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那個手持捲筒的黑衣青年正是神捕杜開功弟子楚天歌。
按照古代禮儀,迎接聖旨,當得沐浴更衣,焚香跪拜,以最恭敬之禮謹聽傳旨人員朗誦旨文。
後來,歷經無數風風雨雨,遇緊急之狀不合時宜,逐漸去繁取簡,就地相宜,見機行事。
見聖旨,如皇上親臨,即便是馬公子只是普通百姓,但皇權覆蓋之下,莫能逃避,除非,他對當朝執政者公然作出挑釁或反抗。
故此,當楚天歌展開聖旨,念誦起來之時,不僅高岩竹恭敬下跪接旨,他馬公子也只得下了椅子,一旁跪着,聽着。
忽必烈還真是失眠了,想起他這個老臣估計也習慣熬夜的,無聊之下,召他入宮,陪他下棋。
倘若平時,哪怕高岩竹不得不遵旨行事,顯會心生多多少少的怨懟,但此時此刻,這一道聖旨,無疑是他的救命符。
擁有皇命在身,且傳達聖旨官員在旁,哪怕給個天他馬公子作膽,也萬萬不敢冒然向高岩竹下手。
先不說楚天歌的武技獲得神捕老杜的真傳,他若要走,估計很難將之留得下來,好吧,就算把他也一併殺了滅口,可是一個傳達聖旨官員,其身份之重要,不下於欽差大臣,殺害欽差大臣,罪大惡極,那是要被九族連誅的!
何況,馬公子未必有把握留住楚天歌,習慣隱忍,行事謹慎的他,如何敢冒這個沒有把握之險?
楚天歌收起聖旨,交到高岩竹手上,道:「高老將軍,皇上是着您現在就隨我入宮,可以馬上走嗎?」
高岩竹看了馬公子一眼,道:「可是,楚小哥,你該是看到的,我這兒還有客人呢。」
楚天歌看了馬公子一眼,淡淡道:「噢,原來是馬公子,馬公子深夜拜訪高老將軍,想必有要緊之事的,不過,天下之要緊事,莫過於皇上的召見,馬公子如果的確有重要事兒跟高老將軍探討,不妨等等,或許,高老將軍和皇上下了幾個回合之後,會放高老將軍回來也是未定。」
馬公子乾笑一聲,道:「也沒有什麼要緊事兒,只是從這邊路過,適逢看見高老將軍燈未息,便入來聊幾句家常罷了。夜深了,我也該回家了,打擾了,高老將軍。」
楚天歌淡淡道:「高老將軍年紀一把了,我們作為晚輩的,該留給他們更多屬於自己的安靜,沒事的話,夜裏還是儘量別來打擾他老人家清淨。馬公子,你以為呢?」
馬公子心頭一震,看來,這傳達聖旨的內在之意,絕非表面上只是皇上一時興起召見高岩竹入宮對弈那麼簡單,實則另有更深一層的意義。極之可能,這道聖旨根本就是來救高岩竹的!
這一剎那,馬公子心思百轉,暗裏思量,會不會又是三少暗中推動了?難道,三少,的目的僅僅是要木靈道死,和剪去高岩竹和墨之理他們利爪,並不需要高岩竹和墨之理等官員滅絕?
如果此情屬實,那麼,三少怎麼偏偏就是只需要木靈道死,而對其他官員給予寬容,莫非,三少最是痛恨木靈道的趁火打劫,因此一定要他死?!
馬公子想了想,暗嘆一聲,當年,自己父親是木靈道他們的棋子,最終被棄子,落得悲劇告終。而自己呢,自以為心智高絕,擅於把握機會,佈局精湛,然而,看樣子,其實,也只是三少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他乖乖的沿着三少制定下的規則走之下去倒也罷了,倘若,他作出反抗的話,很可能,他勢必要步他父親的後塵,落下更加悲慘的結局。
三少——你這走的究竟是什麼棋路呀?
很多人,當意識到自己成為別人手中之棋子的時候,通常都是心情激憤不能自己的,畢竟,棋子,就是被利用的代名詞。
然而,馬公子絕非尋常之輩,他的意識絕對是跨越時代的,他深知,人,最為悲哀的,絕不是被別人利用,而是,毫無利用價值!
那是一個廢物!
既然想通了自己的位置,馬公子並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現出來,棋子,自然得有棋子的覺悟,一枚要活的長久的棋子,必須無條件的遵從棋手的思路走向,決計不可反抗,除非,他把整個家族的性命都拋棄了——為了一點所謂尊嚴,犧牲整個家族,值嗎?
馬公子是個聰明之人,自然懂得作出聰明的選擇。
他眼神一閃,點點頭,道:「對極了。告辭,高老將軍。」
高岩竹點點頭,道:「馬公子走好。老朽皇命在身,恕不能遠送了。」
馬公子道了句「老將軍客氣,」便轉身帶着他的人,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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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月高掛,月色皎潔。
西北軍營。
端坐在書案前面的秦長天依然很有精神的握卷研讀,只不過,他的心情顯然並不是很好,眉頭緊鎖,深邃的眼神裏面偶爾閃掠過一抹悲痛和失落。
他的身後,似乎永遠站着綠袍青年,阿牛。
終於,秦長天疲倦的掩卷長嘆一聲。
阿牛道:「將軍,是不是我做錯了,我不該迫使雷天橫擊殺唐崩?」
秦長天搖搖頭,道:「現在,已經跟這些沒有任何關係啦。」
阿牛沒作聲。
秦長天道:「阿牛,你對夢家三少這人怎麼看?」
阿牛沒有絲毫猶豫道:「如果,他跟將軍不曾有如此複雜關係,我會視作他是我阿牛此生唯一的朋友。」
阿牛,無疑是一個驕傲到極端的青年,他幾乎是沒有任何朋友,能夠被視作唯一的朋友,可想而知,夢同學在他心裏的分量是何等之重。
秦長天點點頭,道:「你的眼光,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確配得上做你的朋友。可惜的是......」
阿牛道:「沒有任何可惜,將軍。」
秦長天忽然問道:「尊師身體可好?」
阿牛道:「這次我回去嶺南一趟,她閉關了,不曾見面,只是隔着石室門兒嚴厲警告與我,不許我和三少發生正面衝突,無論怎麼樣,都務必等到她出關之後,方作打算。」
秦長天微微一愣,道:「連尊師都那麼看重三少呀,那麼,看來,我們真是不可輕舉妄動啦。」
阿牛道:「是的。」
秦長天臉色有些難看,輕輕道:「你知道麼,根據京城密報傳來消息透露,不過數日,三少便要帶着忽必烈的聖旨來到此地,然後,調我去西南平息緬甸侵犯之亂,我如此一走,怕是再難有回到西北軍營的可能啦。」
阿牛道:「難道,將軍您的計劃徹底暴露啦?」
秦長天輕輕搖頭,道:「如果暴露了,那麼,就不會是調我去西北作戰的命令,而是召我回京城的詔令了。」
阿牛道:「可是,這西北軍營,卻是將軍您二十多年來的心血啊!」
秦長天沒有說話,他面沉如水,眼神閃爍着,咋明忽俺,仿佛,風中的燈火搖曳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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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夢府上下一片喜慶,貌似比過年都要熱鬧,尤其是夢老爺子夫婦,整天笑的都合不攏嘴了。
這也難怪的,三名產婦:彩蝶,俞玉,于謙寶,三個兒媳,接二連三下產了,除了彩蝶產下個是閨女,俞玉和于謙寶生下的都是大胖小子。
夢老爺子夫婦可都是開明之人,絕沒有普通人家的重男輕女思想,更何況,即便是現實一些說,夢家的話事人誰呀?三少好吧。
今時今日,夢老爺子只是掛名家主,實際上,這個家族的頂樑柱,非三少莫屬,還有誰敢站出來說一個不字?
幸好大嫂秦冰和姚燕以及秦國松的妻子都在,她們都是過來人,經驗豐富,不必另請月嫂,就可以應付過來,讓三名剛剛下產的妹子專心坐月子便是。
二嫂聞訊趕之下來,想要分擔一些家務,卻被果斷拒絕了,無他,因為,她的肚皮也隆起了,看樣子,不出今冬,夢家還要增添人丁呢!
好啊!
夢老爺子暗暗點頭,夢家好久好久沒有如此熱鬧啦,添財添丁,財丁兩旺進門來,才是一個大家族最實在支撐長久的基數呀。
馬婉兒也聽從了夢同學的交代,逐漸的收縮資源,畢竟,恰如三少所言,樹大招風,一旦當朝的執政者發現夢家集團將會左右着全國的經濟脈搏,威脅着社稷的步伐,極之可能會對夢家集團產生極大的敵視,乃至狠辣的打擊。
見好就收,低調鞏固一些掌握手中的資源便可,用不着繼續鋒芒畢陳,被打上黑印,因小失大。
因此,馬婉兒也就基本把手頭的權力下放,大部分交給二哥夢中開,小部分交給秦國松大理,騰出手來之後,她更多時間是陪同三名產婦聊天,也偶爾做一些照料活計,但是,對於這位大姐大,不僅幾女對她恭敬有加不敢讓她做那些粗活,便是夢老爺子夫婦也一個勁的吩咐她只需跟幾位說說話就好,其餘的什麼活計,無需她理會。
滿月之日,夢老爺子也不打算大作鋪張,只是知會了家族一些長老,讓他們過來夢府聚一聚隨便祝賀一下便是。
可是,到了那天,不僅族裏的青年一輩幾乎全到了,連中原八大門派也派來了諸如趙珏、玉虛道長、度過大師等等青年一代的才俊代表。甚至,綠林之中,在烏青峰的率領之下,三山五嶽,各個重要地區要塞的頭領都趕來道賀。跟夢家有生意密切來往的各路老闆就無需贅言了。
值得一提的是,當整個夢家上下沸騰一般時候,淮陽沈家家主沈寬帶着一個四十出頭的美**人來到了夢府。
淮陽沈家和夢家的確有生意上的密切來往,只不過,那些生意上來往的家族,都是隻身過來的,帶着家眷聯袂而來,要不要如此「隆重」呀?!
更有深知沈家主底細之人,都知道,沈家主喪偶多年,一直未有續弦,莫不成,由於,沈家和夢家聯盟之後,生意上賺了個盤滿缽滿的,導致了他老樹萌芽,又起了第二春麼?
究竟是老烏手下那班綠林好漢見識寬廣,當下,在眾人悄悄低聲議論時候,一個在淮陽地面坐山頭的寨主一語道破:「你們說什麼呢,那是沈家主的弟媳婦,也就是『淮陽一劍』沈夢龍的妻子,謝群湘。」
額,這個,這個,究竟怎麼個情況?
攜帶自己的妻子一起來,也就罷了,居然,竟然,帶着的是弟媳婦?!
這算哪門事呀?
由於,沈家跟夢家的聯盟,是夢同學親筆寫信傳達過來鄭重交代的,此事,倒是夢家高層皆知的,因此,沈家主的到來,明顯獲得隆重的對待,不僅馬婉兒親自出來迎接,便是夢老爺子夫婦也一臉古怪的隨同出門迎接。
能夠讓夢老爺子夫婦和夢家的掌舵人馬婉兒親自迎接的人,大家自然是詫異萬分,很多賓客都相隨而出,看看,究竟是誰那麼大的面子。
當眾人看見了沈家主之時,皆是一愣,顯然,皆是暗暗想着:淮陽沈家自從和夢家聯盟之後,雖然把整個家族注入活血,讓沈家在淮陽地面取得前所未有的光輝成績,但是,那也是夢家的功勞罷,按理,是沈家對夢家感激拜謝才是,怎麼,貌似,好像翻轉過來了呢?
在眾人疑惑紛紜之中,夢老爺子夫婦的視線卻別過沈家主,聚集在美婦的身上。
夢婦人看着美婦人,遲疑了一下,道:「沈家主,這位,是......」
沈家主還不曾回答,那美婦人已經深深一福,好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低垂着頭,低聲道:「我是三少的女人,謝群湘。」
額?
眾人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