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關於霖姝的六世的記憶,連同在另一個世界的記憶疊加在一起,讓林紓陷入一片混亂,所有的故事好像是虛幻的,卻又不可抗拒地鮮活。
夢裏為情所困的霖姝變成了自己,每一世,有着不同的面容和名字,但故事中的主角恆定不變的是她和墨陽。
她以為身為相府的千金,嬌縱成性的霖姝,會是一個蠻不講理非常傲慢的女人。
當記憶復活的時候,才發現,她的痛苦和悲傷。因為愛着太子,而卑微到了塵土裏,關於墨陽的記憶除了一開始的怦然心動,接下來便全是傷痛和自卑了。
夢醒來的時候,林紓發現自己橫躺在一個男人的懷抱里,他似乎是打算將她打橫抱起來,但旁邊卻有另一個人在不依不饒地阻撓。
「二皇兄,你不能帶皇嫂走,我不允許!」墨炎緊握着墨濯的肩膀,不肯放手。
「小炎,你讓開!」墨濯冷聲呵斥。
「得知你搶走皇嫂的消息,貴妃娘娘已經氣病了,父皇也為此大發雷霆,如果你此番帶着皇嫂離開,就是以所有人為敵!我也不會再認你做皇兄!」墨炎堅決道。
「我意已決,小炎,不要逼我和你動手!」
「如果為了這個女人,你連父母兄弟都不要了,那你就殺了我吧!否則,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看你犯錯的。」墨炎痛苦道。
「小炎……」墨濯身體一震,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眸中充滿了掙扎,下巴上的胡茬,讓他看起來似乎一夜間滄桑了許多。
想起半睡半醒間聽到的他們的談話,看着這張酷似墨陽的臉,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模糊了林紓的視線,身體也因為難過而開始顫抖。
「姝兒!」
「皇嫂……」
眼淚暴露了她的行蹤,墨濯和墨炎終於停止了爭執。
是的,她醒了,只是醒來後,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快樂的自己,無形中有什麼東西將她的心銬牢,又有什麼東西將她刺得千瘡百孔。
這個夢可真長,一夢一醒之間將生老病死,生死別離全部都經歷了數遭。真不知道,以後該以什麼樣的身份來面對身邊的這些人。
林紓撲在墨濯的懷裏,哭得就像自己已經死去了一般,嚇壞了一旁的墨炎,墨濯也未再提起帶她離開的事情。
等林紓冷靜下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墨濯的整條袖子都被哭得濕淋淋的,墨炎剛開始還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哭,後來見她除了哭,沒有更多激烈的反應,就搬個凳子坐在桌前看着,原本明淨的眼眸看起來挺傷感的。
墨濯拍打着林紓因為哭泣而顫抖的後背:「好了,哭出來就沒事了……」
平時在情場之上如魚得水的二皇子,一見到這大河決堤山洪爆發一般的眼淚,竟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原來眼淚真的是男人致命的武器,再厲害的男人也會害怕女人哭個不休的。
等林紓哭累了的時候,下人進來詢問什麼時候出發。
林紓這才明白連馬車都準備好了。如果晚醒來一個時辰的話,現在恐怕已經不在京城了。
見墨濯擺手讓下人下去了,笑容終於在墨炎臉上舒展開來:「皇嫂,你不會跟二皇兄私奔的對不對?」
「小炎,不得胡言!」墨濯馬上喝止了。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難道現在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墨濯胳膊一顫,墨炎疑惑地看着她,似乎不確定她在說什麼。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她也不相信人在昏迷中也是有意識的。
「真羨慕墨陽有你這樣的弟弟。」林紓放開墨濯濕淋淋的袖子,看向墨炎,「去安排馬車,我該回去了。」
墨炎看向他二哥,墨濯點頭,「去吧!」眼中划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墨炎出去後,房間裏的空氣就變得沉悶起來。
「真的打算回去嗎?」墨濯聲音有些沙啞道。
「雖然我並不介意別人怎麼看待我,但在你和墨炎面前,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做一個好女人,就算沒有什麼讓人稱讚美德,至少我不會成為所謂的紅顏禍水。」
「姝兒……」墨濯欲言又止。
林紓勉強笑了笑:「不管怎樣,在我最孤獨無援,最困難的時候,是你一直幫着我,讓我覺得溫暖,所以,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和目的,我都是要感謝你的。」
「我這樣的朋友是不是很糟糕?」墨濯苦笑,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眸被痛苦和矛盾覆蓋。
「糟糕的人是我。」林紓搖頭,臉上堆起更多的笑意,「也許你不知道,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可以藉助你的幫助離開京城,就可以重獲自由,一個人開始新的生活了,現在我們扯平了。」
也許是剛剛大哭一場,將情緒發泄出去的緣故,面對墨濯的欺騙,林紓竟然沒有特別的傷痛。
「如果我現在說喜歡你,你還能夠相信嗎?」墨濯認真道。
林紓深吸了一口氣,將再次涌到眼眶的淚水忍了下去:「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也不要再說這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再這樣下去,我可是真的會相信的啊!」
「姝兒……」墨濯沉吟道,「如果一開始遇到的是我,你是否會像現在這樣執着?」
「會的!」林紓微笑着點頭,心裏卻說不出的傷感。
「這樣我就知足了。」
是她看錯了嗎?墨濯的眼睛竟然有一些不自然的紅色,但嘴角的笑意和臉上的神情,卻已經恢復了平時的瀟灑和從容。
「這次是我自作多情了,讓皇兄對你產生誤會,我一定會向他講明白,希望你們夫妻可以重歸於好。」
林紓搖頭:「不必了,我們從來都沒有真正好過。你的心意,他未必不明白。」
離開時,林紓透過窗子向墨濯和墨炎擺手道別,墨濯心事重重的樣子,墨炎沒心沒肺的笑出四顆閃亮的小虎牙:「皇嫂路上小心,晚些我和二皇兄到府上找你玩。」
林紓點頭,放下了窗簾,將自己隔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中,有些孤單,有些難過,還有一些莫名的輕鬆。
孤單,是因為現在就剩下她一個人了,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她都不得不去獨自面對。
難過……美麗的謊言雖然美麗,但終究是謊言,她一直當墨濯是朋友,在對方的心裏她可曾真的有過一絲一毫的分量?
不過,這樣也好,現實雖然殘酷,但經歷了夢境中的痛苦折磨和生死,還有什麼想不開呢!至少現在她不用擔心傷害和辜負了墨濯,如此以來,他們真的兩不相欠,可以坦然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