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被杜立行選中的人,杜雲龍雖然偶爾也會耍些小手段,卻絕對算不上奸商。在他的領導下,雲龍藥業的藥品質優價廉,算得上是華夏的良心企業。藥品不同於其他產品,其他產品出現一點質量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藥品,一旦出問題,則很有可能會要人命。
所以,杜雲龍從創立雲龍藥業開始,就把藥品的質量問題看得比任何一件事情都重,別說達到國家標準了,他一直都是以達到歐美醫藥行業的頂尖水平作為自己的目標。在他的高標準嚴要求之下,雲龍藥業這些年在行業內的口碑極佳,儼然有躋身國內一流醫藥企業行列的架勢。
這種時候,卻突然傳來消息,說雲龍藥業的一批產品因為抽查不合格,被有關部門查封了!被發現有問題的是一批用於治療病毒性肺炎的注射液,檢測中被發現存在異物,異物一旦進入血管,很有可能會引起靜脈血管炎、血栓、變態反應、微循環障礙等嚴重疾病。
注射液中存在異物,這樣的情況在生產條件不合格的小製藥公司可能存在,攤到擁有世界一流生產線跟質檢系統的雲龍藥業身上,就未免讓人感覺有些匪夷所思了。這樣的產品,甚至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下生產線。
杜立行得到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問題是,陷害雲龍藥業的人到底是誰?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杜立行的大腦立刻急速地運轉了起來,眼前不停閃過一張張嫌疑人的臉。雲龍藥業的競爭對手,杜雲龍的仇人,杜立行的仇人……可惜想來想去也沒辦法鎖定犯罪嫌疑人。
那批問題藥品已經被查封,大概是害怕雲龍藥業毀屍滅跡,正被有關部門嚴密看守着。就算杜立行想調查也不可能。單從藥品的批號外包裝上看,的確是雲龍藥業的產品沒錯,杜立行順着藥品的運輸路線回溯,回到的也是雲龍藥業的製藥基地。難怪有關部門已經認定了這就是雲龍藥業的藥品。
杜立行回到家的時候,家中果然一片愁雲慘霧,杜雲龍坐在沙發上埋頭抽着煙,張蘭坐在他對面抱着手臂一語不發,連原本總是鬧成一團的幾個弟弟也似乎感受到了家中不詳的氣氛,此刻正安靜地坐在不遠處的小凳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那不是我們家的藥!」面對杜立行憂心忡忡的目光,杜雲龍抬頭,一臉篤定。
「我知道。」杜立行早已不是原本的杜立行,把雲龍藥業當成了未來征服世界的第一步的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更了解關於雲龍藥業的一切。那樣的藥品根本不可能出自雲龍藥業的生產線。可惜,他知道了也沒用。
他嘆了口氣,給着急上火的父母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後才坐到沙發上,幽幽道:「現在,我們的問題是,怎樣讓外面的人也知道那不是我們家的藥。」
「說的輕鬆。」杜雲龍深吸了一口手裏的煙,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現在,上面的人已經認定了那是我們公司的產品,根本就不可能讓我們公司的人接近那批藥一步。我們根本就不可能自己證明那批藥是假冒偽劣產品。而且……」
他苦笑一聲,聲音透着一股至深至深的無奈,「就算我們能證明,外面的人也不可能相信。前段時間,醫藥行業關於各種問題藥品的消息頻傳,憑什麼只有我們雲龍藥業能夠獨善其身?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眼睜睜盼着我們出問題呢。我們現在已經是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說完,又狠狠抽了一口煙,抽得太急,竟一不留神被嗆到了,立刻劇烈得咳嗽了起來。杜立行連忙一邊搶過他手裏的煙,一邊撫着他的後背替他順氣。杜雲龍咳嗽了一陣,終於緩過氣來,揉了揉咳出眼淚的眼睛深深地望了兒子一眼,臉上竟緩緩綻開了一抹老懷大慰的笑。
「爸爸原本還想着替你鋪好了路,能夠讓你接手的時候少經歷些波折,沒想到竟然遇上了這樣的事。也不知雲龍藥業能不能挺過這一場大難。我當初之所以選擇醫藥行業就是為了能夠讓大家不為劣質藥品所苦,沒想到奮鬥了一世,卻栽在了這樣的事情上。真是諷刺!不過沒事,我不會這麼輕鬆就被打倒的,要是就這麼認輸,不是太便宜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了?」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公道自在人心,就算這次的事情沒能還我們一個清白,也不要因此失去鬥志。我們雲龍藥業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好藥,我們對得起天地良心!」
一句對得起天地良心,瞬間讓杜立行胸口那口鬱結着的氣為之一消。他對着杜雲龍重重點了點頭,心中卻越發堅定了要還雲龍藥業一個清白的決心。不僅為了他未來的大計劃,也為了眼前這位對兒子有着殷切期望的父親。
千年道行一朝喪,十載功名半日湮。破壞永遠比建設來的容易,名聲這種東西,一旦壞了比任何一種東西都更難修復。這次的事情雖然算不上大,但對雲龍藥業名聲的損害卻同樣不容小覷。
隨着消息傳開,不僅原本已經到手的幾個合同跑了,就連一直跟雲龍藥業合作良好的代言人都趁着合約到期麻利地跑了,仿佛再多跟雲龍藥業有半點牽扯就會染上晦氣一般。有問題的那個批次的藥品被退貨也就算了,就連其他藥品也遭遇池魚之殃,這段時間銷售部門一片愁雲慘霧,不用看賬目就知道那是怎樣一番景象。
更倒霉的是,雲龍藥業還是上市公司,消息一出,股價頓時如洪水決堤,一瀉千里,沒過幾個小時就上了跌停板,無論大小股東一個個如喪考妣,欲哭無淚。
身為雲龍藥業的掌門人,杜雲龍自然是焦頭爛額,忙得腳不沾地,不停東奔西跑,四處救火。心力交瘁之下,沒幾天就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杜立行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迫不及待地想要揪出那個幕後主使者,可惜,網上根本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又跟雲龍藥業的員工一樣,上了有關部門的黑名單,根本無法接近那批藥品。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個人忽然主動跳到了他的面前。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兔的爺爺朱其昌。
不愧是曾經當過一省一把手的頂尖高人,老頭無論走到哪裏都散發着一股上位者的氣息。竟然硬是通過了外面媒體的圍追堵截,毫髮無傷走進了杜宅,坐在沙發上的時候,衣服上連個多餘的褶皺都沒,端的是一派高人風範。
「雲龍藥業被人陷害了。」不愧是高人,朱其昌淡定地喝了口茶,一開口就直指主題。
杜立行受寵若驚,想到他剛剛沒有避諱守在門口的媒體,直接進了杜家的門,精神頓時一振:「朱爺爺,你相信我們?」
朱其昌慢悠悠地喝着茶,答得不緊不慢:「相信,當然相信!」
杜立行可是揚言要治好他孫女,事關孫女的性命,身為爺爺,他怎麼可能不對雲龍藥業進行一番調查。他原本還對孫女和杜立行之間的交往存有疑慮,調查結果出來,所有的疑慮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當時調查的結果實在太過完美,他甚至曾經一度懷疑調查的人是不是已經被雲龍藥業收買了,直到後來自己親身到雲龍藥業的一個藥業基地走訪了一番,親眼見了一切,才打消了疑慮。
在這個一切向錢看的浮躁時代,雲龍藥業的確是難得一見的業界良心。
自從退下來之後,朱其昌一直不問世事,只想悠閒地養養花草,陪陪孫女。宦海沉浮了那麼多年,見了太多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事情,他的正義感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原本是不打算攪進這趟渾水的,無奈小孫女一直哭鬧不止,才不得已只能走了這一遭。
他雖然懷着雲龍藥業能夠研製出拯救孫女的特效藥的希望,但卻並沒有停止對合適腎/源的搜尋,杜立行也依然在他的備選名單上。沒辦法,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腎移植依然是尿毒症唯一的根治辦法。
在他看來,研製出能夠根治尿毒症的藥物,這簡直是能夠獲得諾貝爾獎的逆天成就,習慣了華夏這些年一直落後於西方,他不覺得,這樣的殊榮能夠落到名不見經傳的雲龍藥業身上。
他出現在這裏,與其說是為了力挺雲龍藥業,不如說是為了不讓小孫女失望。那孩子最近這段時間身體狀況不好,實在受不了刺激了。想想雲龍藥業也算是良心企業,在關鍵時刻力挺它也不會墮了他的名聲,他才勉為其難走了這一遭。
不管出於怎樣的原因,他出現在了這裏,這就夠了。外人才不會管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們只會知道,雲龍藥業的身後有着朱其昌這尊大佛。因為朱其昌的突然出現,原本已經陷入僵局的局勢忽然間有了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