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雄是個三十上下的彪悍男子,其人身長九尺,體形顯得很大,但不是董卓的那種臃腫,而是一種寸寸都是肌肉的結實感,虎體狼腰,豹頭猿臂,身體的曲線更似有着爆炸似的巨大能量,性情里也似乎天生有着豪氣,這時候站出來居然也是光着膀子,完全沒有絲毫顧及地將那一身肌肉暴露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而且也不知道是因為汗液浸濕還是其他什麼緣故,混着水的光膀子在陽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金屬一般的光澤,更有某種特殊的力量美感。
華雄乃是董卓西涼軍帳下第三大猛將,前面兩個是李傕和郭汜,但如果單以武力計,他還猶在那二人之上。
此時那兩人和董卓手下另一驍將張濟被董卓派到潁川一帶劫掠,而此時留在這西涼軍軍營里的這些武將當中,便隱隱以華雄為首,他目前任為驍騎校尉,手下有馬步軍五萬,其中三萬多駐守在洛陽附近縣鄉,拱衛洛陽城,而在這西涼軍營中,僅有一萬五千餘人隨他留守此處,而那西涼諸將中的胡軫和樊稠,便都是他手下部將。
此時大概是看出了樊稠硬撐不住,作為樊稠背後的男人,他理所應當也必須在此時及時挺身而出。
「子煦,你且退下吧!這呂布,你不是對手……」
樊稠卻急道:「將軍,稠怎能讓你輕易動手?」
在西涼軍中,樊稠好歹也是名冠一時的大將,自認自己的武力西涼軍中僅在有數幾人之下,除了那有名的三位西涼驍將,李傕、郭汜和這華雄,還有那因其叔父張濟而投奔董卓的張繡,號稱「北地槍王」,他亦自認不是對手;但對於胡軫之流他卻根本不會看在眼裏,至於徐榮本不擅長武藝,可以忽略不計,李肅則是和徐榮差不多,也沒有可比性,然而現在碰上了呂布,他才知道自己之前都在坐井觀天了。
天下之大,英雄何止數人?
以力量、以武力見長者,並不是沒有而是自己眼界太過狹隘,還只是拘泥於這西涼軍一軍之中,又怎麼能看得清楚自己的短處?
只是就算明知道不是對手,但也不能夠隨便讓華雄出手,所謂主辱臣死,樊稠有着那種覺悟,這也是他和胡軫最大的不同,當然如果是華雄和主公董卓產生衝突,他還是會選擇站在後者那邊地。
呂布自然無法理解樊稠的這種心思,但不妨礙他冷嘲熱諷:「你們二人若真是這般推來讓去,倒不如乾脆一起上來,我呂布就是一併解決了又如何?」這話說的是豪氣十足,只有他自己肯定對方肯定不會同意這種「意見」,當然他心裏面是不是也在期待那種一人獨斗雙將的場面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聽到了他的話,樊稠和華雄二人非但沒有絲毫欣喜情緒,反而都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即便是已經被壓制完全沒有反抗之力的樊稠也憤怒咆哮道:「啊呀呂布,欺我太甚!」
華雄沒有咆哮,他甚至沒有說話,但轉到呂布身上的目光隱含着仿佛能夠寒徹骨髓的冰冷,就好像無形中一道道刀子向着呂布飛刺而來,讓即便是呂布,被這樣盯着也不禁感到好一陣不舒服。
這華雄,會是一個有力對手!
「子煦,你在我手下一日,便一日要聽我之命。某便以驍騎都尉之命,命你速速退下去……怎麼你還想反駁?」說話的口氣倒是顯得平靜,但誰都聽得出來他好像動了真火,如果說剛剛要出來還是為了部下的顏面和安全,現在就加上了自己的尊嚴——被呂布幾乎無視踐踏的尊嚴。
樊稠似乎仍有所不甘,但終究識得大體,更何況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情況的確沒法再支撐下去了,與其如此不如先體面下去,且看看將軍如何教訓於他。
少頃,校場之上就只剩下了呂布和華雄兩人,兩個人都端坐於戰馬之上,遙遙對立、劍拔弩張。
周圍不管是西涼軍將士還是并州軍將士卻都沒了聲息,都清楚這一戰,將會是今日的告幕之戰,而究竟是華雄厲害還是呂布更勝一籌,在此分出結果,無形中卻也升華成了代表着西涼軍與并州軍的碰撞,孰優孰劣盡源於此。
華雄的武器乃是重達四十五斤的大刀,但在他手中舞起來,那點重量卻好像是不值一提,可見這華雄力量也絕對不弱。
不過……呂布冷笑,手中七十斤的方天畫戟翻舞起來,也絲毫不遜色於他。
以前的方天畫戟不過四十斤,才是關公冷艷據的一半,天生神力的呂布雖然覺得趁手,但終歸重量不夠,有時候還是會吃虧一些,要知道兵器對於武將發揮的影響可不小,不管是兵器的長短還是重量,有時候甚至可能起到決定性作用,一杆四十斤的方天畫戟和一杆七十斤的方天畫戟,在呂布的力量完全足夠掌控的情況下,當然是後者更加有利。
「呀喝!」
縱馬、衝刺、近身,挺刀(出戟),只聽「咣啷」一聲,兩個人兩把武器撞在了一起,然後一觸即分,結果卻是華雄仍然站着,而呂布退後、或者說是赤兔馬退後了一小步,這一幕讓所有看到的人都是為之一怔,繼而西涼軍將士和并州軍將士各自發出不同的情緒,前者是興奮吶喊、後者則疑惑沮喪嘆氣。
雖然只是一小步,但這可以說是呂布挑戰西涼諸將以來,首次退後,可謂意義深遠,更何況還是在華雄並沒有絲毫退卻的前提下,這就顯得尤為珍貴。
兩邊西涼軍將士都成了喝彩的海洋,既然同為軍營中人,那麼不可避免都帶着這個軍營的烙印,軍營之中人最重團結以及集團的榮譽;而另一邊張遼方才差點就要上前去幫助呂布,但呂布立刻揮手止住了他。
「好!」呂布大叫了一聲,即便是被擊退,卻是今日第一次感覺這般暢快,讓他心中的熱血似乎也同時被激發了出來。
這華雄的確是厲害,方才那一擊看似飛快而過,而且兩人好像都是夾帶着一往無前之勢沖向彼此,但只有呂布才能夠看清或者說感受到,華雄剛才並沒有真地和自己鬥力,反而是在兵器接觸的剎那,使了一個巧勁,呂布雖然力量很大,但在技巧上在現在還沒有恢復完全的情況下仍然是菜鳥一枚,再加上沒有多少實戰經驗措手不及之下,自然就吃了虧。
可這個虧吃得好,有壓力才有動力,呂布也相信這對自己的恢復會更有幫助。
而且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呂布的性格裏面都有着一種越挫越勇的倔強,怎麼會被這一點小困難打倒?
所以說如果剛開始還只是為了打鬥而打鬥,為了恢復實力而斗將,那麼現在卻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那就是身為一個武將的尊嚴。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呂布心裏頭湧出來的是這個在他前世完全沒有的念頭,或許是前身殘留的影響,或許是每一個新世紀男兒、即便是宅男也同樣在內心潛藏着幾分這樣爆發的狂野。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爆發來得更猛烈些又如何?
於是在場所有人,不管是西涼軍將士還是并州軍將士,還是張遼或者華雄,都奇怪的發現呂布好似並沒有因為方才那一失利、那一退而有絲毫沮喪或者憤怒,反而有所興奮氣勢更再次隱有攀升,然後他就在此時,卻做了一個讓周圍人都疑惑不解的動作——只見他提起方天畫戟,在戟尖對準了赤兔馬周遭,就這樣在赤兔馬身周劃出了一道圓圈的痕跡,因為是泥土地,那印子倒也分明,然後呂布對華雄說道:
「我就以這個圓圈為界,你可以隨意來攻擊,若我從這裏跨出去一步、不,是赤兔馬從這裏跨出去半步,那這場斗將,就算是我輸如何?」
(2012.4.9.修改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