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舒夜不懂,他也不想懂。
因為他的心在顫抖,他的靈魂在顫抖。
老人固然強,很強,甚至一直以來便是他心目中的神。
但此時此刻,他卻對他心目中的神卻沒有任何信心。
六個子級高手,又來了兩個他根本無從查探對方修為的高手。
他的自信在這股強大的實力面前,就像是落在水面上的雪。
他沒想到琴宗和棋宗竟然還有這麼強大的高手藏在一側。
謝雨龍跟葉雲舟不知何時已到了狄舒夜身邊。
他們同樣在顫抖,因這種場面而顫抖。
他們甚至從沒想過這輩子能看到這麼多的子級高手。
但他們毅然走到了狄舒夜身邊。
狄舒夜眼睛紅了,不知是怒還是感動。
他嘶吼一聲:「滾!」
葉雲舟二人不答,甚至看都不看狄舒夜一眼。
但卻分別掏出了一杆白棍,一杆藥鏟。
天地間瞬間安靜了。
狄舒夜看着他們,忽然一躍而起,在半空中翻了數個跟頭,落下來又站在了原地。
他像個小丑。
小丑的眼淚常常本就是利用翻跟頭來隱去的。
他忽然覺得這雪並不太冷,而且還有陣陣溫熱。
他看向了天拍水,這個第一次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銀髮老人。
他的頭髮依舊像是篦子篦過一般,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頭上。
比雪還白,比他此時的氣勢還穩。
天拍水的出現,無疑讓琴宗和棋宗暫時結成聯盟了。
狄舒夜他們的下場幾乎可以預見。
「小夜,你還不相信水老頭麼?」
天拍水微笑着看着狄舒夜,他的笑就像當年初次見到狄舒夜的時候一樣……
「你是鬼?」
「你見過我這麼和藹的鬼嗎?」
「沒有……我又沒見過鬼,我咋知道鬼是什麼樣子的?」
……
這次,天拍水是不是會變成真的鬼?
沒人知道。
「三兒,出來。」
所有底牌盡顯,狄舒夜卻依舊心裏打鼓。
水爺爺。水爺爺,你為何要出來?
你那麼聰明,為何這次這麼糊塗?
兩大宗門六大子級高手,止戈駐足,緩緩向中間圍攏而來。
那兩名敗絮般飛來的高手也都各自落在了宗門陣營之中。
但他們眼睛卻一直盯着天拍水,眼中有疑惑,有尋思。
他們在看天拍水,但所有人都在看他們。
天拍水也不例外。
不過天拍水卻只盯着棋宗那邊來的一人。
面如冠玉,白淨無須,但至少能看出他眼中仿佛渭水一般的滄桑。
奇怪的是。這人竟是獨臂。他的左臂只有一根空蕩蕩的袖子。像寂寞的夜。
「你是誰?」
開口詢問的卻不是天拍水,反而是琴宗那邊出現的那人。
「焦木子?你當然不認識我。」那人嗤笑一聲。
他何止吃嗤笑一聲,他那一聲嗤笑就像泉水叮咚一樣綿綿不絕,匯聚出一種名叫嘲笑的聲音。
「棋宗現在似乎沒有五星子吧。」
焦木子人如其名。人黑,臉更黑,就連雙手也是黑的,幸好他張開嘴時,牙齒不是黑的。
一頓又道:「怪不得棋宗近年來如此咄咄逼人,原來是你在後面撐腰。」
那人並不理會他,他反而看向了天拍水。
因為天拍水始終盯着他看。
「老傢伙,認出來了嗎?」獨臂輕笑。
輕笑聲依舊如剛才那一聲泉水叮咚般的嗤笑,這次卻不是嘲笑。而是戲謔的笑。
難道天拍水認識他?
天拍水沒有答話,但狄舒夜卻感覺到天拍水胸中的憤怒。
他不禁捏了捏手中的攝魂劍。
斷臂人又笑了,他的笑比無眉的還要令人厭惡。
「哈哈,哈哈哈哈,堂堂一代風水太上。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風水太上?那是誰?是天拍水嗎?
太上,這個詞對所有修煉者來說並不陌生。
聖人之上,便是子,子之上為皇,皇之上才為太上,太上之上便是神。
幾乎所有聖人都知道這個修煉樹。
狄舒夜也不陌生,甚至他還知道幾大屬性太上。
太上已不需要真名,據傳太上中最強者則是屬性太上。
金、木、水、火、土、風、雷、時間。
沒人見過他們,或許有人見過,也並不一定知道他們。
可狄舒夜沒聽過風水太上。難道是雙屬性太上?
天拍水依舊不答,像是啞了。
狄舒夜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天拍水出來,本就是衝着這個人來的。但這個人是誰?天拍水為什麼為了他不惜身死都要出來?
「看來藏了三千年,你不僅連身子都沒了,你連膽子也沒了。」獨臂嘆了口氣。
他嘆氣的聲音也很好聽,就跟他笑起來一樣,像泉水叮咚一樣。
但誰都能聽得出他話語中的諷刺。
縱然他修為再高,也只是子級,可憑他子級的修為,為何卻敢在一個太上級別的老人面前這麼囂張?
「你不配使用水流音的。」
天拍水忽然動了,他的速度快如風,快如颶風。
那滿頭比雪還要白的銀髮划過一道光,一道能削斷雪花的光,瞬間便衝到了斷臂人身前。
可斷臂人竟然毫無懼色,他始終冷笑着看着天拍水。
天拍水抬掌,這一掌下去,那斷臂人必死。毫無疑問,沒有人會懷疑一名太上的實力。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天拍水這一掌卻沒能拍下去。
他怔怔地盯着斷臂人,像是盯着一位故人,又像是盯着一個仇人。
他的眼神在不斷的變化,好像他的腦袋這一刻就像是一個天才研製出的某種精妙儀器,在不斷的推演一般。
他終於放下了手,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放下了手。
「你是怎麼知道我會出現的?」
「絕對零度。」
「這麼說是棋宗的人告訴你們的?」
「不用棋宗的人,因為當年你一招擊殺相南飛的事,並不是秘密。」
「我早就料到了……」
天拍水忽然嘆了口氣。
狄舒夜卻愣住了,這斷臂人本就是衝着天拍水來的。
他能找到天拍水,是因為當初在三公郡皇城時,天拍水擊殺相南飛的手法。
那一招絕對零度,那招能將人瞬間凍成冰塊的絕對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