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之約>
&小孩落水了!」一個高亢的女人聲音,旁邊長椅上的大嬸跑過來。
男女老少都往這邊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浮出來沒?」「小孩多高?」「湖深一米幾?」
許約這會兒慌得沒有半點主張,半跪在岸邊,探着身子,一手撐着湖岸,一手伸進冰冷徹骨的水裏摸索着,一聲一聲地喊「阿胖」,眼淚成串地往湖裏落。
鹿西蹦從後面抓住許約的衣服防止她重心不穩,李亮亮坐在那罪魁禍首的肚子上,兩人焦急往湖裏看。
有人勸着許約,讓她別凍傷自己,但許約根本聽不到別人說什麼。
突然她摸到一隻手,立刻扣緊五指喊:「我抓到了!快幫我!」
站得近的人們紛紛幫着使力,等兩隻手都露出水面,白皮膚大嬸和一個中年男人一人拉住一隻胳膊,把濕透了發着抖的夏半月拽了上來。
圍觀的群眾鼓掌叫好,該散的就散了,白皮膚大嬸沒走。先前她坐在長椅上,就看着小姑娘把金魚放湖裏,還覺得有趣,眨眼小姑娘就掉下去了,她才第一時間喊了起來。
大嬸三兩下脫掉夏半月的羽絨服拎着控水,正要開口說「給她衣服的水擰擰」,許約已經把夏半月裹進了自己的羽絨服里。
夏半月全身不停地輕顫着,臉貼着許約的臉,半晌才找回知覺,抖抖索索地抱着許約哭了出來:「嗚嗚阿約……我,在水裏,翻了一個,嗚嗚嗚……前滾翻!我還,吐了,好多泡,嗚嗚……泡嗚嗚嗚……」
大嬸「撲哧」一聲笑出來:「緩過勁兒了就趕緊回家吧,風一吹馬上着涼了。」
夏半月抽噎着鬆開許約,她很少哭,眼淚很快止住了,吸吸鼻子:「你別抱我了,不然你也濕了。」
許約抿着唇板着臉,淚珠一顆一顆從眼眶滾下來,也不出聲,脫了羽絨服強迫夏半月穿上,朝鹿西蹦說:「我們先回去,你們兩個……李亮亮呢?」
鹿西蹦指小樹叢:「拉着那個撞人的,到那邊打了。」
許約點頭說:「看着點,別打太重。」
&道。你們快回吧。」鹿西蹦走過去,看看那小黑孩一把鼻涕一把淚,比夏半月還慘,叫住他,「別打了,我們走吧。」
李亮亮也掛了彩,臉上被抓了兩道,從小黑孩身上起來,惡狠狠地哼了一聲。
這邊大嬸一路喊着「讓讓!讓讓!」在前面給她們帶路,到了公園門口幫她們叫了出租車,把濕衣服還給她們,又硬塞了十塊錢,關上車門。那司機看兩個姑娘都凍得臉發白,二話不說在路上疾馳,抄近道把她們送到家屬院門口,錢也不收就開走了。
家長們還沒下班,許約一進去就先跑到浴室調水溫,不敢用平常的溫度,放了半缸溫水,兩人脫光了進去。等身上的溫度回升一點,再加熱水,這麼逐漸提高溫度。
毛孔都舒張開,由外及里都不覺得冷的時候,兩人換上棉睡衣走出去,正好梁珍妮開門回來。
&這麼早回來?洗澡幹嘛呀?」
夏半月和許約互相看了看,夏半月垂頭說:「我今天掉湖裏了,阿約把衣服給我穿了。」
&麼?掉湖裏?公園的湖裏?」梁珍妮趕緊走過來摸摸她們倆的手、臉、額頭,都是暖和的,才放下心,推着她們往臥室走,「我家閨女真能幹,大冬天的敢掉湖裏。」
&被人撞掉進去的。」許約說。
&梁珍妮立刻瞪眼,「誰撞的,那人呢?」
許約答:「是個男生,李亮亮已經教育過他了。」
梁珍妮聽得明白「教育」的意思,心裏還是老大不樂意,嘀嘀咕咕:「現在孩子真能瘋……」她往床上鋪了絨毯子,讓倆女兒坐好,把小太陽取暖器搬到床上打開,對着她們烤,「光泡澡不夠,你們烘一會兒,我去買點羊肉回來驅驅寒。」
&媽媽再見。」夏半月仰臉說。
&回當心點。」梁珍妮捏捏她的臉蛋,眼神露出心疼,拿着錢又出門了。
&約。」夏半月小聲喚。
&
&別自責了。」夏半月看着她紅紅的眼睛。
許約深深呼了口氣,沉默許久,說:「如果我抓住你就好了。」
&怪你。」夏半月拉起她的手搖了搖,「再說,我也沒事啊,也不難受,也不流鼻涕……啊啾!」
「……」許約責備地看着她,「別說話了,好好烤吧。」
&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打噴嚏半月沮喪地低下頭,阿約肯定不會相信她的話了,可是她真的沒有不舒服啊!夏半月盯着取暖器發呆,突然想起來:「阿約,我的小豬呢?」
&李亮亮那裏。」許約心想,李亮亮那會兒忙着打架,那粉紅小豬一定已經丟了吧。
小豬還沒丟。
李亮亮瞅着髒兮兮的還帶着一個完整腳印的小豬,發愁不已,這……洗洗能變乾淨嗎?不管了,先試試!李亮亮捏着小豬耳朵悄悄溜到洗衣間,扒着門看見媽媽正蹲在洗衣機前面,好像準備洗衣服,他背着手裝作剛走過來的樣子說:「媽,給我榨個蘋果汁兒吧?」
&會兒,我把衣服洗上。」
&媽媽媽,就現在給我榨吧,好不好?」
&好,小祖宗,這就去給你榨。」
&謝媽!」李亮亮站在門邊等媽媽走遠,迅速把髒豬塞進洗衣機,順利!
他安心喝完蘋果汁,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再去洗衣間一看,媽媽正在往外拿衣服晾。李亮亮等了等,等了等,等了等,問:「媽媽,那個豬呢?」
&就是想支開我偷偷放進去呀?還挺聰明的。不過洗衣機一轉我就發現了,咱家沒人穿粉色。我扔了。」
&扔了!」
&成那樣子,質量也不好,想要再給你買個好的。」
這下完了。李亮亮很絕望。他懷着坦白從寬的僥倖心理,給許約家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又給夏半月家打,正好是許約接的。
&我李亮亮啊,我跟你說件事兒,那啥,我媽把那豬扔了。」
李亮亮說完就不吭聲了,忐忑地等着那邊開火,等了半天,那邊傳來一句:「哦,知道了。」
誒?不諷刺他?不批評教育他?就這麼簡單?李亮亮覺得不可能。
&丟了,我媽扔得很徹底,找也找不回來了。」
&說知道了,不用找,就這樣,掛了。嘟嘟嘟……」
李亮亮看着手裏的電話筒,今天撞大運了吧?難道是因為他揍了小黑孩有功勞?嗯,一定是這樣!李亮亮頓感人生對他太好了!
&約,誰的電話呀?」
許約坐回毯子上和她挨在一起:「李亮亮的。那隻小豬被他媽媽扔了,找不回來了。」
&夏半月遺憾地說,「那真是太可惜了。新年禮物呢。」
&送你。」
&賀知的獎品呢。」
許約不說話了。哦,獎品很厲害嗎,不就是個獎品,她的獎品可多了呢。
&然被扔掉了也沒辦法,不過回禮是要送的。阿約你說,送什麼好?」
&想這些了,專心烤小太陽。」
&吧。」夏半月轉向小太陽,閉上眼睛,臉被映得紅紅的。許約摸了一下,熱熱的。想到她剛被拉上岸時冰涼的臉,許約心裏止不住的後怕,暗下決心,以後一定保護好阿胖,決不讓她再有危險。
這次落水事件並不似許約所認為的那樣,嚴重影響了夏半月的身體健康。
事實上,夏半月除了打那個噴嚏,沒有任何症狀——不感冒,不發燒,吃得好,睡得香。
儘管夏半月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沒有問題,梁珍妮也從旁佐證,但不管誰說,許約都不聽,她堅持要求夏半月臥病在床,不在床也要在房,過年前的這幾天都不可以出門。因此,夏半月這次不僅沒掉肉,還又圓乎了點。
有許約天天陪着玩和聊天,夏半月倒不覺得悶。期間,鹿西蹦誤以為夏半月生了重病,還特地跑過來探望過。
禁足令到除夕這天才解除。時隔多日,夏半月終於呼吸到外面的空氣,看那掉光葉子的樹!看那有氣無力的太陽!多美啊大自然!
這次是許約主動叫她出門的,為的是給賀知買禮物。不過在這一天,許多商店都不營業了。兩人只用三分鐘選好一隻綿羊存錢罐——過了年是羊年,許約就迅速把夏半月抱着帶回家去了。
理由是:落過水的人,吹風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