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之約>
轉學生,意味着……新鮮!特別!驚喜!
王老師一說有轉學生加入,教室里立刻嗡嗡亂起來,竊竊私語猜測着新來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了,同學們安靜下來,介紹完新同學我們就重新排座位。」王老師維持好紀律,對教室門外說,「新同學,進來吧。」離門近的幾個人伸長脖子往外面瞧。
一個嬌小的女生穿着白衣黑褲白皮鞋,低頭走上講台,漆黑長髮從她雪白的臉頰邊垂下來,在肩膀處自然地分散開,落到腰間懸停,看上去很柔軟,垂順而不凌亂。或許是由於過於單調的色彩,她的柔弱之中又帶了些許肅然,讓人不由自主安靜下來。
那女生抬起頭,巴掌臉上一雙圓而明亮的眼睛,目光微微閃動着:「大家好,我叫鹿西蹦。」
台下的同學仰着臉,半天沒等到下一句話。
&的,鹿西蹦同學初來我們班,還不太適應,我們要多多幫助她,知道了嗎?讓我們歡迎她!」王老師帶頭鼓掌。
掌聲逐漸融成一片,久久地響着,力圖讓新同學感受到熱情,大家內心也對她更加的好奇。
被安排與新同學坐同桌在許約的預料之中。她嚴格履行着班長的義務,對新同學友好善良,有問必答。不過新同學看來沒有很強的意願要融入班級,這就與許約無關了。她更關心的是夏半月的座位在哪裏,同桌是誰。
下課後,李亮亮率領一眾調皮的男生圍過來,問着鹿西蹦諸如「你的名字怎麼寫呀」「你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呀」「你從哪裏轉學過來的呀」一類無聊問題。許約早有先見之明,及時抽身,把夏半月的同桌賀知趕走,坐在他的座位上看夏半月編繩子。
三年級的夏半月,在「編繩界」已經小有名氣,時常有高年級的姐姐們專門跑來請教花樣,她們總是站在走廊上,一人拿一小把繩子,對夏半月的手又揉又捏,感嘆這雙手的靈巧,弄得許約現在一看見她們出現就板起臉。
三年級的許約,似乎沒什麼變化,仍舊一絲不苟地優秀着。
在許約的意識里並沒有優秀、不優秀的概念,她也不像吳依依那樣在乎名次、分數,老師和家長們所謂的「優秀」對她來說只是一個不需要刻意保持的習慣。很自然地,她就優秀了;很自然地,她就是第一名了。
期中考試過後,紅榜貼出,許約的名字高掛在榜首。豎着一列排了二十人,拐過來第二十一名是夏半月。阿胖進步了,許約很愉快,名字還挨在一起了,更愉快!
出成績這天正是周五,放學鈴聲一響,同學們爭前恐後地衝出教室,教室里留下夏半月、許約、李亮亮和鹿西蹦四個人。
從三年級開始,教室後面的黑板報交由學生來辦,鹿西蹦因為有繪畫功底,成為黑板報小組固定成員,負責佈局和畫畫;許約作為班長每天要鎖門,又寫得一手好字,也順理成章做了組員;夏半月就描描小花邊。至於李亮亮,起初他是坐着乾等的閒人一個,後來被許約指派了任務——檢查門窗。
經過這半學期的相處,鹿西蹦與班裏同學的關係不再像剛來時那麼生疏,雖然她與許約坐同桌,不過意外的是,她和夏半月先成了朋友。
辦完黑板報,四人一同離開學校。
夏半月說:「鹿西蹦,這周末你來找我們玩吧?我們可以踢毽子,編花籃,或者跳皮筋!」
鹿西蹦怔了下。這已經是第三次邀請了。她沉默着又走了幾步,不知想了些什麼,終於,她認真地看着夏半月說:>
夏半月臉上的高興是明顯而真誠的,這樣溫暖的笑容,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夏半月連比帶劃,把路線說得仔仔細細,確定她記住了,滿懷興致地問:「你什麼時候來?我們在小區門口等你。」
&天下午兩點吧。」鹿西蹦微微地牽起嘴角。
&不見不散!」
鹿西蹦點頭。走到岔路口,她同她們說了再見,在回家的路上獨自走遠。
李亮亮瞅瞅她的背影,疑惑地問夏半月:「她都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你老理她幹嘛?」
&西蹦很好呀。」
李亮亮:「她也就長得好,成績好唄。」
許約奇怪道:「你這是從哪得出的邏輯?難道因為你長得不好,成績不好,你就覺得這兩點不算優點了?」
李亮亮給噎了個滿臉通紅,憤怒地說:「許約!我這次可沒招惹你,你幹嘛又說我!」
許約:「我是實事求是。」
夏半月插話道:「鹿西蹦不愛說話,不能說明她性格不好,就像李亮亮你總是調皮搗蛋,但是個講義氣的朋友。」
&聽!」李亮亮朝着許約揚了揚下巴,回過味來,「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啊?」
&然你這麼講義氣,明天下午兩點來幫我們撐皮筋。」許約淡淡地說。
李亮亮瞪眼睛:「我堂堂男子漢,幫你們女生撐皮筋?!」
於是,星期六下午,堂堂男子漢李亮亮在家屬院樓下把腳踝的皮筋拉到小腿肚,報:「二級!」
對面和他搭檔撐皮筋的許約念着歌謠:「小汽車,嘀嘀嘀,馬蘭開花二十一……」
夏半月和鹿西蹦一人一邊,夏半月腦袋兩邊的小麻花辮在空中隨着節拍跳躍,鹿西蹦的長髮綁成了馬尾,露出小巧的耳朵。鹿西蹦兩邊耳垂各有一個耳洞,但她從來不戴東西在上面,讓班裏那些媽媽不讓打耳洞的女生大呼可惜。
腳踝、小腿肚、膝蓋、大腿、腰——從一級到五級這麼來了幾輪,李亮亮抗議了:「我不會要撐一下午的皮筋吧?站在這像個樹幹似的,你們換個,換個!」
許約掃他一眼:「你不像樹幹,像三百年的粗樹被砍伐後剩下的樹樁。又沒人不讓你跳。」
李亮亮不樂意道:「我個男孩跳哪門子的皮筋啊,你們踢毽子唄,讓我坐一邊歇歇。」
夏半月有些不好意思,拉拉許約的手,對鹿西蹦說:「我們踢毽子吧?」
&
李亮亮立刻拽着皮筋從裏面跳出來,突然鬆掉的皮筋帶着一股衝力,飛快地往許約那邊收縮,夏半月趕緊伸腳擋了一下,才沒讓皮筋崩到許約的腿。
&不疼?!」儘管從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沒事,許約還是非常緊張。
夏半月笑着搖搖頭:「打在鞋上了,不疼。」
李亮亮哈哈乾笑兩聲,挪過來:「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許約瞪着他說,「過失殺人就不用判刑了嗎!」
李亮亮縮縮脖子,問夏半月:「判刑嗎?」
&夏半月點點頭。
李亮亮撓撓頭:「那……不然我讓你崩回來?」
&聊。」許約一時想不到什麼懲罰措施,最後說,「你給我們計數。每一下都要數出聲。」
李亮亮鬆口氣:「沒問題。」
夏半月:「鹿西蹦,你踢毽子一次踢得多嗎?」
&多。」
&你和許約一班,我自己一班。你們先踢,我來還。」
許約拿起放在旁邊的雞毛毽子,倒提着往上一扔,眼睛盯着,等它落下來的時候穩穩接住,毽子又彈回半空。李亮亮蹲在地上:>
&
&
第二十三個許約沒接住,不作數,換鹿西蹦。
鹿西蹦說「不多」絕對不是謙虛。
李亮亮「二六」的口型都做出來了,毽子掉到地上,他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夏半月已經踢了兩個了,他才趕緊從「三」接着數下去。
別看夏半月圓胳膊圓腿兒的,可靈活的不得了,李亮亮看着那個雞毛毽子彈起來……落下去……彈起來……落下去……眼珠子上下來回動,看得直犯暈,腦子都有點懵了。
鹿西蹦看向許約,有點難為情:「對不起,我踢的太少了。」
&什麼,玩遊戲有輸有贏。」許約並不在意,對她笑了笑。
那邊,夏半月的毽子終於掉下來了,李亮亮長出一口氣,嘴巴發乾,總算明白數數也是不容易的啊!
夏半月踢了四十個整,不僅還完了她們兩個踢的,還讓她們倒欠了十五個。
踢毽子的水平一時半會兒也沒可能突飛猛進,所以許約和鹿西蹦兩個人一路倒欠下去,就像打撲克的交餘糧一樣越積越多,完全沒有翻身的可能性。鹿西蹦睜着圓圓的眼睛悄沒聲地觀察了一陣子,看到夏半月和許約並沒有因為勝負已分而喪失興致,才放心地投入遊戲,一次兩三個,一次兩三個,哪次踢了四個她就會牽起嘴角笑一笑。
一開始許約故意沒告訴李亮亮該怎麼數,不過李亮亮聰明,兩個回合就摸到了方法,不再蠢兮兮地從「一」開始數然後做減法,直接在得數上加加減減。欠的個數穩定超過一百之後,李亮亮又圖省事,手上伸出一根手指頭,嘴上就把「一百」省掉了。
伸出第二個指頭的時候,他聽見夏半月興高采烈地叫了一聲:「爸爸!」
條件反射地,李亮亮立刻從地上彈起來站得筆直,等看到朝她們走來的笑眯眯一看就特別慈愛的叔叔,李亮亮頓時好羨慕,如果他爸爸也能這麼和風細雨就好了!
夏國寶剛買完菜回來,一手拎着菜籃子,另一隻手拿了一袋大白兔奶糖,是回來的路上順手捎的。夏半月腳上的毽子還沒斷,他把大白兔給許約拿着,摸了下李亮亮的頭笑着說:「這個是李亮亮吧,真壯實,你好啊。」
&叔好!」李亮亮決定喜歡這位夏叔叔!
夏國寶又問一邊的大眼睛小姑娘:「這位小同學,你叫什麼呀?眼睛長得可真好看。」
鹿西蹦像是躲開似的往後退了小半步,眼睛卻閃亮亮地看着夏國寶,小聲回答:「謝謝叔叔,叔叔好,我叫鹿西蹦。」
&就是今年轉來的新同學啊,常聽阿……半月提起你。」他的話拐了個彎,這小名容易招人笑話,萬一傳開了,說不得以後閨女會不會埋怨他,「玩一下午累不累?上去我們家休息會兒吧?」
鹿西蹦看了眼他手裏的菜,搖頭說:「不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夏半月一手抓住半空中的毽子:「這麼早就走?到我家去吧,我有好多好吃的呢!」
鹿西蹦還是搖頭,笑了下:「謝謝。」
&好吧。」夏半月有些遺憾,拉開外套口袋從裏面掏出一條串着珠子的五彩繩編手鍊,「喏,這個送給你。」
鹿西蹦呆了呆,伸出三根細瘦的手指從她肉乎乎的手心夾走那條手鍊。夏半月捋起袖子把手腕露了出來,上面戴着一條相仿的手鍊,對她說:「許約也有一條。」
&沒我的?」李亮亮問。
許約:「堂堂男子漢,戴手鍊?」
李亮亮撇嘴,叫他撐皮筋的時候就不說他是堂堂男子漢了?
夏國寶問:「李亮亮呢,你到我們家去吧?」
&啦叔叔,」他剝了一顆大白兔放進嘴裏,「我媽媽等會兒該找我了,我也回家吃飯去。」
&就以後有機會,到我們家來玩啊。」夏國寶看鹿西蹦一直沒有去拿糖,抓了一把放到她肚子前的大口袋裏,這衣服看着奇奇怪怪,還挺實用的,他考慮着不如給給阿胖也買一件這種有大口袋的,方便放零食。
&謝叔叔。」鹿西蹦鼻子忽然一酸,痒痒的想打噴嚏,這種感覺她很熟悉,立刻垂下頭。
夏國寶看這個小姑娘挺害羞,蹲下去和她臉對臉,笑着說:「跟叔叔不用客氣。你家偏不偏?用不用叔叔送你?」
鹿西蹦卻被嚇到似的退了兩步,飛快地說了句:「不用,叔叔再見!」轉身跑走了。
夏國寶愣了愣,自言自語:「這麼不想讓我送啊……」
&叔你送我唄!」李亮亮仰臉說。
&哈國寶把菜籃子交給閨女們,「你倆先提上去吧,我送李亮亮回家。」
「……」夏半月和許約看着爸爸和穿過一條馬路就能到家的小胖子一起走了,默默提菜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