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許秦克是朋友?」
「算是吧!我們認識好幾年了,但一直都沒有什麼來往,大約半年前,許總找到我,請我幫他購置房產,之後我們才漸漸熟絡起來,真正成為朋友也主要是因為那棟別墅是我幫着許總購置的,中間耗費了些功夫,所以他才會在入住前邀請我去參加聚會。」
「哦?可據我們所知,那棟別墅是以許秦克的父親許修的名義購買的,怎麼中間是你在操作嗎?」
「嗯。是這樣,鳳儀山目前地處市中心,環境清幽,是各大房地產商都爭相追逐的炙手可熱的地皮,政府也將山上劃分成了小塊進行出讓,很多房產商都在那裏有自己的地,剛好鳳儀山頂上的位置是我們公司的,而且是由我主導法律發麵的合作洽談拿下的地,所以在對外出售上我可以使點勁。本來我們公司跟許秦克之間沒有生意往來,反倒是跟他的父親許修許董合作較多,那棟房子年代久遠,我們公司在後期開發維護上並沒有打算出售那棟別墅,但後來許秦克找到我,多次表面他想要購買那棟房子,你知道,很多時候這種人情是磨不開的,所以我就努努力咯!
但是我雖然可以使公司鬆動把房子賣出去,但是既然是走的人情線,買家也很關鍵。許秦克在我們公司沒有什麼知名度,好多人也不買賬,所以我就以他父親許修的名義在內部辦理相關文件,但是等到最後出售轉讓的實際環節時,還是許秦克私下委託律師辦理的,我想,由始至終許修可能都不清楚吧!」
「也就是說,許修由頭至尾都不知道許秦克借着他的名義買了那棟房子?」
「呃,不是,這件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過。我是指許修不知道那棟房子的所有人究竟是誰。」
「抱歉嚴律師,我聽得有些糊塗了,你能再說詳細一點嗎?」
「我不知道許秦克沒有告訴許修他買別墅的事情,所以也沒招呼相關人員對此事進行保密,當然,後來許修自然而然會收到風來問我,我當然就把事情經過告訴他咯,許修後來是知道這件事的。我剛才說的由始至終都不清楚,所講的是,這棟房子最後接手的主人不是許秦克,而是他的愛人丁蕣薇女士,而當時他們還沒有結婚。」
「房子是丁蕣薇的?那許秦克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是因為他確實非常愛他老婆吧!我聽說丁蕣薇在嫁進許家之前簽署了一份《婚前協議》,憑想像就能知道那份協議里會有些什麼內容,我估計許秦克老早就料到他們家會採取這種方式,所以才會在和丁蕣薇結婚前私下給她購置一套房產,確保萬一。」
「那丁蕣薇知道這件事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轉讓當天我並沒有參與,而據同事講許秦克也是委託的律師代辦的,我想這個事情你們可以找他合作的律所了解看看。其實知不知道現在來看也無關緊要了,許秦克已經死了,就算丁蕣薇不知道這件事情,那現在得知許秦克為她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徒增傷心而已。」
「我聽說那棟房子以前就屬於丁家,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當然,這件事當年在業內也算是大新聞,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丁家以前生意做得很大,旗下行業涉及風投、小貸和房產開發,與摩幕也算是半個同行吧,只是後期由於經營出現問題,而且被人舉報騙貸融資,你知道,這種事情性質有多惡劣,就算最後查證無實,在業內也難進半步了。不過丁家的掌舵人丁煒在接到舉報後的查證期間就心臟病發死了,最後金融辦和銀行雖然沒有找到證據證明丁家有騙貸的事實,但丁氏企業也面臨了各大銀行的同時收貸,幾乎一夜之間就垮掉了,那棟房子也被銀行查封沒收。
我們公司是在一年多以後,政府收回相關資產並劃塊出讓土地時才投得鳳儀山頂的地塊。之後外面在那片地選擇了好幾個片區修建別墅區,但因為那棟房子有一定的歷史而且地理位置不適宜再拓展,所以一直沒有動,後來策劃的同事乾脆就打出『收藏投資』的主題,再篩選了地塊中其他比較老舊的獨棟別墅一起對外廣告宣傳,現在很多富豪不會再單純地投資房產升值,有些噱頭會讓商品變得更有價值。」
「你們可真是會開拓市場,也確實很有想法,想必購買那些有噱頭的商品的人應該也不會少吧?」
「邱隊長說笑了,其實這個想法推出市場不久,我們也是擬定了詳細的方案才往外推的,而且每一套商品都有其自己的歷史故事,所以也絕非浪得虛名。」
「那既然這樣,許秦克完全可以直接購買那套房子,為什麼還要通過你來買呢?」
「我們這套收藏商品的理念不是正常居住使用,我們會定期派人內外維護,也就是說你在購買這類型的產品之後,入住是可以的,但是不能破壞屋子裏的結構,畢竟誰也不知道你所購買的房子在什麼時候就會變成文化物質遺產,而且這些房子因為本身就具備自己的歷史,所以這些購買了房子的人通常情況下都不會入住,純投資。但是許秦克的情況比較特殊,他想要大幅度更改房子裏的構造並且重新裝修,這和我們推出的產品理念相違背,如果他執意要買這棟房子我就必須把它從收藏名單中剔除,當成正常的房子進行買賣,才有接下來的事情。」
「所以就因為這樣,許秦克才會邀請你去參加他老婆的生日party?」
「是,當然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在他成功購買那棟別墅之後,我對那棟房子的裝潢上也提了些意見,我給他介紹了一位風水大師。」
「風水?」
「呵呵,我說過了嘛,那棟房子有歷史,那有歷史的房子又怎麼可能沒死過人?為確保家宅安寧,我就給他推薦了一位風水大師,大師建議他在家裏擺放一些驅邪避凶的物件,另外好像還給他設計了一個什麼陣之類的,反正無非就是放些羅漢觀音啊之類的。」
「這麼說你是知曉那棟房子的裝修結構的,對嗎?」
「喲!邱隊,這你就冤枉我了!我的確給他介紹了一位大師,可我從來沒去那棟房子看過,直到12號我才第一次去到那裏,不過裝潢確實漂亮,全中式風格,在裏面搞穿越古裝party一點也不違和,我剛開始也很納悶,他倆怎麼想着來這麼一出,我還特意到請柬上的服裝店去做了身衣服。」
「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是在晚上9點50分左右到的別墅,因為party開始時間是晚上10點整,我不知道許總還請了哪些人,這些人我認不認識,為了避免無聊也避免遲到,所以只是提早了10分鐘抵達,果然不出所料,他邀請的朋友裏面我只認識兩個人,而且還不是很熟。宴會開始之前許總夫婦就在四處招呼客人,宴會正式開始後,他倆分別講了話,說了說宴會『穿越』主題的由來,然後就一起吃了點東西,喝了點酒,再之後這些客人就分開在屋子裏參觀遊玩,我看那些人也沒有多少是認識彼此的。
我分別和幾個人交換了名片就當認識,交談了會兒,之後就和之前認識的兩個人也在屋子裏參觀。我們樓上樓下都看了,沒耗費多少時間,後來就回到一樓大廳說話,沒過多久,大廳就有人吵起來了,可能大家都喝得有點盡興所以控制不住情緒。也難怪,那天晚上我們喝的都是用五糧液調製的雞尾酒,我可是頭一次這么喝,也有點暈暈的,由於我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差去區縣談合作,所以我沒喝多少,但我看那幾個吵起來的人明顯是喝得有點高,丁蕣薇在一旁勸阻也沒什麼用,好幾個人分明不買她的面子。
好歹是朋友,而且身邊還有幾個相對清醒的人,大家都在勸阻,後來倒是平息下來,不過這群人也前後腳離開了別墅。這些人陸續離開別墅,後來居然只剩下我在內的5個人在場,其實我也是想離開的,但是我看丁蕣薇有些尷尬,而且她也勸說我們留下來再坐會兒,我們自然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再堅持離開。當人突然少下來,我們發現男主人許秦克沒在大廳,之前發生這麼激烈的爭吵他好像也沒出現,丁蕣薇擔心他在什麼地方醉倒,獨自去找,請我們在大廳稍坐。
她前腳剛離開,後腳我的電話就響了,公司領導覺得第二天要洽談的合作合同有些地方不合適,需要修改,所以還沒等她回來我就離開了,另外兩個認識的人也和我一起離開了。走之前我們跟一對夫妻打了聲招呼,讓他們轉告許秦克和丁蕣薇一下,整個事情就是這樣。」
邱建在聽完嚴清寧的話後陷入沉思,過了片刻他才出問。
「你說在宴會開始後你們有聚在一起吃過東西喝過酒,那你記不記得許秦克有沒有吃東西、喝酒呢?」嚴清寧不明白邱建為何會有此一問,但也應他的要求仔細地回想了一下。
「我沒看到他吃東西,但喝過酒是肯定的,我們都在一起舉杯啊,而且之後他還到處敬酒,再說他舉辦的聚會怎麼可能不喝酒呢?」這就奇怪了,根據嚴清寧的記憶,許秦克當晚應該是喝了不少酒的,但是根據艾華他們的屍檢報告顯示,許秦克的胃液里和血液里均沒有酒精成分,證據不會說謊,但是看嚴清寧的樣子也不像說謊,這中間還有什麼呢?
「嚴律師,你能確定許秦克所喝的杯子裏裝的肯定是酒嗎?」
「啊?這個,呵,我沒辦法確定,我想在場的人應該都不會懷疑吧!雖然他是有一個單獨的白瓷酒壺,但這又不是結婚走形式,這是私人聚會耶,他有必要把壺裏的酒換成水嗎?」
「那,當晚的酒是誰準備的你知道嗎?」
「呃,這個不知道,他們在宴會開始時倒是有說過,不過他們說是他們自己準備的,但我覺得這兩夫婦能夠調製雞尾酒還兩說呢,當然,也沒人在乎。」
「酒是放在哪裏的?」
「在廚房,用一個玻璃盆盛放的,我看到的,然後再用青花瓷酒壺分裝出來供大家飲用,喝完了再回廚房裝就是了,而且吃的東西也是一樣擺在廚房的,用碟子分裝出來給大家食用。」
「這也就是說任何人都有可能進入廚房,對嗎?」
「確實是這樣!怎麼了?難道吃的東西有問題?許秦克難道是被毒死的?」
「沒有,說到這裏,我也就是這麼一問,你別放在心上。你記得當晚發生爭吵是在什麼時間嗎?」
「我那天晚上穿的是長衫,沒戴表,所以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是我記得我接到電話的時間是在晚上的11點56分,往前推他們吵架、相繼離開的時間相隔大約20分鐘左右吧,應該是。」
「也就是說,開始爭吵的時間大約是在11點36分左右,然後有些人就相繼離開了,對嗎?」
「開始的時間差不多,但是爭吵了一會兒,那些人是爭吵平息下來後才相繼離開的,我是在接到電話之後等了兩分鐘才離開的,我記得當時是12點過兩分。」
「你知道聚會這些客人分開參觀別墅的時間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嗎?」
「這個我不敢肯定,在各自分開後,許秦克和丁蕣薇還在大廳各自招呼敬酒,真正參觀的時間大概是在晚上的10點40分左右吧,我沒太留意。」
邱建點點頭,重新回想了一下嚴清寧的話,不愧是大律師,不知他是無心還是有意,在他的口供中,從進到別墅開始直到離開,嚴清寧沒有單獨在房子裏行動過,無論是聊天、參觀還是最後離開,他都是和別人一起的,難道他知道當天晚上會出事,所以這麼嚴密地安排着自己的一舉一動撇開嫌疑嗎?邱建富有深意地看了嚴清寧一眼,他無法確定這個金絲眼鏡男是否和這起密室殺人案有直接的關係,嚴清寧的話有頭有尾、有框架、有血肉,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前因後果都俱全,這應該是早就梳理過的結果吧!這讓邱建不得不產生一些其他的想法。
「嚴律師,你剛剛說你們公司推出的『收藏投資』主題,其中的產品每一個都有歷史故事,你能跟我講講許秦克購買的那棟別墅的歷史故事嗎?」
「當然沒問題,沒想到邱隊長對這個還感興趣,不過我不是做策劃和銷售的,雖然這個故事我是知道,但是可能說出來可能沒那麼動聽,你可別見怪。」
「怎麼會?這個原本與案情無關,但剛剛聽你提起又實在忍不住好奇,所以才冒昧相問,如果嚴律師可以告知,自然是非常感謝,怎麼還會嫌棄。」
「邱隊長真是快人快語,其實這個歷史故事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我的故事版本跟市場上所傳頌的不同,可能會涉及一些商業手段,讓你們見笑了。據說這棟別墅最初修建於民國中期軍閥大戰時期,當時曾住過一位軍閥的姨太太,而這位姨太太又是位資深古玩藏家,對古董乃至一些古時候的乾屍都非常痴迷,聽說她還在這棟別墅的地下室裏面修建了一間地下室專門存放她當時收藏的一具出土的明代女屍。後來這位軍閥在混戰中丟了性命,住在別墅里的姨太太倉皇逃走,帶走了她收藏的一部分古董,可由於那具女屍不方便攜帶便留置在了別墅里。再後來,這棟別墅幾經輾轉,期間住過不少達官貴人,也都翻修過很多次,那具明代女士也消失不見,而房子幾乎已經失了最初建造時候的模樣了,最嚴重的是在抗戰期間,這棟房子被炸毀。特殊時期過後,這棟房子被分給當時在學校任教的林家兩兄弟也就是林煒的爸爸和叔叔,聽說當時這棟別墅分給他們的時候根本就不能住人,兩人後來先後修葺了多次,最近的一次維修是林煒繼承別墅以後,在八十年代中期。與其說那次是維修還不如說是重建,也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模樣。
單純從歷史上來看,這棟房子的故事也沒什麼特別,當然,外界流傳着一些與這段歷史相關的傳言,說得有些玄乎,我個人是不太相信這些事情的,所以也沒特別關注。」
再三謝過嚴清寧以後,邱建便帶隊返回了分隊辦公室,根據這兩天的調查,他需要重點佈置一下任務。在這些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裏面,出現的旁枝末節太多不斷干擾着他們的視線,而有些人之間的關係很重要又好似被掩蓋在表象下面,需要抽絲剝繭、層層剝開。就目前而言,值得關注的是丁蕣薇,她對於丁、許兩家之間的舊日恩怨是否如她所展現出來的一樣一無所知,這值得跟進核實;嚴清寧在這個案子發生前後所擔任的角色是否猶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單純;那對『唐朝夫婦』所表達的知曉些許情況是否關係到案情本身;其餘的宴會來訪者私底下是否和許秦克有着不為人知的糾葛。好多事情都需要時間和人手一一排查清楚,邱建安排范隊長分配人手調查嚴清寧的個人資料和與許秦克、丁蕣薇之間的真實關係,以及宴會來賓與死者之間的真實關係,而自己則是邀約了艾華第二天早上去醫院的精神科病房會那對『唐朝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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