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
魏家大院中幾乎坐滿了人,月光灑在眾人身上,每個人身上仿佛披上了一件蟬翼似的銀紗。
寂靜。
魏家財富雖巨,但向來節儉,就連魏府都從未擴建過,小小的府邸中,突然來了這麼多人,根本無法容納。不過所幸大夥都不是溫室中嬌生慣養的花朵,相反,他們一個個『享受』過修煉的枯燥、寂寞、以及勞苦,因此露宿庭院對他們來說只是在普通不過的事情了。
無風,無聲,陡然間卻有一聲尖利的鳥鳴聲自院中響起。
坐在眾人中間的狄舒夜神色一變,一顆心忽然懸提了起來。
老二葉雲舟的化血鳥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手掌猛拍地面,人已飛身而起,一把將那隻還不及之間大小的血色小鳥捏在掌心,那化血鳥瞬間化為小小一滴鮮血。
狄舒夜緊握拳頭,感知着其中的訊息。
他的神色忽然在一瞬間變得極為古怪,就好像剛剛還沉着臉大發雷霆的人忽然咧嘴而笑一般,面部肌肉還沒調整過來,導致整個人的表情又是詭異又是不協調。
「好傢夥,竟然連皇室的人都請動了。」
狄舒夜大喜,別人都到了,就葉雲舟與謝雨龍到現在還沒到,他還正在擔心,尤其是剛剛化血鳥的出現,沒想到化血鳥中傳遞的信息,卻是令狄舒夜怎麼也沒想到的事情:葉雲舟請了皇室的人。
狄舒夜所接觸過皇室的人只有一次,那就是當初進入黃泉學院的時候,那時候有位叫做諸葛綿。那傢伙以為自己是皇室的人,在點名的時候耍大牌,卻被那名點名的老師瞬間擊斃。
狄舒夜也知道那諸葛綿應該是皇帝堂兄『酒朝王』的庶子,酒朝王以酒命名。其共有八子,四子嫡出,取名醇、馥、幽、郁,庶子四人取名香、濃、綿、長。
後來傳聞『酒朝王』的四個兒子個個修為了得,在皇室中也算是年輕一輩中數一數二的人物,狄舒夜卻始終未能得見。
狄舒夜真正興奮的不是來的人是誰。而是皇室這個『招牌』。
就算皇室中來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皇子或者皇孫都可以,只要跟『皇』字沾點關係就行。
因為這是一種態度,棋宗行事之時必須要將皇室考慮在內。
忽然,狄舒夜心中冒出一個念頭:「莫非……皇室本就想針對棋宗了?」
「你猜的沒錯,皇室早就對棋宗不滿了,關於這方面,魏卿憐知道的挺多,他可以仔細說給你聽的。」火鳳凰在化血鳥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走了出來,聽到狄舒夜的話,一看狄舒夜便猜到他心中所想。直接開口說道。
狄舒夜看向魏卿憐,魏卿憐忙點點頭道:「沒錯,棋宗這幾年動作極大,生意上也就罷了,在皇室軍隊還有宮內都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皇室早就發現了。近些年來棋宗弟子考取功名進入朝堂的也越來越多。尤其是這兩年,可以說是大批大批的輸送,上下都是棋宗的人,考取功名封官之後散步全國各地,進一步拓展宗門的生意,只要是明眼人,大家都能看得到。」
「只是奇怪的是,皇室的人卻步步忍讓,並不多做干預,我一點我也想不明白。」
魏卿憐臉現疑惑之色。皺眉道。
忽然一個沙啞的聲音道:「沒什麼好疑惑的,棋宗背後有西大陸總宗天宗撐腰,誰敢亂動?」
說話的正是隨着墨一起來的五名老人之一。
狄舒夜吃了一驚,猛地一拍腦袋,暗罵自己太過草率。竟然把天宗這個大塊頭忘記了。
西大陸八大宗門總宗天宗,如今雖然沒有數百年前那樣的影響力以及號召力,但天字令的作用依舊沒變,當年棋宗相南飛帶着一枚假的天字令,便可令其他六大宗門合力對付琴宗,可見天字令的意義所在。
「這麼說……他沒有任何機會了?」墨看向那老人,冷冷問道。
那老人搖搖頭道:「那倒不是,因為很快這裏的消息就會傳出去,如果我是狄舒夜,我會等一兩天,甚至兩三天!」
狄舒夜不禁奇道:「為什麼?」
老人冷笑道:「狄舒夜,三年前你是西大陸變動的導火線,如今三年後,你卻是整個大陸動盪的導火線,你呀,可真不是個安分的主。很簡單的道理,如果你一旦向棋宗發難,琴宗也會,皇室諸葛家早就巴不得了,說不定其他宗門也會!」
「你不是說棋宗背後……」狄舒夜剛剛說到一半,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叫道:「對了,地宗,你是說東大陸八大宗門總宗的地宗會對付天宗?只要天宗一動,地宗也會動?所以天宗定然不會騰出手來照顧棋宗?」
老人詫異地看了眼狄舒夜,笑道:「不笨嘛,你說的沒錯,所以說,棋宗如今最強的就是觀自語,子級巔峰而已,只要你這邊的消息傳出去,我敢肯定,這安靜了數百年的斷龍大陸,就要熱鬧起來嘍。」
狄舒夜思忖半晌,卻不敢遲遲確定,因為他並不能確定地宗會不會對天宗出手!畢竟這兩個神秘的總宗是衍生出如今*宗門的地方。
「那還等什麼?咱們將消息傳出去不就得了?各方面互相牽扯,到頭來依舊僅僅是我們跟棋宗之間的對決,這是好事啊。」
「對,快將這消息傳出去。」
「公子,要不要我讓下人去辦?」魏卿憐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興奮道。
「不行!」狄舒夜沉聲喝道,「各位,誰能保證地宗的人真的會出手,萬一我們殺上棋宗了,地宗的人卻不理會天宗,到時候天宗的人殺過來……」
他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彷如頭頂澆下來一桶透心涼的冰水。
「哈哈哈,這個你放心,老夫敢保證,只要天宗一動,地宗馬上也會動!」隨墨一起來那位老人忽然哈哈大笑道。
狄舒夜看向墨,墨點點頭,道:「相信他,他是地宗的人,而且天地二宗之間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他說的沒錯。」
「痛快!」
眾人大喜,狄舒夜也是心中歡喜以極,這人既然是地宗的人,那應該沒問題,而且墨也證實了,他不相信墨還會騙他。
不過隨即狄舒夜心中忽然驚訝起來:「地宗的人派人保護其下墨宗的人?難道這東大陸總宗跟墨宗之間還有什麼關係不成?」
念頭被魏卿憐請示的話語打斷,魏卿憐是問要不要讓下人去傳遞消息,狄舒夜自然毫無異議,消息傳得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所有人幾乎在一瞬間都動了,這些人雖然都是來幫狄舒夜助威的,但他們心中卻也知道,這一場對決狄舒夜根本沒有任何希望,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根本很少見過狄舒夜出手,甚至根本不知道狄舒夜如今修為的原因。
就連墨身邊那五名老人,也都看出狄舒夜只不過是個一星子而已,以狄舒夜這支只有一個子級強者的隊伍,想要戰勝棋宗的觀自語,簡直是不可能。
但這五名老人既然留下來了,那就證明他們有把握戰勝觀自語,或者說他們至少也有自信戰勝觀自語。
至於他們究竟抱有什麼樣的心思,狄舒夜並不清楚,他也不需要清楚,就算他們的目標只是保護墨,他也不在乎。
因為血債,需要他自己來尋回,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摘下琴宗那些劊子手的腦袋,來祭奠因自己而無辜死去的村民們。
「小夜,你是準備和琴宗聯手呢還是……」火鳳凰看着紛紛攘攘連夜奔走的人們,忽然看向狄舒夜。
狄舒夜沉默不語,他原本是準備自己單獨面對的,但是就在剛才,那位老人提起天宗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太疏忽了。
這次可不是自己一個人,他身邊還有這麼多朋友,這些朋友都是他這一輩子為數不多的財富,任何人都不能死去。
「跟琴宗聯手吧…畢竟我不想讓大夥有什麼不測。」狄舒夜輕嘆一聲。
火鳳凰點點頭,忽然說道:「那天我就不出手了。」
狄舒夜一愣,隨之頓時便反應過來,火鳳凰焰芒跟琴宗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或許當年截殺他們的人如今都已經不在了,或許老死了,或許被人殺死了,但琴宗這個名字,終究是她的仇人,與仇人聯手,火鳳凰自然不願。
狄舒夜緩緩點了點頭,忽然轉頭看向墨,問道:「對了,老二老三他們是去皇宮了,那小青怎麼還沒回來?」
「他?他在斷龍山脈找到我之後說是要去找別人,走了。」墨搖搖頭,顯然她也不知道。
「父親,小青哥哥估計是去找紫川了。」三眼牛傳音道。
狄舒夜打了個寒噤,忙道:「最好別去,萬一那獸皇鼠九宮見人類各大勢力動盪,再發動雲獸來一場人獸之戰,那我狄舒夜可就是這斷龍大陸真正的罪人了,無論對於雲獸還是對於人類,我都將成為最大的罪人,還是不要了。」
「哈哈,很可惜,我已經到了。」門外一人朗笑一聲,隨之一紫衣人在月光下踏步而入,面如冠玉,俊朗瀟灑,不是渭水中的紫川又是誰?
「紫川大哥。」狄舒夜心中一陣發苦,卻又不得不上前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