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間,各個房內的鶯鶯燕燕都圍聚了過來。那些歌姬對不念本就抱有敵意,這會看到不念被打,都嬉笑着指指點點起來,絲毫沒有相助的意思。
正當不念絕望至極之時,只聽巨大的「轟隆——」一聲。緊接着,整個畫舫都傾斜了起來。
李姨臉色大變,此時哪還顧得上責罰不念,趕忙對幾個大漢道:「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都別杵在這!去看看啊!」
被李姨這麼一喊,姑娘們和大漢們才反應過來,往畫舫外跑去。
此時,巨大的畫舫卻像被水浪囚禁吸引了一般,不再往前前行,反倒是在原地一點點往下陷。
「李姨!李姨!不好了,海盜,海盜!」有歌姬花容失色的邊跑邊闖進來,哭喊道:「海盜,好多海盜!」
李姨一愣,身子一軟就要往地上跌去,好在歌姬連忙攙扶。
不念此時也是臉色大變,她不知道遇到海盜是什麼概念,但也從眾人的臉色中知道大事不妙。她咬着牙從地上站起來往惜文那跑去。
「惜文,快,我們出去看看,這畫舫快要沉了!」
惜文被不念這一喊才回過神,慌慌張張從地上找回自己的佩劍,跟着不念往屋外走去。
天寬雲高,一望無際的蔚藍海面上,裝飾艷麗的畫舫此時已有一小半沉入海水中。諸多倖存的歌姬們都瑟瑟發抖站在甲板上不知所措。
畫舫旁,是比畫舫高出足足一倍大的海盜船。
眼看着袒胸露乳面色猙獰的海盜們大笑着挨個跳上畫舫。李姨的護衛們各自使了幾個眼色,剛揮刀想衝上前去,卻被海盜們毫不留情的砍下了腦袋,鮮血濺滿了甲板。
看到護衛們的頭顱在甲板上滾動,歌姬們暈倒的暈倒,跪下的跪下。
不念也是第一次看到這般血腥的場景,她捂着嘴一陣乾嘔,還未來的喘氣,就見有海盜舉着火把扔到畫舫上。不一會,畫舫就熊熊燃燒起來。幾個躲在畫舫里的歌姬見藏不住了,這才紛紛從裏面逃了出來,在看到海盜們後,才發現是前有狼後有虎,早已無處可躲。
突然,有艷麗的身影須臾一閃,抓着欄杆就要往船下跳去,看似海盜頭子的男子眼疾手快,拔出腰間的配到就往女子那扔去,不偏不倚正中女子胸膛。
只是片刻,女子就如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墜入海底。
「你們聽着!誰若是想逃,那我就成全她,助她一臂之力。怎樣?還有誰要逃?!」
被海盜頭子這麼一吼,歌姬們紛紛哭着求饒再不敢妄動。
不一會,畫舫已沉了大半。此時,進屋搜尋財物的海盜們也已經帶着細軟喜開顏笑的走了出來。
「老大!這群娘們還真是有錢!」
海盜頭咧嘴一笑:「走!把她們也都帶去船上。今天可是走運,好久沒遇到畫舫!」
李姨雙眼呆滯的看着自己經營多年的心血被糟蹋,突然,她像瘋了一般沖向海盜,張牙舞爪撕咬死來。海盜頭子吃痛的將李姨摔了開去,再低頭一看,自己手臂上竟被生生咬下一塊肉。
海盜頭子心頭一震怒火重生,抬起頭就上前對着李姨一陣狠剁。
「李姨!」
「李姨——」
李姨平日雖然刻薄,卻也是歌姬們的衣食父母,讓她們這些年不愁吃喝。見到李姨這幅慘狀,歌姬們想紛紛哭起來,想上前,卻又畏懼海盜。
「誰再敢哭,老子剁了她!」海盜頭雙眼一瞪。見歌姬們止住了哭聲,又道:「走!都押上船去!」
很快,海盜船上剩餘的同夥放下繩索接應畫舫上的海盜。
不念臉色慘白,瑟瑟發抖在惜文的攙扶下往海盜船上蹣跚的走去。
「怎麼會這樣……官府呢,官府呢?!」不念臉上掛着淚痕,不可置信的望着惜文。
她自然明白千年前的治安與現代無法比擬,可畫舫行駛的水域都是大道,海盜怎麼會這樣目無王法?
「哈哈,官府?」一個海盜似乎聽到了不念的喃喃自語,狂笑着說:「江都的官員不過都是酒囊飯袋,誰敢動我們?否則我們也不會越發強盛起來!」
見海盜這般侃侃而談放下戒備之態時,一直不說話的惜文突然抽出短劍就往海盜胸口刺去。海盜猝不及防挨了惜文一劍,一聲怒吼就要往惜文那撲去。
惜文趕忙拉起不念的手就往畫舫那跑。見有人逃跑,其餘的海盜紛紛追了上來。
雖然不念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和惜文卻還是被逼到了欄杆處無處可躲。
「惜文……」
不念絕望的看向惜文。
此時此刻,她要葬身於此了嗎。
「不念姐姐……」惜文苦着臉倒退一步,腳卻突然踩到了一塊被燒的只剩下一半的木板。惜文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猛的彎下腰撿起木板。
還沒等不念反應過來,惜文已經將把木板一把塞到不念懷中,抬手就把不念往欄杆外推去。
「惜文!——」
「不念姐姐,你要活下去,活下去!」
不念只覺得海風在耳邊呼呼直響,自己的身子就這麼往水裏墜去。她眼睜睜看着惜文被海盜們拖回船上,自己卻跌入深深的,不見底的海水中。她甚至沒來得及告訴惜文,自己水性並不好。相比之下惜文自幼在江南水鄉長大,活下來的機會會大很多。
惜文……
惜文……
笨蛋啊……真是笨蛋……
為什麼把活下來的機會留給我呢。
※
水。
到處都是水。
從口中,鼻中灌入。
不念撲騰着,卻只能換取腿腳愈發的沉重起來。
無數的畫面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不忘。孟德。嫣然。惜文。
……不能死。
不可以死……
一陣撲騰,不念抬手抓到了木板,身子終於是一點點往上浮去。不念睜開眼,海盜船早已沒了蹤跡,四處都是汪洋。她拽着浮木任憑身子一點點漂浮。
也不知漂浮了多久,不念只覺得自己五官都已經喪失了作用。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驚呼聲,隨即被打撈起。
冷。窒息的冷。
「姑娘!姑娘!你感覺如何?姑娘,快醒醒!」
朦朦朧朧中,不念勉強睜開眼。
「呵。還活着!」
視線,一點點渙散,又一點點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