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家父子漁船「震雲飛」號停泊在港口中,丁亮此刻才真正地了解到為何震家父子會認為自己的漁船的確渺小,遠遠望向港口,那漫天的風帆猶如戰場上的旌旗,延綿數百里,一望無涯,不知道哪裏是港口的盡頭,更不曉得何處是港口的起點。
港口中停泊的船隻,隨便挑一艘出來都遠遠大于震家父子的漁船,無怪乎震家父子總是自認為低人一等。
漁船的港口永遠是那麼繁忙,永遠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在那裏流動,有些人是商販,有些人是走卒,有些人是船家,有些人在等待漁船上的父母、丈夫、兄弟、兒女、情人滿載而歸,希望能用行動讓他們所關心掛念的人知道,第一時間等待他們平安歸來的一定就是他們,他們中有人歡喜有人憂傷,各式各樣的人云集港口。
每艘船都有它專屬的港灣,正如每個人無論貧窮貴賤,成功或是失敗,一定都會有一個家,那個家不管是富麗堂皇的宮殿,還是木牆泥瓦的小屋,一樣都能給想家的人帶來無盡的溫暖與安寧。
「震雲飛」漁船穩穩噹噹的停泊在港口之內它專有的船位中,震天手法熟練地拋落巨大的鐵錨,固定船身,主控制室的震季操作伸出雲梯搭在岸邊的地面上,震天牽着一根粗大的繩索走下雲梯,牢牢地把繩索套在岸邊的石墩上,父子之間的完美默契,在這一刻瞬間彰顯。
丁亮隨同震天一起落岸,遠遠地聽到清脆猶如出谷黃鶯般的聲音呼喊着道:「天哥,你回來了,爹爹呢?」,震天剛剛套牢繩索,抬頭眯着眼朝聲音傳來的遠方望去,咧嘴笑道:「四哥,那是我的小妹,震筱潔」,雙掌喇叭狀大聲呼喊道:「小妹,爹爹還在船上,你慢點跑,別摔着」,說完傻傻地笑着,看着遠遠跑來的妹妹,眼中閃着疼愛的光。
丁亮陪着震天望着震筱潔,緩緩跑來,一位嬌小可人,長相惹人喜愛的年紀在十三四歲左右的小妹子,出現在丁亮與震天的眼前,小妹子風一般的衝進震天的懷裏,因為長距離的跑動緣故,大口的喘着氣,一張可愛小臉,紅彤彤如蘋果般嬌艷欲滴,震天撫摸着震筱潔烏黑光亮的長髮,假裝生氣道:「讓你慢慢跑,摔着了,哥哥可不管你,看把你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結尾一句話中的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震天等震筱潔緩過氣來,拍拍她的腦袋,輕聲道:「小妹,過來見過四哥,四哥這是我小妹震筱潔」,震筱潔怯生生地朝丁亮施禮道:「四哥好」,丁亮微微笑道:「筱潔妹子真乖」,乖巧的震筱潔在震天懷裏偷瞄着丁亮,見丁亮身處魁梧高大,面相平和,蘊含着笑意,不由得附在震天耳邊偷偷問道:「天哥,這四哥是什麼人啊,怎麼他和你在一起,爹爹清楚嗎?」。
震天輕敲着震筱潔的腦袋,佯怒道:「人小鬼大,管起哥哥的事情來了,爹爹當然知道了,對了我們上船去幫爹爹卸貨,趕快讓爹爹看看他的乖女兒,不然又要埋怨我了」,牽着震筱潔走上漁船,尋找震季而去,邊走邊和震筱潔輕聲說着,留下丁亮一個人獨自站在岸邊,聽着輕柔的海水微微拍打着石岸。
震筱潔見震天留下丁亮一個人站在岸邊,覺得似乎有點失禮,拉着震天的手道:「天哥,那四哥你不管啦」,震天輕聲笑道:「四哥,不是一般人,他可不像我一樣」,接着朝丁亮喊道:「四哥,你等等我們」,丁亮朝他們揮揮手,意思是讓他們自便,不用在意他。
震筱潔的眼神突然變得黯淡,帶着一絲憂慮、恐懼,臉色不自然的道:「天哥,你和爹爹出海的時候,那些人又來家裏催促,好不煩人,真怕他們趁你和爹爹不在家他們就要把我綁走,否則我們就再也不能和你們在一起了,媽媽都嚇壞了」。
震天的臉色一沉,抿着嘴唇,眼神中一股怒意止不住的浮上,閃着一絲狠意,壓着嗓子吼道:「這些王八蛋,真是欺人太甚,還讓不讓人活了,已經答應了他們,還要來耀武揚威,遲早有一天會有人收拾這些王八蛋」,震筱潔聽見震天不住的抱怨,臉色一下子蒼白,秀目四處張望,死死地拉着震天的手臂道:「天哥,不要亂說話,被他聽見了,該如何是好?」。
震天似乎也有點懼意,卻止不住心中怒意,「哼,小妹,先不管那些,爹爹就在倉庫,走」。
丁亮站在岸邊,看着周圍的無盡龐然巨船,發覺自己有如走進了巨人的王國,變得如此渺小卑微,正當丁亮還在出神之際,一輛通體黑色,由四匹全身烏黑的高頭大馬拉着,一眼看去堅固厚實的馬車駛了過來,馬車上操控着奔馬的馬夫,吼道:「趕快給我讓開,擋着大人的道,找死不成」,言語中十分猖狂,囂張之極。
丁亮微微皺起眉頭,閃身一旁,馬車就停在丁亮身後不遠處,靠近「震雲飛」號的雲梯,只見那馬夫,手腳麻利的跳下車座,小心翼翼的拉開車廂門,恭敬無比地道:「大人,這就是『震雲飛』號漁船的船位,您看,就是這艘漁船」,馬上上緩緩走下一人,相貌普通,尖嘴猴腮,身材中等,軀幹瘦小,身穿紅色長袍,腰間挎着一條鑲滿七色寶石的腰帶,正中間那顆紅色寶石最大,有拇指指甲蓋般大小,各色寶石微微地閃爍着光芒,顯得是如此與眾不同,令人印象深刻,年紀看上去比震季似乎還要大上些許。
只見那人緊皺着眉頭,似乎這海港這漁船這些漁夫還有那馬夫會讓他晦氣纏身,言語中不滿之意,吐槽而出:「小小一艘漁船,竟然敢取如此有氣勢的名字,真是好笑,不用看都可以一清二楚,小小漁船能有什麼特別的收穫,要不是上面規定了,每個人必須探查一艘船,本大人哪會屈駕來看這種船,實在晦氣」。
馬夫畢恭畢敬極其諂媚地道:「能被大人您探查的漁船,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分」,那尖嘴猴腮的中間人撇了馬夫一眼,冷漠地道:「你這馬夫,倒是會講幾分話」,馬夫更是似乎收到了無上的光榮般,一張本就皺紋不少的臉,此刻堆積起來,令人作嘔。
丁亮第一眼看見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用他的眼光判斷,不過是一名普通至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而已,實在是不明白,這馬夫為何要如此恭敬,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一無氣勢二無架勢橫着看豎着瞧都不像是丁亮眼中的高手,三流人物都不如。
雲梯上震家三人,急匆匆地跑下來,走到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身前,齊齊弓腰,震季道:「歡迎大人查看我家漁船,真是令小船蓬蓽生輝,榮幸之至」,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看也不看震家三人,負手身後眼高於頂的踱步走向「震雲飛」號漁船,震季迅速跑到中年人身前,準備領路時,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臉色一變,喝罵道:「誰讓你走在本大人前面的,難道看看你這小小漁船,本大人還會迷路不成,滾遠點」,震季一聽,全身一抖,弓着腰退後,不敢抬頭。
丁亮朝震天招招手,讓他過來,問道:「小天,那是何人,如此張狂?」,震天臉色一變,噓聲道:「四哥,小聲點,他就是天空之城下來的大人,專門負責收取漁船上天空之城所需貨物的大人,可別讓他聽到你的話,得罪不起」,丁亮眼見震天如此驚慌,不願給震家徒增麻煩,也就不再言語,冷眼旁觀,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在船上的倉庫,左查右看,若是他中意的海鮮魚類,就見他腰帶中的那顆紅色寶石微微閃耀着,手中發出一道微不可查的紅光進入其中,只要是他指着的海鮮魚類,震家父子立馬取下,放置在地下,那海鮮魚類每一隻都比震家父子人大,那震家父子上搬下拉地,兩人全是滿頭大汗。
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大概指了三百條海鮮魚類,腰帶中的紅色寶石再也不能閃爍着些微光芒,黯淡如平常的紅色石頭之後,才轉身離去,昂着頭看也不看震季道:「這些全部都給我立馬送到採購處去,稍有延遲,本大人打斷你的腿」,急匆匆地走下漁船,坐上馬車,在車夫的吆喝下,四匹黑馬狂奔而去,拉着馬車遠遠地消失在港口。
震家父子,靠在倉庫的門前,喘着氣,震季笑道:「還好這次要的不多,這趟出海,稍微能多賺點,快,小天,把那些全都搬上吊網,我去僱車」,三百來條海鮮魚類,就算震天有推車推,每次也只能裝載一條,也要累個半死,丁亮對震天道:「小天,你去把吊網裝好,我來幫你裝魚」,震天慌忙道:「四哥,這怎麼能麻煩你,我自己來就行,一點小事」,丁亮笑着:「快點幫你裝完,我還想去你家看看,別說那麼多,快去」。
震天嘿嘿笑着,馬上跑出去,放置吊網,那震家小妹震筱潔,留在原地,待在倉庫門口,不知該是跟着哥哥去裝網,還是該留在原地,只好看着腳尖在甲板上畫着圓圈,一副左右不是的樣子,實在是可愛。
或許是愛屋及烏,然而也確實震家小妹震筱潔如此可人,丁亮輕聲道:「震家小妹,麻煩你讓下,我要進去拿魚了」,震筱潔發覺自己堵在倉庫門口絲毫不覺,直到丁亮開口說話她才反應過來,十分害羞,俏生生地走在一旁,有如耳語般說道:「四哥,真不好意思」。
丁亮沒有在意震筱潔的反應,當她讓在一旁時,閃身進入倉庫,一手抓着一隻魚的魚鰭,提着往外走去,來到吊網處,震天剛剛好放置好吊網,眼見丁亮一手提着一隻重達三四百斤的大魚,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丁亮順手把魚扔進吊網,轉身與震天一起走回倉庫。
在震家小妹震筱潔的目瞪口呆之下,丁亮手提,震天手推,共同把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指定的海鮮魚類運往吊網,震季已經雇好貨車,那貨車就和漁船一樣,都是靠那些閃爍着各色光芒的寶石提供能量,因此也很是龐大,三百來條魚一次性裝載完畢。
丁亮與震家三人站在船舷處,看着貨車駛向城中,震家父子齊齊擦着滿臉的汗水,那震季嘆着長氣道:「明天再來把這些賣掉,今天早點回家,給丁兄弟洗塵接風」,震天歡呼起來,雀躍着道:「好啊好啊,小妹,走,我們回家」。
丁亮與震家三人坐在雇來的簡陋馬車上,一路走來,發現這座港口城市所有的建築物都是灰色,每棟建築物都是線條分明,簡約至極,一眼望去,整座城市灰沉沉,除卻燈光,更是顯得死氣沉沉,絲毫不見港口城市的活力與熱情。
馬車穿行在城市中的大道上,路上的行人,還是街邊的商販一律個個顯得心事重重,臉色暗淡,仿佛生來每個人都不是在為美好的前途而奮鬥,只是為了匆忙走過一回人世,聊盡人事而已。
震家位於城市的貧寒地段,下了馬車,走過數個街口,穿過幾條小巷,一座四方、百來平房的兩層小屋就是他們的家。
在震家主婦的置辦下,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早已擺上,震季請丁亮落座,正準備舉杯歡飲之時,震家門前,一行十數人氣勢洶洶地堵在小巷中,令人側目,震家父子齊齊變色,震家小妹震筱潔更是嚇得竄到房間,躲了起來,那震家主婦雙眼含淚,不敢抬頭,在那低聲哭泣着。
觀其言察其行,丁亮心中透亮,這一伙人明顯是仗勢欺人,欺軟怕硬的無恥之徒,行人見到如見餓狼般唯恐避之不及,人群中一位長相兇惡,身材粗壯的惡漢,惡聲吼道:「震老三,終於讓我們等到你回來了,你是這一家之主,趕快把你的女兒交出來,定好的等你女兒十三歲就過到我們家少爺房下,難道你想反悔不成?」。
震季戰戰兢兢地道:「屠老大,說好了,等你們少爺把所有的彩禮付清,我家筱潔才過去的,你可不能不講道理」。
那屠老大聽震季頂嘴,更是雙眼凶光連連,邁步走到桌前指着震季的鼻子道:「彩禮,我家少爺不是早已經付過了,不然你那漁船哪裏來的?」。
震天喃喃道:「那漁船的錢,還不到三份中的一份,不要以為我們不懂」。
屠老大見震天都敢說話,哪還忍得住,張開右掌,一巴掌往震天的臉上拍去,「啪」的一聲,震天被屠老大一掌扇的撞翻椅子,倒在地上,震天爬了起來,嘴角絲絲血跡流下,狠狠地盯着屠老大,不再說話。
那屠老大,惡狠狠地道:「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地方,不服的話,老子揍死你」。
震家主婦眼見兒子被打,連忙挺身站在震天身前,抬起頭,雖然害怕卻也懷着保護兒子的心態,叫着:「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別打我兒子,三番五次來我家破壞,你屠老大就不怕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屠老大想不到一向膽小怕事的震家主婦都敢開口頂撞他,進來之前就看到丁亮坐在震季旁邊,手中的酒杯還未放下,以為是他帶給了震家主婦頂撞他的膽氣,望向丁亮,傲慢道:「喲呵,震老三,你真有本事啊,還帶了人來助陣,兄弟們都我給進來,今天讓這震家嘗嘗我們的厲害,不然老虎不發威,還以為我們是病貓」,那屠老大朝門外吼道。
每個人一生都會犯下一些錯誤,這些錯誤有大有小,有些錯誤,事後如果反思仍可彌補,不會再犯,有些錯誤一旦犯下,就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因為已經這一生就已經結束。
正所謂「天做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天公地道,因果循環,絲毫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