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浸大不遠的一個路口,發生一起交通肇事,一輛大貨車橫在路口,把路完全堵死。唐朋沒辦法,只好付車費下了的士,步行回學校。
看着那輛駕駛室已經癟掉的大貨車,唐朋一陣感慨。
想當初若不是有那麼一輛飛馳的貨車,有那麼一個撿球的孩子,自己也就不會重活一回,體味一次不一樣的人生。
唐朋曾經每每讀到三毛的文章,都有一種感懷人世無常的悲傷。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裏安詳,一半在風裏飛揚;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
如果有來生,要化成一陣風,一瞬間也能成為永恆。沒有善感的情懷,沒有多情的眼睛。一半在雨里灑脫,一半在春光里旅行;寂寞了,孤自去遠行,把淡淡的思念統帶走,從不思念、從不愛戀……
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來生?
夜涼如水,秋風微瑟。
如果有來生,希望每次相遇,都能化為永恆……
人生不是用來傷春悲秋,更不是用來光陰虛度,它只是一段心的旅程,無論痴纏紅塵的繁瑣,還是遠山白雲的逍遙,只要隨心而行就好。
想這麼做,就怎麼做。
唐朋對自己一時冒出的想法感到好笑,想做就做,豈不成了武俠小說里的魔教教徒?
不由得想起有着淡泊氣質的蘇姍,她身上淡淡散發的那種身在紅塵心無羈絆的超然,最是吸引唐朋。很奇怪,那樣顯赫的家世,怎麼會培養出這麼清靈飄逸的女孩子呢?
章小嫻也不錯,溫婉剔透的才女,和他相處總是令人心神舒暢,她聰明到絕不會讓你猜測她內心的想法,不用去費力討好,沒有一絲壓力。
再想到那個冷若冰霜的秋芸菲,唐朋就失笑。
她在任何男生面前都不假辭色,冰塊雕琢一般的俏臉上永遠都是淡淡的冷漠,從無一絲笑容。
唐朋胡思亂想着,腳下步履悠然,不緊不慢。
窩打老道和金城道之間有一條狹窄的巷道,穿過去就是浸大的校門,可以省很多路。
兩側是類似棚戶區一樣的住宅區,低矮參差的舊樓夾着曲折狹窄的巷道,沒有路燈,光線陰暗地面凹凸不平,走起來小心翼翼,不時會踢到丟棄的雜物和成堆的垃圾。
唐朋掩着鼻子,加快腳步,這裏有一種腥臭難聞的味道。
「啪啦——」
前方不遠傳來一陣物體破碎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一聲慘呼。
難不成遇到社團打架?
唐朋放慢腳步,皺起眉頭,心裏有些猶豫。
繼續往前走,搞不好就碰上麻煩,那些古惑仔矮騾子最喜歡無事生非。
回頭走原路,路程多了不止一倍,怕是不能按時回到宿舍。
正猶豫不定,一個聲音讓他微微吃驚。
「花仔,我說話算話,跟阿中賠禮道歉請一桌和頭酒,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花仔?唐朋想起迎新班會上那個酷酷的用一個棒球棍打得李廣中頭破血流的那個少年。
再仔細一聽,發現這個聲音似乎就是那個學生會主|席李建榮。
李建榮為李廣中出頭,找花仔的麻煩?
貌似這不關我的事啊,這兩人是舊怨,自己犯不着趟這趟渾水。
唐朋就打算回頭繞路。
「呵呵,打死我也不可能跟那個乸型道歉……」
是花仔的聲音。
「我叼!你他麼以為真不敢弄死你?」
好像是那個李建榮的狗腿子葉添龍。
「嘿嘿,先廢了他的腿再說……」
這個聲音陰柔綿軟,黑漆漆的晚上讓人聽了涼颼颼的難受,是那個「乸型」李廣中。
「狗崽子,有種你來!你不廢掉老子,老子殺你全家!撲你阿姆!」
花仔猶自強硬,毫不服軟。
唐朋嘆了口氣,停住腳步。
他不想惹麻煩,可是讓他眼看着花仔被廢掉一條腿卻裝作不知道,他做不出來,而且他相信以李廣中的陰狠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住手!」
唐朋先喝了一聲,向前走去。
黑夜裏這聲「住手」顯得很大聲,加上又是狹窄的巷道地形有攏音功能,聲音還微微帶着回音。
那邊估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就有人大聲罵道:「我叼!誰在那邊?」
「哪裏來的痴線找死啊!」
「大佬正在辦事,不想死的趕緊繞路……」
唐朋充耳不聞,快步走過去。
四五個人影站在巷道一處凹進去的空地,隱隱約約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比較明顯,再近一些,才借着月光看清面容。
那個黑夜裏依舊西裝筆挺皮鞋錚亮專注臭美三十年的傢伙,果然是浸大的「白馬王子」李建榮。
他身邊則是李廣中,正是這傢伙頭上裹着白色紗布在黑夜裏異常顯眼。
葉添龍手裏拎着一根鐵棍,氣勢洶洶的衝着唐朋大罵:「撲你阿姆找死啊?趕緊滾蛋,少他|媽|的多管閒事……」
罵了一半,才看清唐朋的面貌,後面的話戛然而止,似乎對於唐朋在這裏出現很是意外,一時有些發愣。
葉添龍後面還有三個馬仔,正死死把花仔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看架勢,葉添龍正要用鐵棍敲斷花仔的腿。
這幫傢伙真是手黑啊,這是要把花仔弄成殘疾的節奏啊!
「李建榮,大家都是同學,沒必要下手這麼狠吧?」
儘管這是李廣中和花仔之間的事情,但是明顯李建榮才是話事人。
光線有些暗,看不清李建榮的表情,但是他說的話卻明顯帶着火氣。
「唐朋,這事和你無關,輪不到你強出頭!」
唐朋就嘆口氣:「我也不想出頭,但你們這樣搞太過分了點,既然遇上了,我沒辦法不管。」
李廣中尖着嗓子大叫:「你他|媽算那顆蔥?再嘰嘰歪歪的,連你一起廢了!」
唐朋搖搖頭,還沒說話,被制住的花仔大聲說道:「唐朋,這事和你無關,我花仔承你情,你走,我自己解決!」
唐朋苦笑:「你怎麼解決?被人廢掉一條腿,一輩子殘疾?」
他看向李建榮:「你說,怎麼做能放過花仔?」
或許是夜深人靜犯罪情緒暴漲,也或許是自持人多勢眾,李廣中膽氣陡升,猛地就朝唐朋衝過來。
「放你媽!老子連你一起廢掉!」
唐朋眼見,發現李廣中手中光芒閃動,居然是匕首刀子一類的傢伙,不由嚇了一跳,自己啥時候跟他結下這麼大的仇?
李建榮也嚇了一跳,大叫:「阿中住手!」
李廣中沖的很快,眨眼間就來到近前,一隻手倏地伸前,手裏握着一柄半尺長的匕首,直接朝唐朋的前胸刺過來。
打架的時候,不怕砍刀,最怕匕首,這道理唐朋自然懂。
他也不敢貿然近前,只是順着李廣中匕首刺來的方向後退一步,眼角餘光一掃,飛快的俯身伸手拿起牆邊的一個物件,揚手拋了出去。
那是一塊缺了角沾着水泥的板磚。
因為距離短力量大,那一塊飛翔的板磚飛行的軌跡幾乎就是一條直線,「呼」的帶起一陣風聲,「啪」的糊在李廣中的臉上。
「嗷——」
李廣中發出一聲沉悶的嚎叫,「噹啷」一聲匕首掉在地上,雙手捂臉蹲下身去。
鮮血瞬間湧出,順着他的指縫流下來。
李建榮先是發呆,他離得有些遠,就只看到唐朋順手擲出一個什麼東西,然後李廣中就慘呼蹲地。接着就一陣暴怒,當着自己的面毆打自己的堂弟,這事兒傳出去他李建榮還要不要在浸大混了?
大吼一聲:「做了他!」向唐朋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