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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jiàn 褪去了仲夏的酷熱,午後的陽光懶懶的斜灑在巨大的舞台上,站在舞台的側幕條後,這通常是舞台監督所專用的位置上,何訪看着台上台下、幕前幕後正在各自忙碌着的人們,也許是度過了一個難得的悠閒上午,也許是中午的慷慨動員確實起到了作用,起碼看上去,現在的效率還是蠻不錯的,就連平日裏只是在一旁以觀察和紀錄為主,偶爾才會搭上一把手的席菲也跟在徐滿的身旁,跑前跑後的幫着安排演員的走場順序。
目光轉回後台處,隨着下午連拍時間的推近,後台的人群也漸jiàn 的形成了四、五個大小不等的圈子。人數最多的一個,不用說了,就是那些參與群舞和伴舞的演員,山陽這次為了加強宣傳效果,不但市歌舞團全部出動,外加上本地最dà 的國有企業山陽有色集團專門供養着的一支半專業演出隊的30來個女孩子之外,還臨時高價借來了地區藝校整個舞蹈專業的畢業班以及鄰近兩個城市歌舞團的大部分演員,組成了一個150人規模的龐大舞群,這樣的陣容就算是省里的春節晚會也不過如此了。這些年級大都在16到22歲之間的年輕的男孩女孩們很快的就在每天不間斷的排練中熟悉起來,彼此打成了一片,現在正穿着各自節目中所選用的服裝,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不知聊些什麼,更有滴滴答答的手機鈴聲此起彼落的響成一片,但顯然,快樂才是他們之中的主旋律。
看着她們,何妨心中一動,眼前浮現出一張年輕而美麗的面孔——那天晚上帶給了他很多衝擊和刺激,也可以說是考驗的女孩子,那個叫梅子的領舞,她也該是在這個人群里吧。
何訪剛剛把目光聚攏在那些團團而立的女孩子們的身上,想要開始尋找,就馬上感應到了一個眼光的信號,也許,這眼光本就是在那裏注視着他,在那裏等待着他,只是他一直沒有發覺。
「你好,你好嗎?」
「我很好,謝謝,你呢,你好嗎?」
「我也很好……」
「……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
「……祝你好運。」
「你,也是。」
…………
就那麼遙遙的,隔着無數的歡笑、噪雜、忙碌、等待,就那麼遙遙的,兩個人彼此用眼光相對,就那麼遙遙的,誰也沒有邁出半步。
誰說眼睛會說話只是故事裏的笑談,這一刻何訪明明感覺到了梅子傳來的意念,同樣的,他也在妹子的眼神中看到了她也已經讀懂了自己的心聲。既然不知道如何再互相面對,眼神的交流,也許就是最好的選zé 。對於這個女孩,何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關懷之心,那究jìng 是她並不出奇的經lì 打動,還是一場沒有膽量結局的艷遇的後遺症,何訪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在心中,對這個終將只是一個過眼塵煙的美麗身影,多少留着一些就連自己也難以分清的滋味。
但如今,還是就這樣,問問好,也罷,何訪此刻倒是真的有些希望自己的祝福會成為現實,雖然,那份心思也只是一晃而逝。
收回由來因無去由的淡淡的悵惘,目光繼續轉動在後台的人群之中。和這最為龐大,也最為熱鬧的一個群落不同,另外的幾組人顯得安靜了許多,彼此之間也偶有些交流,但遠遠望去,還是可以很清晰的劃分出不同的陣營來。
其中一組人數較少,隱隱傳來的談笑聲中,聽得出和那一大群舞蹈演員一樣,他們大都是本地人,正是那些有單獨演出任務的本地演員。其中也包括了今天早shàng 那份大禮的來源,那個依靠着關xì 而進入到晚會中來的女演員,此刻正拉着另外兩個並非本地的女伴,半是拉攏,半是助陣的混跡在這一群人中。何訪已經忘記了她的名zì ,如果不是記得當時她號稱是那個張守拙的侄女,恐怕就連姓氏也早還給了那座金輝舞台。
因為晚會本身的檔次要求限制,這所謂的一群人,就算加上這個三個女孩子,也不過六七人而已。
說來也奇怪,同樣是為了獲得出位的機huì ,同樣的用自己作為籌碼來交換,對於梅子和眼前的張小姐,何訪在心中竟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評判,難道只是因為一個的對xiàng 是六七十歲的老頭子,而另一個選zé 的是自己,又或者是因為梅子在自己這裏是以失敗而收場,才換來更多的同情?
何訪一時也難以得出結論,但他知道,在這樣兩個女孩子的面前,道路,已然不再相同,前景,相差得也會很遠。梅子那天離去的話語和今天遠遠投來的目光,讓何訪相信這個女孩選zé 了堅強,而演藝圈那個著名的所謂「潛規則」,雖然只是局外人才津津樂道的無聊說法,卻毫無yí 問的就活生生的存在於何訪的周圍,也着實的改biàn 了很多人和事。何訪可以無視它,卻無法改biàn 它。
另外的兩組演員,靠在後台的一角,似乎是為了顯示出某種身份,即便只是一同在等候連排的開始,也站得和前兩組人相隔了一段距離,顯得壁壘分明。在外人看來,這些人圍成了一個圈子,應該屬於同一組人,只有像何訪這樣經常和演員們打交道的人通過仔細的觀察,才能發現其中的細末端倪。
這些人中的大部分可以劃分為一組,雖然相隔了一段距離,何訪還是很從中辨認出一些熟悉的面容,不過說熟悉那是對何訪而言,而對於普通電視觀眾來說,這些人就是那種混得臉熟,但要是讓你面對面的見着,還真的一時半會想出名zì 的非著名非不著名演員。令另外可以歸為一組的不過三四人而已,他們幾乎是靠在了後台的底邊,貼着原來體育場看台的一側,而他們每個人的身旁,都有一個或是兩個年輕人在陪伴着。保姆!這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傳出來的莫名其妙的詞,總是讓何訪覺得很不舒服,不過別人既然沒有打攪到他,他也犯不着為了一個稱呼和誰過不去。
也正是這些保姆們和他們的態度,把這個看上去一個整體的圈子分成了兩塊,這一小部分的演員,雖然刻意的躲在了陰影中,但何訪還是能分辨出那是幾位相當有分量和知名度的演員,通常也被歸為「小腕兒」一類,屬於那種你能認出,也能叫出名zì 的人,在一些不算很重要的演出中,也算能獨自撐得住場面,所以為在他們身旁的這幾位保姆,在態度上要恭順的多,時不時地吁一下寒問一聲暖,遞遞紙巾,送送水之類的。而另外但數較多的一些演員中間,雖然也有一些一看就不屬於演員行列的「異類」,但顯然身份與這些保姆大不相同,雖然也有時會和他們身邊的演員交談幾句,卻大都是在商量什麼本月計劃還剩什麼、下一個演出在什麼時間、唱片宣傳該進行那一步之類的話題,不用問,這些人的身份肯定就是經紀人或者是簽約公司的企宣助理之類人員。
態度的截然不同,來自於身份地位的不同。
看着眼前的這一組組形態各異的演員,何訪突然發現眼前就好是一個階梯,從最底層,一層層,一群群,數量上一個金字塔的形狀,而名氣上地位上乃至收入上,也是一個金字塔,只是形狀完全倒轉了過來。
想到了擁有銳利尖峰的金字塔,何訪突然有了一個聯想,其實,演藝圈、娛樂圈、媒體圈中間,那些個為了浮出水面的這些演員們服wù 的為數更多的人們,就像自己,他們的生活正是圍繞着這個金字塔,大部分的人都是被那座姿態正常金字塔那個沉重的底邊壓得死死的,連喘息都困難,生存只是一種無奈的掙扎,而極少數最終獲得了成功的人,就像嚴飛舟,或許應該比嚴飛舟的層次還要再高一些,他們的生活卻完全的不同,是穩穩的坐在了那個倒像的金字塔的最上,雖然同樣是面積最dà 的一塊,卻和沉重無緣,那代表的是更多的財富,更多的名譽、更高的地位。
如何選zé ,恐怕根本不是一個問題,每個從事着這份工作的人,都會希望自己能夠有朝一日登上頂峰,不過面對着單憑自己的一人之力去翻轉這座巨大的金字塔,這種機huì 渺茫的艱難,絕大部分人選zé 了放qì 。
自己又會是怎麼?
何訪突然發現,一直以來身邊總是被不斷而來的新鮮和興奮所干擾,自己竟然很少會去認真的想一下這個問題,說實在的,何訪之所以會在神視台工作了八年也沒有太多的起色,正是因為他是一個沒有什麼太多企圖心的人,雖然有些想法,那也大多只是針對於節目內容等細節問題,對於自己的前途到底怎樣,從來也沒有一個很明確的規劃。而現在,自己就這麼被兩位業界的大佬一起捧到了台前的顯要位置上,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呢?
陽光的角度似乎又斜下了一點,一束本被遮擋着的光線頑強的穿透了立在台上的一個選在半空中的景片,將光耀投進了何訪的眼內。
眯起了眼,時光卻仍在繼續。
要麼,你換個角度,繼續冷眼旁觀,要麼,你繼續眯着眼,只看到你想看的那一部分,要麼,你強忍着疼痛,迎接所有的光芒。
再或者,戴上墨鏡,才是最佳的選z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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