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朋應該慶幸,這是個沒有蘋果、圍脖以及非死不可的年代,否則以他昨晚的風|騷姿態在整個浸大引起的轟動,必然被無數手機圍觀拍照,將他的「靚照」傳遍世界。
即便如此,他的名字依然瞬間成為浸大最具有吸引力的符號,一時之間風頭無兩,一夜成名。
第二天早起來到樓下呼吸新鮮空氣的同時想要跑跑步鍛煉一下,就發現在他周圍的宿舍門後或者花壇的另一邊,甚至通往操場的小路邊一排洋紫荊的後面,時不時的會冒出一兩個或者三五個的女同學,秋波亂拋媚眼橫飛。
隔三岔五的有女生甚至男生上來打招呼,那鑑賞品評的目光令人聯想到動物園裏參觀的遊客。
然後,唐朋就悲哀的發現,自己似乎成了動物園裏的熊貓。
無奈只好放棄跑步鍛煉回到宿舍,想起那些個整日活在閃光燈下的明星大腕們,不由得很是敬佩,全部生活被曝光在公眾面前,沒有一絲可以隱藏私隱的角落,那是一種怎麼樣的無奈,需要多麼堅韌的神經?
只要想一想那樣的日子,唐朋就一陣發寒,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低調再低調。
於是唐朋也不鍛煉了,犯了懶病直接回宿舍蒙頭睡大覺。
直到被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驚醒……
那個一直不曾見人的住在對門的室友,無意中得知唐朋就是自己室友的時候就像是發現深海寶藏的西班牙船長,先是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緊接着就跑進唐朋的房間圍着唐朋不停的問這問那,完全不顧人家正在床上睡眼惺忪,似乎對於幸運的成為這位兩首歌演繹傳奇的新生的室友,興奮的不能自已……
被這個「追星族」搞得差一點抓狂的唐朋,終於在文靜嫻來到之後被解救出來。
和文靜嫻一起來的,還有兩個文質彬彬的男人。
年輕的三十左右,戴着眼鏡劍眉飛揚,儒雅中透着一股銳氣。
年長的也不過四十左右,一張長臉笑吟吟的,發線很是靠後,一派敦厚長者的風範。
年輕那個並沒有把唐朋當成普通學生,而是給予足夠的重視和尊重,雙手伸出和唐朋握手,開門見山道出來意:「我叫關錦朋,是一個導演,你母親的同事。你寫的那個《人在紐約》的劇本我看了,非常好,比我設想的還要完美。怎麼樣,能不能請你把它完成呢?」
原來是關錦朋啊,難怪有點面熟。
唐朋想起自己隨手「抄寫」的那個劇本,此時看關錦朋一副很滿意好像撿到寶的模樣,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
前世關錦朋就是憑藉《人在紐約》這部電影在台灣電影金馬獎斬獲八個獎項三個提名,再加上此前《胭脂扣》的成功,一舉成為華語影壇首屈一指的學院派導演。
唐朋就想拒絕,一是因為這劇本原本就是抄來的,現在面對正主兒,心裏發虛不好意思。二來則是他要準備過幾天的考試,能不能進入浸大的傳理系在此一舉,實在沒時間干別的。
年長的男子笑呵呵的拍拍唐朋的肩膀:「場景描述,人物設定,故事脈絡,流暢自然功底頗深,一般的編劇絕對寫不出這樣水準的劇本。小子,以前學過?」
看到唐朋有些疑惑,文靜嫻就在一邊介紹:「阿朋,這位是咱們製片廠的金牌編劇,也是港台電影界數一數二的編劇,邱剛健先生。」
年長男子哈哈一笑:「得了,別抬舉我,我自己有幾斤幾兩還能不清楚?起碼小唐這個劇本的功力,就完全不在我之下。真是後生可畏啊!」
邱剛健?唐朋琢磨了一會兒,名字很陌生,卻也不敢等閒視之。
從這時候開始的十幾年,是香港電影最輝煌的時期,有着「東方荷里活」的美譽,除去那些站在台前光芒閃耀的一干大牛之外,無數個深藏幕後的無名英雄才是整個華語影壇的根基所在。
事實也的確如此,就比如此時站在唐朋面前的這個邱剛健,人家才是正兒巴經的《人在紐約》的原創,只不過唐朋上輩子看電影的時候沒有注意到編劇的名字而已……
邱剛健前些日子家中有事,就把關錦朋新戲的劇本放在一邊,拜託文靜嫻每天胡亂寫點什麼應付過去,等自己處理完事情再寫。卻沒料到文靜嫻的這個兒子居然寫出這麼好一個劇本,以他的地位自然不會幹那些個狗尾續貂的事兒,就讓關錦朋找到唐朋,商談繼續完成劇本,他也跟着湊湊熱鬧,見識一下這個創作風格跟自己很是類似的「知己」。
關錦朋似乎對唐朋很有好感,直到現在握着唐朋的手都沒有鬆開,一雙眼笑眯眯的看着唐朋,很溫情,很脈脈……
或許事實人家只是愛才又或者是遇到知己的感概,但是唐朋卻覺得後脊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裏一跳一跳的,好似被一條狐狸盯住的獵物。因為他知道,這位關大導演,可是全港聞名的「同志」……
這傢伙的電影風格婉約細膩,多以女性或者同|性|戀為關注對象,帶有濃郁的女性主義傾向,可謂「詞由心生」的典型。
他捉弄李建榮的時候倒是挺開心,這時候卻感覺到當時李建榮的心情……
大概文靜嫻也隱約知道關錦朋的「不良嗜好」,見到這人拉着自己兒子的手,就趕緊乾咳一聲,把唐朋拽到自己身邊,佯怒嗔道:「你這孩子,關導演和邱編劇親自來找你,還不趕緊答應?真是沒有禮貌!都不知道你在內地這幾年學了些什麼,居然連劇本都會寫,回家讓你爸好好教訓你一頓,這不是不務正業嘛……」
嘴上說是教訓,但那眉眼之間流露出的驕傲和欣慰,卻怎麼也遮掩不住。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在一起十幾快二十年,也算是自己親自教育出來的。軍功章里也有她的一半嘛……
唐朋只好點頭:「沒問題,但是要等我考試之後,最近這幾天實在沒空。」
「沒問題!學業最重要嘛,哈哈,聽說你要進浸大的傳理系?好小子,有理想,我看好你!」
邱剛健倒是知情識趣,沒有步步緊逼。
關錦朋卻不以為意:「還要考試?浸大現在也不知道在搞什麼,太過注重形式,卻偏離教育的本質。小唐這樣的水準,傳理系應該追着喊着錄取才對……」
他本身就是浸大的學生,更是傳理系畢業之後進入電視台工作,之後才走上電影導演的崗位,倒也有點資格吐槽母校的體制現狀。
又聊了一陣閒話,主要是關錦朋和邱剛健在聊一些電影情感的表現手法,詢問唐朋對此的意見。
唐朋這時候倒很是謙虛,只是表示自己略通皮毛,在需要在學校里充實自己,完成理論積累,夯實根基打好基礎,才能厚積而薄發。
開玩笑,哪怕他有領先這個世界幾十年的理論依據,哪怕他也曾晉身為執行副導演,但是在關錦朋這樣金像金馬全部拿遍的牛掰導演面前,也沒有資格翹起一點點尾巴。
文靜嫻始終臉上帶笑,在一邊靜靜的聽着,看着唐朋在關錦朋面前既有謙虛謹慎又有淡然自若揮灑自如的表現。
心裏卻一陣陣的湧起波浪。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想一想以前的那個叛逆小子,在看看面前這個滿面笑容淡雅從容的少年,一個人的轉變真的可以這麼巨大到難以置信?
好不容易敷衍着,答應考完試儘快完成《人在紐約》的劇本創作。
送走文靜嫻三人,還沒等唐朋鬆一口氣,那位學生會的生活部長大人麥俊豪就走進房間,說是校長大人有情。還補充了一個小道消息,說是一位香港娛樂圈的大人物在聽了昨晚唐朋的演唱之後跟感興趣,想要和他見見面。
唐朋不由仰天長嘆,果然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啊,在這樣左一個右一個的見面,啥時候能溫習一下功課,難不成真的要悲劇到被浸大掃地出門?
心裏再是不滿,校長大人召見不去可不行,唐朋只好滿心怨念的跟着麥俊豪下樓,身後則是那位室友羨慕崇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