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婆率領靈狐一族幾隻神靈稍強的狐狸,攻入了苗家的領地,還拿到了治療陰蝠之毒的解藥,想起蠱後那個死對頭的臉色,別提有多痛快了!
靈狐一族按照尾巴數量判定實力,靈狐神女白蘇,也就是白秦桑的母親跟狐婆一樣都是九尾,幾乎是靈狐一族實力的頂端了,很難再突破。傳說靈狐先祖感悟了月道,汲取月輝的力量,修煉到了十五尾。
狐族乃獸族之首,如今獸族勢力分崩離析,就是因為神女白蘇背經叛道,愛上了靈泓寺的聖僧,才被穿了魂釘,被鎮壓在九剎浮屠塔,日夜受寒冰烈焰的煎熬。
狐婆回到十里桃花,直接飛上了祭台,走向祭台中間的深淵口。
深淵口內陰暗黝黑,牆壁四面刻滿了梵咒圖騰,在冥漿的沖刷下,忽明忽暗,如同人的心跳,有節奏地閃爍着。
白秦桑躺在冰冷的橫台,本命元丹懸浮在她的頭上,散發着微弱的金光。為了修復白秦桑的本命元丹依靠狐婆自身的力量即可,可是狐婆仍然讓無數靈狐跳入冥漿,將所有化作飛煙的靈狐,她們身上游離出來的靈氣匯聚到白秦桑的本命元丹上,只為成就她一人。
當白秦桑醒來,狐婆站在了她的眼前。
「秦桑,你擁有超越你母親的資質,有望成為靈狐一族後代史上第一個達到十尾的人。為了你,靈狐一族所有人都可以犧牲!」
白秦桑慘然一笑,怒目而視:「難道為了傳承,可以將所有兄弟姐妹都犧牲嗎?哪還有什麼感情可言?不!我不要!」
「你凝聚了那些死去的同胞身上的靈氣,如今你的修為已經步入了二轉上清境。」
狐婆痴痴望着白秦桑,如同看着一個寶貝,一個傑作,嘿嘿笑了起來。這令白秦桑感到了莫名的恐懼害怕,不由往後縮了縮。
曾經的狐婆慈祥可愛,自從白秦桑母親白蘇離開了靈狐一族以後,狐婆就完全變了樣,變得陌生,變得冰冷絕情!再不是當初那個狐婆了。
白秦桑啜泣起來,想起了她的母親。
「狐婆你變了!你真的變了!自從我母親離開以後!」
狐婆憤憤地一揮衣袖,「哼!別跟我提她!叛徒!為了一己私慾竟將整個狐族的安危置之不理!」
白秦桑站了起來,「我不允許你這麼說我娘!」
狐婆咄咄逼人,「如果不是她,我們狐族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嗎?被其他獸族勢力處處壓制。喚作從前,我們狐族從來都是把其他獸族踩在腳下!」
「你的眼裏只有狐族,狐族!只有傳承!什麼信仰,不過你用來左右同胞的把戲罷了!如果不是你,我娘也不會被鎮壓在九剎浮屠塔!為了你所謂的信仰,難道所有狐族人都可以犧牲嗎?她們該有自己的嚮往,該有自己的憧憬,甚至該有自己的愛情!」
狐婆一道身影閃了過來,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這一幕被圍在深淵口所有的狐族人看到了,她們敢怒不敢言,沒有權利沒有地位,都是所謂信仰的犧牲品。白秦桑的肺腑之言激起了她們心中微弱的希望,她們也柔情,也有心事,也有對愛情對江湖痴心的嚮往,而不是終了於狐族犧牲於信仰。
所有人為白秦桑捏了把冷汗,恐怕也只有她敢站出來出這番話。因為她便是狐族的信仰。
狐族最頂尖的神識天賦都是世代相傳,被稱作聖女,唯有聖女才有能力和資格獲得狐族的傳承。那所謂的傳承,便是天下所有人朝思暮想,絲毫不亞於飛仙門絕學劍譜劍虹劍歌。
白秦桑捂着臉,豆大的淚水噼里啪啦滾了下來,「連我娘都沒有打過我,你憑什麼打我?那什麼傳承,璞月華經,網盤一點都不稀罕!」
狐婆雙手顫抖,聲音微微嘶啞,「你要反了不成!」
白秦桑捂着臉,憤憤說道:「如果十五年,不是你讓我娘去引誘靈泓寺聖僧,她會陷入這樣萬劫不復的境地嗎?她難以把握,最終真的愛上了他。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拿到佛骨舍利,解除靈泓寺對南疆的陣法禁錮,我們南疆一帶的勢力才有機會突破靈泓寺,攻擊修真腹地。」
「你給我住口!」
白秦桑咬着嘴唇,梨花帶雨,「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有恨!為什麼一定要有廝殺!年年歲歲,往往復復,世世代代,永不停息!都是鮮血,都是哀怨,這樣的信仰就是好的對的嗎?不!我不接受!我不接受這樣的信仰!我不當這聖女!」
「混賬!」
狐婆單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幽暗之中,狐婆的雙眼猩紅,真氣暴動,以真氣化作的九根尾巴,拔地而起,在深淵中猛然揮動!威壓如斯!
蕭然被關在囚牢之中,目睹眼前的一切,急得直跺腳。她關切小狐狸的安危,卻什麼都做不了!這種束縛感,壓抑感,令他原本乾淨善良的臉上出現了猙獰的戾氣。
蕭然大喊:「小狐狸!快反擊啊!」
白秦桑似乎要窒息了,奮力掰着狐婆的手指,可狐婆的功力已經達到了九尾,而她不過六位而已。
白秦桑的真氣如同蜉蝣撼樹,被狐婆的真氣瞬間撕成粉碎。
狐婆聽到蕭然的聲音,怒火更盛!如果不是因為他,白秦桑就會乖乖聽她的話,可如今居然敢忤逆她,說出那麼多大逆不道的話,甚至要背棄靈狐一族。
狐婆單手運出一股真氣,朝蕭然打去,正中他的門面。蕭然砰的一聲砸在了牆壁上,牆壁開裂,碎石紛紛掉落。
「住手!」
白秦桑嘶聲力竭地從喉嚨發出了聲音,一股洶湧的真氣在她體內滾動,撕扯着她的身體。
白秦桑雙手發顫,真氣從她的七竅傾瀉而出,忽然間爆發,將狐婆震開了數丈。
此時,蕭然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發現居然沒有受傷,而牆壁上的裂縫根本就是被狐婆真氣給震的。狐婆的那一下,沒有傷他,而是用真氣包裹了他,打向了牆壁。如果狐婆真要傷他,恐怕他早已經一命歸西。
白秦桑差異地看着蕭然,又望向了狐婆。
狐婆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慢慢地只有沙啞而微弱的喘息了。
四周的梵咒在冥漿的沖刷下,明明滅滅,光芒映照在狐婆的臉上,使她顯得格外憔悴。
狐婆淡淡道:「秦桑,你比你娘還倔,狐婆最不願意勉強你!最不願意看到你不開心!」
白秦桑若有所悟,原來狐婆只是為了激發她內在的力量。狐婆犧牲了眾多的狐狸,不只是修復她的本命元丹,更是為了將提升她的功力。
狐婆慈祥地笑着,看着她,就像看着白秦桑她母親一樣,「狐婆真的老了!你要知道現實是殘酷的,如果沒有局部的犧牲,那麼就不會有種族的延續,犧牲一部分的人就是為了所有人能夠好好地活着!」
狐婆的頭髮瞬間白了幾分,臉上也出現了皺紋。她腳下一軟,幾乎要跌倒,白秦桑連忙過去扶住了她。
白秦桑一直叫着,淚光閃爍,眼角的淚痕清晰可見,「狐婆!狐婆!你怎麼了!你的頭髮,你的皺紋!怎麼會怎麼會?」
狐婆伸出顫悠悠的手,連她的手也有些黑斑和皺紋了。她的手輕輕撫摸着白秦桑的臉,「傻孩子!傻孩子!你跟你娘一樣!可是到頭來只會苦了自己!我以真氣打開了你周身穴道和靜脈,讓你能夠將吸收的靈氣貫通起來。你現在的修為已經不亞於任何一個靈泓寺的聖僧了!」
白秦桑抓着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狐婆最疼我!就像人世間孩子的奶奶一樣!慈祥可愛!」
狐婆從腰間掏出了一瓶藥,「這就是陰蝠之毒的解藥!」
白秦桑忽然怔住了,許久沒有講話。猛的一下,趴在狐婆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狐婆!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有意了!」
「我知道,每次你貪玩,偷偷出去,但是你都會記得回家!沒有見到你的時候,狐婆就會擔心你,就會時常在十里桃花林那裏等着你出現,怕你迷路,怕你受傷,只希望你回家的第一眼可以看到我!看到狐婆!時光一晃你已經這麼大了,即便我們狐族人的壽命再長,也是會老的!」
白秦桑將狐婆握着解藥的那隻手緊緊捧在手裏,「狐婆,我決定了,我練璞月華經!」
「什麼!你想通了嗎!」
狐婆突然坐了起來,神采恢復了幾分,「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狐婆眼睛發亮,不論什麼條件她都打算答應。只要白秦桑練了璞月華經,靈狐一族就能重振雄威,甚至將白蘇從九剎浮屠塔中拯救出來。
「一,我不濫殺無辜,就算我練了璞月華經,我也不想發起任何戰爭;二,我不練璞月華經的最後一層——天人歸一。」
狐婆心念一轉,答應了下來,一會兒滿懷欣喜,一會兒悲涼嘆息,「情乃毒藥啊!秦桑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白秦桑練就了璞月華經,狐族就有極強的威懾力,重掌獸族,到時候甚至不需要白秦桑,只需要她的威懾力即可。另外的,璞月華經乃是獸族第一功法,為至高無上的的奧妙,哪能那麼輕易就練到最有一層,就算可以那也要極為漫長的歲月。
白秦桑不願意殺戮是因為她生性善良,但是不願意連璞月華經的最後一層就有說法了。
「璞月華經是靈狐先祖的傳承,傳說靈狐先祖感悟了月道,汲取月輝的力量,修煉到了十五尾。但璞月華經一旦修煉到最後一層,與天地歸一,神識便會脫離人的七情六慾,關於一切的世俗愛恨都將忘卻。我只想做個平平凡凡的人,有個痴心愛郎,執手相忘於江湖,看盡天下美景,不管恩怨人家!」
白秦桑滿懷憧憬,熾熱的眼眸,像一池秋水,波光粼粼。
「罷了罷了!你愛怎樣怎樣!狐婆也不攔你,不然你又要做出什麼傻事了!狐婆只要你該以大局為重的時刻以大局為重,絕不能背棄狐族!」
白秦桑點點頭,眼裏卻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狐婆轉身對蕭然道:「你那兩個同伴,沒有死,機緣巧合讓我從苗族給帶回來了!解藥我稍後命人給你們!」
白秦桑見蕭然欣喜若狂的表情,自己卻高興不起來,反而是苦悶難耐,因為這告訴她他們即將離開。此後,茫茫江湖,天大地大,也許再沒有碰面的機會了。
蕭然似乎察覺到白秦桑的心緒變化,他如何不知道其中的緣分。他不是狐族的人,陰錯陽差來到了這裏,可是他終究有自己的責任,或早或遲都是要離開的。
蕭然眉頭緊皺,眉宇之間的銳氣更盛:當我有朝一日,主宰這一切,我要讓一切都為你的快樂讓步!小狐狸,我會記得你對的好!不論天涯海角,不論何時何地,我蕭然銘記於心!
可細細想來,自己不過是狐婆手中的一枚棋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時時刻刻被人控制利用,只嘆自己沒有什麼本事。可是這樣一來,卻看到了白秦桑的心意,一個孤獨而善良,敢愛敢恨的姑娘,不幸背負了太多的無奈和淒涼。
一切都是緣分,緣起緣滅,世事不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