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楊文彬吃了一驚。
老人微笑着點了點頭,「我和你們李局長是老相識了,只不過我比他不中用,提前退休了。警察的生活還是不適合我。」
「這麼說,您是……」嚴君黎努力的在大腦中搜索着相關信息,「您就是陳銳進先生?我們局長經常提起您呢。」
陳銳進擺了擺手,「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現在只是個糟老頭子罷了。」
「那您今天是來收拾兒子的遺物的?」楊文彬問道,一邊蹲下身去幫着老人收撿物品。
「謝謝,是啊。」陳銳進嘆了口氣,「我這個不孝子,從小就知道跟我對着幹。他從生下來起就沒有娘,是我母親把他拉扯大的,沒想到他成了律師以後,和那些黑社會的混混攪在了一起,什麼勾當都干,弄得自己臭名遠揚。我啊,有時候覺得要是沒這麼個兒子就好了!」
「要我說,那個戴小丑面具的傢伙真是為c市幹了件大好事,陳鴻福死了,那應該是普天同慶啊。」
就在這時候,一個有些尖利的女聲在幾人身後響起。楊文彬回頭一看,是一位蹬着高跟鞋,穿着包臀裙的美艷女人,她把顴骨抬得高高的,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男人,但男人畏畏縮縮的,連門都不敢進。
再怎麼說這話也說得太難聽了點吧,楊文彬在心裏皺起眉頭,但陳銳進反而什麼話都沒有說。
「喂,你就是陳鴻福家的老頭子?」女子不客氣的發問,「陳鴻福的遺產得給我一半!聽見沒有?」
嚴君黎攔在了女子面前,皺着眉頭問道,「小姐,請問你是什麼人?」
女子卻瞥了嚴君黎一眼,不以為然,「我是誰你管得着嗎?」
嚴君黎冷笑着取出了警徽,「不好意思,小姐,我還真管得着。請問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女子看到警徽時怵了一下,但很快又梗着脖子說道,「我是他女朋友,他原來說過我可以分他一半的財產呢!」
她身後的男子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拽着女子的胳膊想拉她離開,一邊低聲說,「千凡,警察在這呢,你就別胡鬧了。」
可女子卻不樂意的一把將男子的手甩開,「那可不行!他說了我能拿遺產的!我一定要拿到!」
就在這時楊文彬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這位姑娘,遺產可不是你跟他睡過幾次就能拿到的,要走正規繁複的法律途徑。要是天下人掙錢都那麼容易,還用得着工作養家嗎?」
女人聽了楊文彬的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最後居然指着空氣破口大罵起來,「陳鴻福你這個人渣!人見人打的老鼠!這麼死掉真是便宜你了!」然後就一甩袖子,憤憤的離開了陳鴻福的住處。
陳銳進老人搖了搖頭,而跟在女人身後的男子則露出一臉的尷尬表情。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啊?」嚴君黎莫名其妙。
「那個……實在不好意思,讓警官見笑了。」男子又是低頭又是哈腰的道歉,「剛剛那是我妹妹,薛千凡。她大大咧咧的,又不懂事理,實在抱歉……」
「她是陳鴻福的女朋友嗎?」嚴君黎問道。
男子有些為難,「呃……這個,該怎麼說呢……」
楊文彬和嚴君黎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位薛千凡應該是陳鴻福數不清的情人之一。
「那你呢?」楊文彬問道。
「噢,我叫薛建義,是樓上的住戶。」男子連忙說道,不安的扯了扯領子,「我是陳鴻福律師的助手,所以我妹妹也經常上這邊的公寓來,一來二去的,就……」
陳銳進看薛建義的眼光不怎麼友善,似乎是覺得自己兒子的助手也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是陳鴻福的助手?那你覺得會有什麼人想要加害他?」嚴君黎問道。
「這個嘛……」薛建義又為難了起來,他下意識的扯了扯領子,「那我就直說了,想讓他死的人我一雙手一雙腳都數不過來。雖然我是他的助理,但是陳鴻福這個人真的是小人一個。他只接對他有好處的委託,凡是能拿到錢,他什麼事情都敢做。我也是受不了他那個樣子,前天趁着過年前遞了辭呈,他還威脅我死全家,沒想到反倒是他先死了,真是惡人有惡報。」
嚴君黎點了點頭,「他仇人很多?」
薛建義點了點頭,「所以你們想要找出兇手的話……恐怕很難。」
「好,謝謝你的協助。你介意留一下聯繫方式嗎?還有陳銳進先生。方便我們需要的時候再聯絡。」嚴君黎從上衣口袋中拿出圓珠筆和小本遞給兩人,薛建義很快就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而陳銳進似乎有些不情願,十分勉強的接過了筆。
從公寓裏出來以後,嚴君黎和楊文彬還去了死者的公司,陳鴻福的同事們對他的敘述也和薛建義說的差不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陳鴻福都是個萬人唾棄的混蛋。有許多人被他的奸詐手段害得很慘,但卻又毫無反抗的辦法,這次他遇害,雖然沒有人敢明面上說什麼,但內心裏全都是在鼓掌放炮的。
「所以,你怎麼看?」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嚴君黎問道。
「嗯?什麼怎麼看?」楊文彬有些心不在焉。
「當然是兇手了。」嚴君黎嘆了一口氣,「這麼看來,陳鴻福根本就是個萬惡的資本家,所有人都想要他命,這樣別說兇手了,連嫌疑人都確定不出來。」
「這不是很簡單嗎?他們都不是兇手。」楊文彬像是談論天氣一樣輕鬆的評論道。
「什麼?」嚴君黎又被楊文彬無厘頭的回答給弄糊塗了,「但是他們都有動機啊。」
楊文彬搖了搖頭,「有動機的人很多,但是能做到的人很少,就我們拜訪的那些人裏面一個都沒有。」
「你是說他們做不到用刀片殺人?」嚴君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但迅速的質疑了起來,「但是就算你說死者那些坐辦公室的同事做不到,他的父親和他的助手可不一定。陳銳進是退伍老警察,身手和氣力都不用說。薛建義雖然看上去畏畏縮縮的樣子,但他扯衣領的時候我發現他的手臂上有幾處瘀傷,這可不像是一個坐辦公室的助理應該有的。」
楊文彬搖了搖頭,「雖然你已經有在觀察了,但是觀察得還不夠徹底。陳銳進退伍是有原因的,正是這個原因讓他沒有可能殺死陳鴻福。」
嚴君黎好奇的看向楊文彬,「我們好幾次問局長,局長都不肯告訴我們陳老退伍的原因,你居然知道?」
楊文彬微微一笑,「很簡單,他有尖端恐懼症。你掏出筆來的時候,他的眼神明顯瑟縮了一下,接過筆的時候也非常勉強。而他不是不願意留下聯繫方式,而是不願意接過筆。一個有尖端恐懼症的人是不可能捏起尖銳的刀片去殺人的。」
「原來是這樣啊。」嚴君黎若有所思,「那薛建義呢?」
「薛建義就更不可能了,因為他有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證明?誰給的?」
「我。」楊文彬平靜的說道,「薛建義的衣服上有一股煙火的味道,用不着湊很近就能聞到,這是放過鞭炮的證據。三十幾歲的小白領不太可能閒着沒事一個人出去放鞭炮,所以他應該是回父母家過的年。而且你看到了他扯衣領的動作,卻沒有考慮他為什麼扯衣領。他身上的衣服收拾得很整齊,應該是昨天剛剛熨好的,但是熨得並不是很合身,所以他一直在扯過緊的衣領。一看就知道,這一定是母親給兒子熨的。順便一提他的妹妹也不可能是兇手,她的手指上有幾道細小的劃痕,應該是用刮眉刀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這樣的錯誤都會犯的人,想必即使想殺人也不會用這種自己不擅長的方式吧。」
這下嚴君黎徹底放棄了希望,有些破罐破摔的問道,「行,那咱們這一個上午是白費勁了。大偵探,你說怎麼辦?」
「我覺得,我們應該先找到兇器。」楊文彬低頭沉思着,過了一會緩緩的開口。
「兇器?」嚴君黎有些好笑的說道,「可你自己也說了,兇器是刀片一類的小東西,怎麼可能還找得到。殺完人兇手隨便往哪裏一丟都不可能找得到了。」
「可你說的是通常情況下的謀殺。但是,這次我們是在玩一個遊戲,記得嗎?」楊文彬看向嚴君黎,「既然這是一個遊戲,那一定會有人為留下的線索。我想賭一把小丑的自負。」
嚴君黎皺起眉頭,「但是就算小丑真的把兇器留給我們了,又怎麼才能找得到呢?」
楊文彬大手一揮,「走,我想回警局,再好好的研究一下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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