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
頭很痛。
胸口很悶,喘不上氣。
像是在極深的海水裏,緩緩下沉,被什麼東西托着,又沒有被什麼東西托着,漆黑的,向着深不見底的未知沉下去。像是漂浮在荒蕪的宇宙里,像是聽到了悲慘的故事,像是經歷了什麼哀傷的事,那些酸楚的痛覺就快要滲出來。
是自己,又不像是自己。
像是在經歷什麼人的一生,多舛的,悲涼的,那些情緒控制着他,悲傷,憤怒,恐懼,有什麼畫面像膠片一樣飛快的放,
「呼!哈......」林塵大喘了一口氣,身上被汗浸了個透,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大股新鮮空氣送入肺部。
輕柔的風掠過面頰,汗水蒸發泛起絲絲涼爽,陽光灑在身上,恰到好處的溫暖。
等等......不太對......極夜裏,哪來的陽光?
他掙扎着坐起,睜開眼睛。
下一秒,他的瞳孔不由自主的散大。
蔚藍的天空。
棉絮一樣的雲。
微風拂過,草原泛着波浪,是舒緩而沉靜的,翠綠的海洋。
「真美啊。」林塵喃喃。
像是夢裏的,夢想的世界,剔除了一切帶有「我所討厭的」標籤的事物或概念,留下那些剩餘的事物,毫無滯礙的,恣意的,又小心而輕柔的,展露着那些美好。
「好久不見。」有聲音輕輕的說。
溫柔的,水一樣的聲音,柔軟又溫暖的,像是頭痛時有細膩的手撫摸你的額頭。
「你回來啦。」她又說。
女孩手裏捧着英式的伯爵茶,烏黑的長髮垂到腰間,她的手指纖細而潔白,幾縷髮絲垂到同樣纖細的手腕上,柔軟的延伸下去。
「啊...我...」林塵呆了半晌,依舊愣着。
女孩靜靜的看着他,剪水似的眸子澄澈的像一汪湖。
她穿着純黑色的長裙,裙擺鋪散着,像巨大的,綻放的花,裙子沒有任何繁雜的綴飾,也不需要綴飾,就那樣美麗而孤傲的素雅着,就最好,不需要外物的褻瀆,就和她一樣。
「你好...」林塵愣愣的伸出手。
女孩呆了一下,林塵也呆了一下,隨即後悔潮水一樣席捲了他,怎麼辦啊人家會不會有潔癖啊會不會當成**了啊警察叔叔你聽我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我......
掌心傳來溫潤的觸感。
女孩靜靜的牽着他的手,那柔弱的,細膩的肌膚,仿若無骨的嬌嫩,還有那絲絲縷縷的溫暖,此刻都安靜的躺在他的手心裏。
喂,說起來還是第一次牽女孩的手吧,原來是這樣的啊,猶如千萬頭猛獁象奔騰而過,心臟轟隆隆隆的都快跳出來了,但為什麼感覺這麼安心又......熟悉呢?像是時隔多年的重逢,你坐在船內飲茶,我站在橋上撐着傘,雨從天上墜下來,像直立的海,像珠串的簾,你看着我笑,笑容溫暖,是只有我們知曉的故事,於是我也笑笑。
「我是赫爾。」女孩說,他比林塵矮一些,所以微微仰着頭,藍天碧水下的雙眸清澈,長長的睫毛輕輕打着顫。
「我......我叫林塵。」
「我知道啊。」女孩歪着頭,淺淺的笑。
「你......認識我?」林塵一愣,心想我何德何能啊,姑娘怕是你認錯人了吧,不知道你惦記的是哪位有福氣的仁兄吶。
「雙木林,小土塵。」女孩跳了一步,轉過身往後走,她光着腳,每走一步都會把裙擺稍稍踢開一些,那潔白的小腿有着動人的弧線,若隱若現着撩撥他的心弦。
這女孩大概確實是認得他的,林塵有些茫然的望着那遠行的倩影,可自己為什麼絲毫不記得呢,這麼漂亮的女孩,是不可能忘了的吧,不是有人說過麼,經歷過的那些美好的痛苦的事物,都會變成靈魂里的烙印啊。
「餵。」女孩回過身來叫他,烏黑的長髮和裙擺一起,在微風吹拂下,輕柔的盪起來。
「我們訂約吧。」
她的聲音很輕,但又那麼不容拒絕。
「拒絕的話,就殺了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