀稀拉拉撲騰着翅膀飛去覓食的聲音。
回頭看向天拍水,天拍水依舊皺眉苦思,顯然狄舒夜精神力為何如此之強,他還是猜不透。
「舒夜,你是不是服食過什麼天地奇物?譬如回魂果、煉魄丹之類的?」天拍水雙眼一亮。
狄舒夜回思半晌,搖搖頭,「沒有!」回答的很肯定。見天拍水還在疑惑,狄舒夜忙道:「水爺爺,咱別管這些了,我現在想回家,我們去找出路好不好?」
天拍水微微嘆了口氣,「三千年過去了,難道我見識竟然變得這麼淺薄了不成?嗯,回去……」抬頭看了眼筆直的懸崖峭壁,眯縫着雙眼道:「從什麼地方跌倒,就從什麼地方爬起來,我們不必去尋找什麼出路了,就從這裏出去!」
狄舒夜大吃一驚,詫異道:「水爺爺,您是說從這峭壁之上出去?」
天拍水點了點頭,狄舒夜愕然道:「水爺爺,別開玩笑了,我一天沒回去,義父該擔心了!」
天拍水擺擺手,沉聲道:「如果你想報仇,你想成為一個強者,那就必須從這裏出去,你既然是從這裏被人打下來,那麼你就應該從這裏爬上去!」
狄舒夜一愣,「報仇!成為強者!」天拍水的話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像是晨鐘暮鼓一般狠狠敲響,他雖然不知道該如何爬上去,但心頭的倔強還是告訴自己,我要成為強者,我要報仇!再次看了眼懸崖,眼中沒有了畏懼,只有火熱與狠厲。
天拍水深深看了眼狄舒夜,緩緩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欣慰,微微一笑,道:「放心,不是讓你這樣爬上去!有我在,這小小的山坳子,不過是過道坎一樣簡單!我現在傳授你一套功法,這套功法與天地兩宗的功法不同,他們的功法重在法,而我這套功法重在武!」
「法?武?對了,水爺爺,天地兩宗是什麼?」狄舒夜疑惑地看着天拍水,他並不懂那是什麼。
「嗯?」聞言,天拍水倒是一愣,隨即詫異道:「你連天地二宗都不知道?」
狄舒夜點點頭,奇道:「我只知道斷龍大陸十六大宗門分別是,西大陸的琴棋書畫、梅蘭竹菊八宗,東大陸則是風花雪月、筆墨紙硯八宗……」
「沒有天宗和地宗之稱了?」天拍水滿臉不可思議,盯着狄舒夜奇聲問道,隨即沉吟道:「難道三千年過去了,這兩大超級宗門分裂了不成?對了,一定是的,小夜口中這些宗門以前都是天地二宗的分舵……」
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天拍水呵呵笑道:「不管這些了,以後我會慢慢了解的,接着剛才的話題吧,琴棋書畫等十六宗說到底乃是法術的運用,他們戰鬥時更多依靠的是手中的法寶,譬如古琴分舵…琴宗,就像那蕭隨風,以一根洞簫將你制住,而後控制你落下懸崖,他並沒有用自己的身體的力量!還有那什麼棋宗,乃是棋子、棋枰,書宗則是文字的力量,畫宗與筆宗大抵一致,最重要的都是依靠手中的紙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記住,你所謂的十六宗中墨宗千萬小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