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之約>
小潘媳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蟄伏了起來。較真的話,她討厭的人只有一個梁珍妮而已,其他人都是稍帶的,不過這一點稍帶也足以讓她對夏家許家的人都沒好臉色。
原先她對夏半月的感官還不錯,夏半月回回見着她兒子都好言好語的,有時候還給些零食,但也只是不錯而已。親眼見了那檔子事,小潘媳婦心裏越發不屑,這母女倆果然都不是什么正路子的人。
至於許約,小潘媳婦雖然不甘願承認,但心裏的確是那麼點怯,這姑娘和她爸一樣老是肅着一張臉,屬於你跟她好好說話她也跟你好好說話,你敢惹上她那你就完了的類型。因此小潘媳婦辛苦地忍着,憋着,一直等到許約和夏半月開學了才抖了起來。
一層四戶,夏家和許家是兩個大戶型,潘家和另一家是小戶型,另一家是一對耳背的老夫妻住着,地方不嫌小。潘家就不同了,自打生了孩子,家裏的小孩兒東西是越堆越多,屋子裏早就滿了,偏偏孩子還小,每天把家裏弄得亂的不行。
這回趁着梁珍妮不在,小潘媳婦量了尺寸買來幾個大置物架,麻利地把用不太着的東西都收拾了出來。夏國寶下班回來,看見家門邊上多出個架子,架子上還放滿東西,剛剛好卡着家門,愣了半晌,敲敲潘家的門。
小潘媳婦開門擺出笑臉:「什麼事啊?」
她可一點不怕夏國寶,夏國寶在銀行管人事,脾氣好得很,見誰都笑呵呵的。
夏國寶說:「這是你們家的吧,擋着我們家門了,麻煩挪挪。」
小潘媳婦問:「你門開不了了?我可是量着長度買的!你也看見我這邊都擺滿了,哪還有地兒放那個架子?」
夏國寶道:「你量長度也量不到我家來吧?各家人管各家門,你最多量到咱們兩家的拐角,拐過來我們這邊,你哪怕買個小點的我也能體諒,杵着別人家門不太好吧,影響美觀,還容易撞着,你說是不是?」
小潘媳婦叉腰道:「樓道是你家的啊?我住在這,愛買多大買多大!你能開門就行了,一個大男人在這跟我唧唧歪歪的,你是個爺們兒嗎?」
跟潑婦是沒法講道理的,夏國寶也不好意思對女人說重話,心裏就有點想退一步了。
誰知小潘媳婦又半笑不笑地說了句:「也正常,你家女人也不像個女人,姑娘也不像個姑娘。」
夏國寶脾氣好那是沒欺負到家人頭上,小潘媳婦沒摸清楚情況。只見夏國寶立刻變了臉色,語氣有些發狠:「你說話注意點。」
小潘媳婦嚇了一跳,想想自己見到的那一幕,壯壯膽氣,繼續說:「我說什麼了?我哪說錯了?看看你家媳婦,整天不着家,在外面東竄西跑的沒點兒女人家樣子,再看看她在報上寫的那些文章都是些什麼東西?老祖宗留下來的到她這兒都給糟蹋光了!滿腦子胡思亂想,我看她就是不正常!」
&口!」夏國寶幾年沒被氣着一回,今天是破戒了,「我的妻子獨立、堅韌、大方、善良,思想不知道比你高出幾層境界,目光短淺的人守好本分就可以了,別到處亂嚼舌根,免得被有素質有文化的人嘲笑,看不起。」
小潘媳婦臉色僵住,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今天她算是和夏國寶結了仇了,冷笑一聲:「那你姑娘呢?條件挺好,怎麼沒人要呢?不會是有什麼毛病你不知道吧?」
她這語氣像是知道了什麼事,但夏國寶現在管不了這麼多,說他女兒不好那真是觸雷了,夏國寶正要張口,被小潘媳婦截住了。
&看你是真不知道,我就好心跟你說說。你媳婦寫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遭報應了!哈,你家的姑娘跟許家的姑娘,倆人好上了!」小潘媳婦臉上露出得色,等着看夏國寶有什麼反應。
&一聲電梯門打開,電梯裏許安邦滿臉錯愕,不敢置信。
夏國寶反應過來,握拳掐了把手心,認真道:「我的女兒好得一塌糊塗,不管她和誰好,就算她一輩子沒人要,好就是好,你這種水平的人,愛怎麼說怎麼說,我們家的姑娘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到老了也是人見人愛的老太太。」
電梯門自動關閉了,許安邦醒神,按了開門鍵,聽到夏國寶說:「再看看你,三十歲尖酸刻薄,六十歲就是人見人嫌。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別總是對別人家的事情指手畫腳,又不是什麼智者專家,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許安邦走出電梯,和夏國寶打個照面,點了下頭,徑自開門回家。
夏國寶不等小潘媳婦回擊,也回了家。
癱倒在沙發上,好半天夏國寶的腦袋都是空白的,他不知道該想點什麼好讓腦子不這麼茫然。過了不知道多久,夏國寶站起來,洗了把臉,從冰箱裏拿出雞蛋番茄小白菜和掛麵,煮了一碗熱湯麵,然後連面帶湯吃得見了碗底,又去洗了碗,才坐下。看一眼梁珍妮發過來的日程安排,再看看時間,夏國寶撥了電話。
&老公啊,你想我啦?」
聽到梁珍妮的聲音,夏國寶的臉上終於帶了點笑容,回答道:「是啊,幾天沒見你了,吃飯都沒滋味。」
梁珍妮說:「明天周末,正好你來找我吧。」
夏國寶沉默下來,梁珍妮「餵」了兩聲,意識到是有什麼事發生,也跟着不說話了。
&婆,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說。」
夏國寶覺得喉頭髮堵,嘴張了又張,輕聲道:「阿胖和阿約好上了。」
梁珍妮頓了頓,溫柔地問:「需要我明天回家嗎?」
&用,」有多年的科普基礎,夏國寶明白這事不是解決不解決的問題,而是接受不接受的問題,所以他不着急,「我就是想找你說說,我堵在心口難受……你可真是淡定,不愧是研究這個的,波瀾不驚。」
梁珍妮心虛沒出聲。
夏國寶起疑:「你不會是已經知道了吧?」
&梁珍妮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夏國寶嘆口氣,就算追究他也不可能把梁珍妮怎麼樣,還是算了:「小潘媳婦說的。」
&說的?」梁珍妮皺起了眉,「她還說什麼了?」
&什麼,就是些瑣碎的閒話而已。」
&說!」
推了幾個來回,夏國寶拗不過,只好簡略複述一遍。儘管夏國寶把難聽的話都給略掉了,但架不住梁珍妮會聯想啊,在電話那頭聽完,梁珍妮當即決定,明天就回家。
梁珍妮雷厲風行,第二天中午就拎着行李箱站在家門口了。看着門口難看得掉渣的鐵架子,梁珍妮,怒氣值滿。
作為一位有勇有謀有智商有情商的女性,梁珍妮當然沒有當即發作。她回家舒舒服服地泡了澡,做了面膜,早睡早起,簽收快遞,穿了條一眼就能看出很貴的裙子站在了門外。
&樣有點不合適吧……」夏國寶一邊說着,一邊照梁珍妮的吩咐打開了快遞箱子。
梁珍妮伸手招了招。
夏國寶蹲在箱子邊,遞上去一個。
梁珍妮舉起來用力一摔,一聲脆響,玻璃杯四分五裂。
梁珍妮伸手。
又是一個。
夏國寶埋頭只管遞杯子,梁珍妮一個接着一個摔得好不盡興,沒一會兒小潘媳婦就罵罵咧咧地開了門,一開門又被亂飛的玻璃渣嚇得吱哇亂叫,倒退好幾步,看清門口是誰之後,小潘媳婦大喊道:「梁珍妮你瘋了吧?!」
梁珍妮眉毛一挑,接着砸。
古蘭心正在家裏練字,聽到動靜,開門一看就驚呆了:「老夏,這是怎麼了?」
夏國寶朝她擺擺頭,又看到許安邦也來到門口,夏國寶低下頭不緊不慢地遞玻璃杯。
&梁的!你這個變態!你全家一窩都是變態!」門口全是玻璃片,小潘媳婦根本不敢出來,只能在屋裏叫,「還有許約!都是變態!」
古蘭心詫異地轉頭問:「怎麼回事?怎麼還有許約的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飯也不吃。」
看着許安邦眼睛裏的血絲,古蘭心眉頭皺得更深了:「嘴巴被封住了吧。我待會兒問珍妮去,咱們別看了,我耳朵受不了。」古蘭心關上了門。
玻璃杯砸碎的聲音頗為刺耳,小潘媳婦被梁珍妮的眼睛盯着,連門都不敢關。她丈夫工作忙,周末也不休息,孩子早上送到爺爺奶奶家了,只有她一個人在家。一連砸了四十多個還沒停,小潘媳婦是真怕了,捂着耳朵嚎得歇斯底里的:「梁珍妮!你給我停手!這是我家!你再砸我報警了!」
梁珍妮不為所動,一個,再一個,再一個……直到六十個玻璃杯全部砸完,梁珍妮摘掉耳塞,笑着問:「你說什麼?這是你家?這不是樓道嗎?我住在這,想往哪砸就往哪砸!」
夏國寶也摘掉了耳塞,猛然灌進耳朵的聲音大得像雷,轟隆隆的實在不舒服。他揉了揉耳朵,起身拿了掃把來掃玻璃碎片。
梁珍妮就站在原地不動,對小潘媳婦說:「你管好你的舌頭,其他的你沒資格管。我只跟你說一次,我們家兩個姑娘是天上地下都求不來的好,她們在一起了那是好上加好,你有什麼想法就爛在你肚子裏,要是被我發現你嚼舌頭,你儘管試試看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最後一瞪,成功把小潘媳婦嚇得渾身一抖。
回到家,梁珍妮趕緊揉着耳朵小聲說:「啊喲剛才耳朵難受死了。」
夏國寶無語地看着她。
梁珍妮深吸口氣,說:「叫阿約和阿胖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