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汪,有如石破天驚,又如天崩地裂。
埋頭吃飯的吳媽抬起頭,「家裏還養狗了嗎?」
倪寒倪雪一臉尷尬。
「一定是吳媽你聽錯了,家裏這麼安靜,怎麼會有狗叫。」任昊書臉不紅心不跳的道。
倪雪再一次被任昊書的臉皮厚度驚呆。
每當她覺得這應該就是任昊書臉皮的下限,這個男人總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她還是太過年輕。
卡在嗓子眼裏的道歉就這麼被咽了下去,倪雪努力將方才那聲汪從腦海中趕出去,像是一家之主那般發佈號令道:「繼續吃飯。」
話音一落,眾人紛紛抬起手中的筷子攻向各個菜餚。
只有任昊書,看着米飯碗裏的排骨,陷入了十分糾結的境地。
這塊兒排骨是肋骨,肉多骨小,以瘦肉偏多,一看就是任昊書會喜歡的類型。又是倪雪親自夾給他的,更讓這塊兒普通的排骨變得不普通起來。
若是往常,他估計迫不及待的就要把排骨啃乾淨,然而……
任昊書掃了兩眼飯桌上的其餘三人,倪寒倪雪都不會做飯,這一桌子的菜是誰做的可想而知。
他夾起排骨,看了又看,最後心一狠塞進了嘴裏。
「我去趟衛生間。」
倪雪抬起頭,卻看任昊書臉色發白,似乎有些不對勁。
然而不等她詢問,任昊書就已經飛也似的離開了飯桌,五分鐘後又面色如常的回來。
「嘻嘻,排骨真好吃。」
「真的?那這盤全部給你。」倪寒把排骨盤子挪到了任昊書的面前。
望着那滿滿一盤醬色的排骨,任昊書破天荒的沉默了。
他可以選擇死亡麼……
倪雪拍了拍倪寒的胳膊,「哥,別鬧。」
倪寒瞅了瞅倪雪,又看了看任昊書,總覺得在他不在的這一段時間裏,錯過了很多精彩劇情。
他決定一會兒吃完飯後,『好好』的找任昊書談一談。
這頓飯吃到最後,也沒見任昊書夾一筷子菜,碗裏的米飯到是被吃的乾乾淨淨不剩一粒。
倪雪挑了挑眉。
這是在表達自己對吳媽的不滿嗎?
還是說,有其他原因。
倪寒也發現了,但他可沒有倪雪那麼多顧慮,直接就問道:「為什麼不吃菜?」
任昊書把碗放下,用紙巾擦了擦嘴,「我就喜歡吃白米還不行麼。」
倪寒無語的瞥了他一眼。
任昊書這人,絕對是他朋友圈裏最無法用常理來解釋的存在,想要從他嘴裏套出真話來,那可比登天還難。
最近富二代的圈子們都在談論關於任昊書的話題,都說他被任滿山封殺,肯定不知道過的有多心酸。可今日一見,任昊書看起來不但不心酸,反而比往常氣質更欠揍了些。
因為懷疑任昊書就是倪雪肚子裏孩子的父親,倪寒最近也沒閒着,一直都在調查。
調查顯示這兩人最早一次的接觸是在微博上,第一次見面是在駱成的婚禮上,怎麼看都不像是有情況的樣子。
可就憑剛剛那聲汪,倪寒就能再懷疑他一百年。
吃完飯後吳媽收拾桌子,倪雪則是去書房開始寫作,客廳里只剩下了倪寒與任昊書兩人。
任昊書在看電視,而倪寒則是在看任昊書。
被倪寒這麼暗地裏打量着,任昊書越發的感覺背後涼颼颼,忍不住把在地上亂轉悠的小小抱起來取暖,順帶阻擋倪寒的眼神攻擊。
倪寒看向左邊,他就把小小舉到左邊,倪寒看向上面,他就把小小擋在臉上。
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倪寒還沒煩,小小直接怒了,喵的一聲用爪子撓向任昊書的臉。
任昊書捂臉控訴:「要不要這麼不講義氣,你忘了是誰每天餵你嗎?」
「喵嗷!」
小小舔了舔爪子,鄙視的看了一眼他,轉身瀟灑離去。
倪寒冷笑一聲,「那個人就是你吧。」
「對啊,是我。」任昊書使勁兒點了點頭:「所以你看它多不講義氣,哼,所以從明天起我要扣它一頓小魚乾。」
「別裝蒜,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倪寒壓低了聲線,這讓他的聲音更加充滿氣勢。
他的五官跟倪雪很是相似,又多了幾分男性的粗獷,像現在這樣眯起眼壓低了聲線,就像一隻叢林中鎖定獵物的獵豹,美的極具攻擊性。
而任昊書,則像是那隻被獵豹鎖定的可憐小鹿,眨着無辜的眼睛,「難道我們不是在說小小?」
「你說呢?」倪寒挑起眉。
「好吧好吧,我就只扣小小三頓小魚乾好了,我真是要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任昊書的表情頗為無奈。
倪寒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暴力傾向。
「說人話。」
任昊書點了點頭:「人話。」
倪寒唇角上揚,勾出一個冷冽的笑容,右手一抓拿起沙發上的靠墊,正欲動手,卻聽一個熟悉的女聲道——
「哥?你在幹什麼?」
「咳咳。」倪寒放下靠墊,輕咳了兩聲,「沒事兒,我們鬧着玩兒的。」
任昊書面如菜色,這個遊戲一點都不好玩兒。
如果倪寒只是他的朋友,他早就擼袖子上陣了,可倪寒同時還是他未來的大舅子,讓他怎麼動手。最苦逼的是,這個大舅子倪雪還不一定讓他認。
他覺得,自己選擇的這條路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
不過一想到倪雪,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他又會覺得讓他去做什麼他都願意。
任昊書抬起頭看着倪雪,露出期盼的眼神,本來打算出來倒杯水的倪雪嘆了口氣,坐到沙發上跟兩人一起看電視。
倪雪來了,倪寒的打算自然就落空了。
他不可能在倪雪明確表示不願意讓他追究孩子父親的情況下,當着倪雪的面問任昊書他是不是孩子的父親。
但是不直接問,不代表他不會用眼睛去自己尋找答案。
他坐在最右邊的沙發上,努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一聲不吭。
表面上是在專心致志的看電視,實際上卻是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兩人的互動。
一開始沒什麼,但仔細看了一陣兒後才發現不太對勁兒。
從兩人討論電視劇劇情的對話中看,這部劇他們倆是一起在追了很久,每隔十分鐘,任昊書就會給倪雪遞一次東西。
有時候是水,有時候是糕點,有時候是剝好的水果。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倪雪對任昊書的這些動作,居然毫無半點反應,簡直就是習以為常了!
不得不說,到了這個程度,任昊書是不是孩子的父親已經不重要了,倪寒敢保證任昊書對他的妹妹有意思。
雖然任昊書是個接地氣的富二代,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逗比,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如此殷勤,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他存了什麼心。
倪寒的心情略複雜。
他曾經也想過,要不要把這兩人撮合成一對兒,可當事情真正發生後,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任昊書的確挺好,有錢有勢有外貌,最重要的是對倪雪很好。
但他聽說任昊書在情感方面有點兒渣,換過不少的女朋友,也不知他對倪雪的這份感情能夠維持多久。
倪寒垂下眼,暗暗在心中嘆了口氣。
家裏有個未婚的漂亮妹妹,真是讓他操不完的心。
雖然倪雪看起來很堅強,被駱成背叛後踹掉渣男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可倪寒卻忍不住心疼。
再怎麼強大的內心,也是肉長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傷害,哪裏有不痛的道理。
對倪雪的感情,倪寒不好多說什麼。
可到了臨走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在任昊書的背後輕聲對他囑託道:「對她好點兒。」
任昊書的動作僵了僵,轉過頭卻發現倪寒已經轉移了視線。
倪寒走了,吳媽在自己的房間裏收拾東西,客廳里又只剩下倪雪與任昊書兩個人。
倪雪問他:「你不喜歡吳媽做的菜?」
「不是不喜歡,只是不習慣……」任昊書摸了摸腦袋,神情略尷尬,像個犯了錯事被家長揪住的小孩子。他總不能告訴倪雪,因為小時候被保姆下毒害過,所以他一直吃不下保姆做的飯。
「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她做飯總是少放鹽或者鹽放的很多。」倪雪瞭然一笑。
任昊書立刻就道:「那以後還是我來做飯吧!」
「我很好奇,你最近真的是一點事都沒有了嗎?」
其實吳媽能來也是件好事,任昊書不欠倪雪什麼,所以倪雪不想看到他為了自己而放棄原有的世界。
任昊書可憐兮兮,「真的真的比真金還要真,如果總裁你炒了我魷魚,那我可能就要淪落街頭去賣烤魷魚了,一塊錢一串的那種。」
「噗——」
倪雪被任昊書的表情逗笑了,「你有點兒出息,賣十塊三串的那種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