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聽着青色蛟龍的嘶吼聲,看了那些空氣里凝結不化的黑色血線一眼,只是輕哦了一聲,「原來是龍蝠。」然後他便接着繼續走了下去。
少女永遠是天底下最好奇的動物,南宮采菽亦然,胡京京亦然,甚至淨琉璃也是一樣。
看着丁寧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胡京京忍不住問道,「什麼是龍蝠」
「一種分外強大的嗜血蝠類,因為太過強大,所以在很早以前被認為具有真正龍族的血脈」
大約知道只是這樣解釋她肯定無法理解,所以丁寧接着補充道:「所有在很久之前被稱為是龍的東西,都具有強大的肉身力量,以及強大的自愈能力。這種龍蝠雖然只有兩尺來長,但即便不能動用天地元氣,肉身的力量也很恐怖。至少不會弱於方才那條風蛟。若是平日裏真正廝殺起來,方才那其餘異獸,都不是它的對手。現在大燕王朝有一件神兵叫黑煞,便是用天鐵和這種這種異獸的血膠煉製而成。」
「就是燕帝的御器」厲西星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身體裏也忍不住泛起寒意。
「就是現在燕帝的那件本命器」
胡京京越來越覺得不真實,她忍不住看着丁寧,「你真的一點都不害怕麼」
丁寧看了她一眼,反問道:「你現在害怕麼」
胡京京愣了愣,她發覺此刻自己好像的確並不怎麼害怕。
丁寧忍不住笑了笑。
「可是」胡京京還是覺得不對,想了想,看着丁寧道:「我現在的確不算害怕,只是因為你很冷靜,是你的情緒影響到了我。」
「這些異獸再強也最多只是等同於七境的修行者,這祖山既然能夠封山這麼多年,那不管內里是什麼,力量本身就肯定超過這些異獸。既然知道這些異獸下去就是這樣的結果,那有什麼可以害怕的」
聽着丁寧這樣的解釋,胡京京沉默了片刻,道:「這些異獸加起來絕對比我們加起來都強,它們都不能應付,我們能夠應付得了麼」
「所有劍經最重劍意,若是連那一劍遞出時,真正要表達的意思自己都理解不了,那這天地自然也不可能理解你劍勢的意思,自然也不可能有最為淋漓盡致的元氣被你調動。」
丁寧極為耐心的先行說了一句似乎無關的話語,接着說道:「所以有些劍勢從一開始就有破綻,就如這用厲西星逼我來這裏破局的天涼人設的這局雖然看似天時地利具全,然而從一開始立意就有破綻。他的設局讓我知道了他是天涼人,知道他逼我來這裏,是為了幫他掃清一些前進的障礙,而我對於他而言,只是領悟能力世所難及。所以他一定知道些內里有什麼東西,而我們要面對的肯定也是有關領悟才能勘破的東西,不會直接被什麼東西殺死。」
厲西星認真而仔細的聽着,他明白丁寧所說的意思是從一開始,丁寧就已經覺得這個局有破綻,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但是他依舊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道:「那山道上的蟲豸呢若是沒有那場靈雨,恐怕我們死在那裏之後,你們後來也不好應付。」
「有很多可能。」
丁寧說道:「可能那處地方不是唯一的進入祖山途徑,可能若是你們真的死在那裏,我們便可以感知到其中的兇險,也可能那人知道對付那些混沌蟲的方法,會保證我能夠通過。」
厲西星點了點頭,他認可丁寧的這些看法。
「這些強大的異獸雖然是被這場靈雨吸引過來,然而既然上方都可以進入,之前它們不敢進入這裏,現在卻敢衝下來,便至少說明內里已經因為不老泉的消失而有所改變,至少在它們看來都可能有成功的機會。」
丁寧說道:「而且裏面的東西,對於它們都有很強大的誘惑力。」
聽着丁寧的這些話語,申玄的眼睛再次微眯。
這些實力堪比七境的強大異獸在整個世間而言,比起七境修行者的數量還要稀少無數倍,在感知禍福,天地元氣的波動方面,這些異獸更是有着獨特的自然感應。
到底是什麼,可以讓這些異獸拼死也要下去冒險
就如在長陵,若是連七境的修行者也要以生命為賭注去一搏的東西,將會是何等驚人
尾部被徹底撕裂的白色翼蛇如白虹貫日般從殿頂衝出,又隨即力盡如隕石般落地,發出了巨大的轟鳴。
煙塵散處,烏瀲紫和大巫的身影出現在這座殿前。
祖地在這片荒原的各個王族之中,有着更多的傳說,許多天涼人在故事裏更是直接成為神靈,所以烏瀲紫親眼看到這座祖殿時,心神所受的震盪自然比厲西星等人要更為強烈。
此時站在這殿唯一的入口處,看着內里的石階和玄奧的光線,他兀自身體震顫不停。
大巫的神容說不出的複雜,包含着無數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味道,尤其眼神說不出的落寞和滄桑,如同大漠上落日的餘暉。
「你太過幸運。」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殿門後的石階上,看似就要動步,然而就在此時,他卻突然頓住,冷漠的說了這一句。
「大巫」
烏瀲紫愣了愣,他轉過頭去看着這名男子,不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大巫就在此時轉身。
身後的煙塵里,似乎空無一物的虛空裏,卻漸漸透出一道不散發任何氣息,但偏偏給人一種無比巨大和強大的氣勢的身影。
烏瀲紫震駭到了極致,面上的血色迅速的褪去。
他可以肯定對方並非是他烏氏國,甚至不是東胡的修行者,而且在所有烏氏和東胡的修行者里,也似乎沒有一人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氣勢。
這種強大的氣勢,讓他直接想到了那一柄無比巨大的劍,瞬間想到了這名男子的身份。
「戰摩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這名男子自然便是靈虛劍門的宗主顧淮,此時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巫,似乎看穿了大巫的內心深處一樣,緩緩的說道。
「我要進到這裏,卻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情,要付出多少的代價,你們隨便就進入了這裏,自然便是最大的幸運。」
大巫淡漠的說了這一句,不再看顧淮,只是轉過身去,開始動步。
「大巫」
看着顧淮只是微笑不語的神態,烏瀲紫感覺到了什麼,身體開始變得冰冷。
「還不明白麼」
顧淮越過他的身側,微諷的看了他一眼,「若不想立即就死,那就跟上來。」
烏瀲紫緊抿着嘴唇,他的身體先前因為敬畏和激動而顫抖,而此時卻是因為憤怒而顫抖。
他完全無法想到,整個烏氏都異常尊敬的大巫,竟然和這些秦人已經暗中有着他所不知的約定。
螺旋往下的石階漸漸到了盡頭。
身周長草的綠意漸消,卻又開始生出深沉的紅色,就如在進入一片深秋的楓林。
然而這紅色越來越濃烈,濃烈到盡頭,卻是又奇異的變為紫色。
殿內底部並不像所有人之前想的一樣深邃,甚至沒有上面那麼廣闊。
當奇異的紫色變為真實,首先帶着一種桀驁的氣息映入他們眼帘的,是一株很高大的樹。
殿底就像是尋常的谷底,或者說很像一個巨大的井底,數百丈方圓。
平坦的地面上沒有任何其餘的植物,只生長着一株數十丈高度的,散發着紫色玉質光芒的樹。
那條青色的蛟龍,此刻就掛在這株樹的枝椏間,身體被許多樹枝洞穿,已經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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