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師收回視線,對傅明煙笑道,「這個餃子,你可得趁熱吃,我剛剛做出來的,還熱着呢。」
傅明煙淡淡道,「謝謝。攖」
她輕輕啟唇,如同沒有看到那倒身影一般對王老師輕笑,嗓音裏帶着些許羨慕的音色,「王老師,聽說你升到主任了,恭喜啊。」
王老師嘴上說着『這有什麼可恭喜的』淡聲面上卻掩飾不住得意的笑。
走廊里,傳來男人淡淡的冷嗤。
王老師面上一僵,有些掛不住,他看着站在走廊上,背脊倚着牆壁的男人,男人的身影頎長,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容貌和氣質都是上程償。
傅明煙抬了抬眼皮,眸光不經意的落在男人身上,然後微笑着看着王老師,「對了,王老師,我想去你家借兩本書。」
「好啊,歡迎歡迎。」
傅明煙將飯盒放到門口的柜子上,然後對王老師笑了笑,剛剛邁出步伐,小腿上傳來一陣疼痛,她疼的皺眉,微微彎下腰。
王老師上前扶了一把,看着她小腿上綁着的白紗,「這是怎麼磕着了,來,先來我家,我給你包紮一下。」
傅明煙淡淡的看了一眼走廊上的男人,對王老師微微一笑,「在家裏不小心磕到桌子上了,沒事。」
「這可不行。」王老師扶着傅明煙,來到自己家裏,讓她坐在沙發上,拿出醫藥箱給她包紮。
房門開着,裏面的對話清晰的傳出來,落在薄寒生的耳里,他皺着眉,從煙盒裏捏出一根煙,然後又拿出打火機,點煙的時候火苗蹭到手指上,他輕輕的『嘶』了一聲,眼底越發的空蕩陰沉。
「小傅啊,你搬來這麼久了,怎麼也不見你先生啊,就你一個人帶着你女兒。」
女子淡淡的嗓音,「他很忙。」
「這樣啊,唉,我當年啊就是因為被派到鄉下,我老婆啊嫌棄聚少離多,就和我離了。」
「這樣啊,我倒是挺欣賞王老師的,年紀輕輕但是學識淵博,又顧家,這樣的男人,現在已經很少了。」
「快別這麼說,我要是像你說的這麼好,我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
………………
傅明煙本來那一句借書只是隨口說的,看到男人不冷不淡的站在走廊上,她心裏委屈就隨口說了一句,但是沒想到王老師就這這個話題,和她聊了很久。
她只能頭疼又無奈的笑着,聽着王老師一本書一本書的介紹,恨不得把整個書架的書都給她介紹一遍,最後,還是王老師的兒子問了一句。
「傅阿姨,小七回來了嗎,我想找她玩。」
這個王曉鵬,每次都是被小七嚇哭着跑回家,但是哭完了之後又想找小七玩。
傅明煙借着這個問題,打斷了正在滔滔不絕介紹上下五千年的王老師,「天色也晚了,小七還沒回來,我得回去打個電話問問。」
然後隨意的拿了兩本書就走了。
天色已經晚了。
走廊上已經沒有男人那一道身影。
傅明煙抿着唇,心裏划過淡淡的失落,他就不能等一等嗎?
他原本和顧涼之走了,再次上來不就是……來找她的嗎?
本來就感冒,加上發燒,腦袋昏昏沉沉的,她走不知道是怎麼在王老師家裏,和他聊了一下午。
傅明煙捏了捏眉心,然後彎下腰在花盆裏摸了摸,找鑰匙。
拿出鑰匙,她剛剛準備打開門,突然手腕上一疼。
她低頭,看着緊緊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屬於男人的手指,修長好看,而且過分熟悉。
傅明煙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男人,「你沒走嗎?」
「就這麼想讓我走?」男人淡聲冷笑,「和那個王老師聊得挺不錯啊。就這種男人,你也看得上?」
傅明煙皺眉,想要抽回手,但是,他握的很緊。
「王老師人很好,什麼叫做這種男人,你說話就不能說好聽一點嗎?」
他面色陰沉,緊緊的攥住她的手腕,想起剛剛她在那個男人家裏待了一下午他的嗓音越發的陰寒,「這麼大的年紀,升了個小小的主任,有什麼值得可以炫耀的,我說話怎麼不好聽了,我說了讓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你怎麼就是偏偏招惹我。」
「我怎麼招惹你了,我好脾氣的讓你進來,你不進,你現在又抓着我的手幹什麼,你不要以為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拼搏之後,成功的喜悅,你有你的優越感,你不了解,就不要亂說。」
薄寒生抿唇,鬆開她的手,轉過身,面無表情的走下台階。
什麼意思,這就走了?
傅明煙看着他清冷的背影,簡直要跳腳,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她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掌心,才發現她的鑰匙不知道剛剛被弄哪去了?
應該是不小心甩到地面上。
但是此刻,入目之內,地面光滑,哪有鑰匙。
她也沒帶手機,也不知道明月什麼時候回來。
傅明煙蹙着眉,十分頭疼。
天氣快入秋了,晚上吹着一陣陣微涼的風。
她難受的厲害,腿上的傷口雖然只是被劃破了小小的一道,但是此刻傅明煙覺得格外的疼,她眼皮發澀,又想睡覺。
實在是撐不住了,就坐在台階上,雙手環膝,頭靠在牆壁上,慢慢的合上眼睛。
她很冷,但是又不想睜開眼睛,思緒混混沌沌的……
後來被一陣溫暖包圍,身上一沉,好像有人給她蓋了什麼東西,然後是一雙手,指尖冰涼的在自己臉上摸着。
傅明煙聞道一股熟悉的煙草香,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就是睜不開,被人抱起的那一刻,她下意識的環住對方的脖頸。
從心底最深處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不能鬆手。
她的手指,緊緊的扣着。
薄寒生抱着她打開門,走進客廳,他只是憑着感官,在黑暗中慢慢的走着,一間一間的找到傅明煙的臥室,將她放到床上。
但是女子的手緊緊的環住他的脖頸。
他想讓她舒服一點,只能低着頭,讓她先躺下。
她想必是很不舒服,難受的哼出聲。
薄寒生皺緊眉心,低頭,臉頰貼在她的額頭,想試試她額頭的溫度,他的臉頰溫度微微的涼,傅明煙潛意識的覺得很舒服,不想讓他離開。
所以,抱得更緊。
她的額頭,溫度有些燙。
薄寒生無奈又溫聲的嘆息,「傻瓜,發燒還到處亂跑。」
嗓音卻透着無法忽視的溫柔。
他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低沉的嗓音像緩緩拉動的大提琴,優雅好聽,「我不走,我在這陪你,你好好睡一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這一句保證的話,還是她真的太困,她環在男人脖頸的手慢慢的鬆開。
薄寒生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裏,腦海中細細的想着她此刻的模樣,懷中女子的體溫慢慢的熨燙着他的肌膚,聞着她髮絲上淡淡的清香,他只能更加更加的抱緊。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再次這麼抱着她。
腦海間一根弦慢慢的送了,他閉上眼,享受這一刻來之不易的平靜。
…………………
薄寒生睜開眼的時候,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
思緒瞬間的清醒。
他沒想到,他竟然會睡得這麼熟,如果不是這一道手機鈴聲,他可能還會睡下去。
手機不眠不休的響着。
不是他的。
薄寒生循着鈴聲響起的方向,手指慢慢的摸向床頭櫃,將手機拿起來,憑着感覺指尖在上面劃了一下,接聽。
是一道女聲。
「姐,小七今天和平安平心玩的可高興了,三個孩子玩了一天,晚上啊還不捨得分開,我想,讓小七在我家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傅明月沒有聽到那端回應,看了看手機,沒打錯呀,信號也挺好的,然後又喊了一聲,「三姐。」
男人沉默片刻,淡淡的出聲,「她睡了。」
傅明月怔了怔,「你是……薄先生。」
沒想到接電話的是薄寒生,傅明月反應過來之後,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三姐最近有些感冒,你好好照顧她。」
想了想,傅明月走到客廳,看着正在玩拼圖的小七,「薄先生,小七在我身邊,你要不要和小七聊幾句。」她說着,對小七招了招手,「小七,快過來。」
薄寒生站起身,走到窗前,有風吹在臉頰,他聽到手機那端傳來一道稚嫩柔軟的童音,甜甜的喊着,「爸爸。」
他溫柔的彎着唇角,「小七,在阿姨家裏有沒有聽話。」
「我很乖的,爸爸,小七真的很乖。」
「好,小七這麼乖,爸爸要獎勵你。」
「我想吃巧克力,但是媽咪不讓我吃,爸爸,我可不可以吃一小塊啊。」
「媽咪說的對,你要乖乖聽媽咪的話,不過,今天你很乖,可以讓你吃一點點。」
掛了電話,薄寒生將窗戶關了,然後走到床邊,將手機放在床頭柜上,他低頭,目光低沉又溫和,『看着』正在沉睡的女子。
然後,他低頭在她臉頰親了親。
在床邊坐着,一直坐到天亮,在傅明煙醒來之前離開。
…………………
傅明煙睜開眼睛,她似乎嗅覺出現了問題。
她一直問道空氣里,有股熟悉的氣息,像極了他身上的味道。
而且,她的夢裏都是。
她看着天花板,這裏是在自己的臥室,她記得昨天和他吵了起來,然後備用的鑰匙找不到了,她坐在台階上睡着了。
後來…………
她現在怎麼在自己的臥室。
明月回來了嗎?
坐起身,傅明煙的目光落在沙發上,一件男人的西裝上。
是他昨天所穿的那一件。
她下了床,沒有穿鞋,走過去將男人的西裝拿起來,她看着男人的這件西裝,有些懵。
這麼說,昨天是他把她抱進來的。
這麼說,昨晚那一場夢是真的。
傅明煙抱着西裝,唇邊彎起一絲淡淡的笑,走進客廳,她看着放在茶几上,一個巨大的保溫盒,上面印着某家早餐店的>
應該是他訂的吧。
她本來感冒,胃口不是很好,但是此刻,心情微微好了一些,自然也想吃一點。
吃了飯,她又吃了一點退燒藥,就躺在沙發上看着手機,上面打開通話記錄,上面顯示着昨晚九點四十五的時候,有一則長達十分鐘的通話。
是和傅明月的。
昨晚,明月打電話來了。
傅明煙立即撥過去,撥了兩遍對方才接通。
她還沒有出聲,傅明月嬌笑的嗓音就傳了進來,「姐,怎麼回事啊,昨晚和薄先生在一起,我還在擔心你吶,想讓子硯看着這三隻,然後我趕回家陪你。」
「好了,別鬧。」傅明煙微笑的蹙眉,拿起抱枕抱在懷裏,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我昨晚睡着了,也不知道他來了,我真的應該撐住,不要睡,我今早醒來,他早就走了。」
「我等會吃完飯,就帶小七回去。」
「不用,我去找你吧,我也想看看平安還有平心這兩個小傢伙。」
傅明煙想起自己還沒有去見過這兩個小傢伙,就想去見見,再加上昨晚睡得很好,現在感覺整個人都好多了,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看着鏡子中眉眼慵懶有些蒼白的女子,笑了笑,換了一身衣服,拎着包走出去。
………………
顧平安長的像極了傅長風。
傅明煙看到的第一眼,就怔了,簡直就是傅長風溫潤腹黑的翻版。
可能也是遺傳了傅長風身上的某些有點,哥哥特別寵妹妹。
見到傅明煙來了,平心甜甜的喊着『煙姨。』
平心的性格,真的是大小就看出來了,隨着傅明月,安安靜靜的,她走過去,將平心抱起來,平心簡直就是乖的不行。
也不認生,安靜的趴在傅明煙的肩膀上。
傅明煙想起薄繁希,但是繁希一直待在老爺子哪裏,小傢伙會不會還怨着她,但是,她現在也抽不開身去華城。
中午,在明月家裏吃了飯,趁着小七午睡的時候,她跟明月打了一聲招呼,讓她先照看着,她收到一條短訊。
南鴻街。
傅明煙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大片大片,遮天蔽日的破舊樓層,密密交織的電線。
這裏是整個繁華的瀾城,最底層的地方。
阿南說,陳羽住在這裏。
走過一條幽深冰冷的巷子,傅明煙看着爬山虎溢滿的牆壁,敲了敲那扇紅漆斑駁的門。
「稍等一下。」
是一道聽起來有些蒼老的男聲。
開門的男子全身捂得很嚴實,穿着長袖,長褲,帶着口罩,帶着鴨舌帽,只露出一雙眼睛,但是幽深好看。
那男子見到傅明煙,顯然一怔。
傅明煙淡淡出聲,「你好,我找陳羽。」
男子的嗓音很是沙啞,「她不在,剛剛出去了。」
這樣啊,傅明煙將一張紙條遞給他,上面寫着她現在的聯繫號碼,「麻煩你等她回來的時候把這個給她,讓她給我打個電話。」
男人並沒有接,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不好意思,我們這裏信號不好,也沒有手機,要打電話也得去商店或者電話亭裏面打。」
傅明煙從敞開的門裏看見院子裏面擺放的物什,很簡單,一口井,兩把椅子,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着一台收音機。
傅明煙皺眉,將手中的紙條收回,她分明覺得面前這個男子看着她的目光很複雜,而且有些熟悉。
她挑眉問道,「請問,你是……」
他回答的很清晰,「我是她的丈夫。」
傅明煙有些意外,「抱歉,打擾了。」
男人的聲音從口罩之下傳來,「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了,我不希望你們來找她,她好不容易恢復成現在的樣子,也許是她咎由自取,但是,你們也不能說自己一點過錯也沒有。」
自從她在薄氏遇見那個叫做景虞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想,但是腦海間隱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但是怎麼也想不出來。
景虞和景羽,姓氏,讀音都太像了。
完全就是刻意所為。
她昏迷了一年多,瀾城發生了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比如說,這個景虞是哪裏來的,為什麼在薄寒生身邊。
還有,她對當年陳羽染上毒品的事情,其實心裏一直有一個梗。
她就算是在討厭一個人,她也不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去摧毀對方。
而且,關於這個叫做景虞的,相信陳羽肯定認識,就算不認識,肯定也知道什麼,她從薄寒生哪裏,查不到什麼,只能來找陳羽。
傅明煙出聲,「好,我只想知道,你認識景虞嗎?虞姬的虞。」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傅明煙看到他的五官微微的動了一下,「我不認識,不過我認識一個人,叫夏虞。」
他倚在紅漆斑駁的門上,意味深長的看着她。
夏虞,這個名字很耳熟。
傅明煙微微眯眸,這不是,陳羽的妹妹嗎?
當年在醫院裏,她還見過這個夏虞,聽說是薄寒生救了她,而且一直對她進行深度催眠,而且,她是陳羽的妹妹,景家的二小姐。
她看着這個男人,「你這句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景虞是陳羽的妹妹,也就是那個夏虞。」
這樣一來就說的通了,夏虞毀了容,所以整了之後會有後遺症,所以,她在薄氏見到她的時候看見她笑起來的時候很僵硬。
男人搖頭,「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而且,我從來都不知道,景正輝有兩位女兒,在我所熟知的信息中,景家只有陳羽一個女兒。」
「好了。問題問完了,我所能說的也都告訴你了,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他說着,往後退了一步,就要將門合上。
傅明煙看着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身影,她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溫竟。」
溫竟的動作一停,低笑,「難的,太太還能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