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死的時候,他比誰都難過,因為瑾兒是死在他懷裏的啊。他這樣眼睜睜看着瑾兒口中源源不斷吐出鮮血來,一張小臉因為痛楚而扭曲與掙扎,卻還死命咬着牙關不肯喊一句痛。
他還那樣小。
他還沒來得及教會瑾兒騎馬作詩,還沒來得及見證瑾兒一點點長大。
他第一個孩子,他最珍愛的孩子,就這樣死了啊。
不念恨他,他何嘗不恨自己?他救不了瑾兒,甚至沒辦法減輕他的痛楚。
「嫣然……」曹操有些無力的喚了一聲。
嫣然立刻收到了示意,端着藥汁來到絕馨面前,道:「卞夫人,請吧!可是……你記住了,就算你這孩子死,也抵不回小世子的性命!」嫣然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淚水一滴滴全落在了湯汁里。
她何嘗不知道絕馨腹中的孩子無辜?
可瑾世子又多麼無辜?!
絕馨冷笑一聲,目光灼灼的看着曹操:「孟德,要不是平邑說能救你性命,我會帶着曹瑾、由心離開別院?我全心全意都是你啊!孟德,你記住了……你記住了……是你欠我的。今生今世都是你虧欠了我卞絕馨!」
說罷,絕馨果斷的從嫣然手中奪過湯藥,一飲而盡,看着曹操眼中的掙扎與痛楚,絕馨的嘴角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划過。
很好。
一個不存在的孩子,換曹操的罪惡感。值了。
瓷碗被絕馨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碎成無數瓣,她頭也不回的往大堂外走去。一步一步,全身都在發顫。
丁不念,你最好不要回來。永遠不要回來。
你若回來,我們的鬥爭,還早得很呢。
※
自從絕馨被「墮胎」後,曹嵩大發雷霆,卻也已無能為力。緊接着,曹府變賣了洛陽所有的財產,居家遷回譙縣。
馬車上,絕馨神態自若的靠着馬背休憩。
郭昱有些戰戰兢兢的望了眼絕馨。怎麼自家夫人被逼着流了產,還能像什麼事都未發生一般?
突然,郭照有些為難的從馬車外探進頭道:「夫人。昂世子一路駕馬,不堪疲憊,好似有些病了。曹大人那輛馬車……妻妾們都坐滿了。」
絕馨緩緩睜開眼,道:「那就讓他進我們的馬車吧。」
「可是……」郭照咬咬下唇:「世子不願意。」
「不願意就不願意啊。」郭昱不滿的嘟囔起來:「我們還求他進來不成?瑾世子死了,搞得好像我們夫人的錯一樣,夫人幫他掃除了障礙,他倒把夫人當仇人了。」
絕馨冷冷瞥了眼郭昱,嚇得郭昱急忙訕訕的閉上了嘴。見馬車內安靜了下來,絕馨才抬手撩起馬車車窗簾,果然,好幾個家僕團團圍着曹昂,勸他入馬車。有好些家僕甚至在尋思要不要報告曹嵩。
「昂兒。」絕馨幽幽一笑,「進馬車吧。」
看着曹昂仇視的眼神,絕馨反倒「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這樣看着我作甚?你不是該感激我嗎?」
「別做夢了!我感激你?你這個害死曹瑾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