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姚氏的春暉園,說是二姑娘來了,姚氏連忙站了起來。馬媽媽跟在身後,竟也跟不上她。秦世嫻由一群丫鬟婆子跟着,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春暉園。姚氏剛抬腳走出去,母女倆就碰了面。
「這些日子瞧着清減了許多。真是苦了我兒了。」姚氏雙目通紅,拉着自己的大女兒秦世嫻的手,望着她。眼淚頓時巴拉巴拉地流了下來。
「母親莫哭。馬媽媽,快扶我母親進去。」
「是,二姑娘。」馬媽媽忙扶上姚氏的另一隻手,身邊的春鴛悄聲招了晴芳過來,叫她去燒壺熱開水去。晴芳一貫話不多,動作卻快,忙轉身領了吩咐。
「春鴛姐姐,我們做什麼?」晴文,晴娟,晴巧三個與晴芳一樣,是姚氏屋裏的二等丫鬟,這些天夫人不好伺候,這一時之間便失了主意。被心直口快的夏鷺給訓了一頓:「你們平日裏做甚便是甚。」
一個個頓時嚇得不敢說話。而就是春鴛夏鷺秋燕冬鴿四個大丫鬟這會兒也不敢跟着進屋,只躡手躡腳的往後退了一步。個個屏氣凝神,不敢喘一口大氣。
二姑娘身後那烏泱泱的一堆人兒,見她們四個大丫鬟都沒有跟進去,自是有眼力價兒地沒有跟進去。
這幾日為着二姑娘的事情,夫人操碎了心。她們便是再得寵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招惹姚氏。先頭世子夫人拿了世子爺去了其他幾位姨娘那兒卻不肯去她房裏的事情跟夫人告狀。
被心煩氣躁的夫人一通數落地哭着跑了,這些天,春暉園的丫鬟婆子們哪個也不敢踏錯一步,說錯一句話,就怕被夫人給發作了。倒不是說姚氏是個不講道理情面的主子,相反的,姚氏深諳御人之術,也非不通情達理之人。
只是如今主子心煩,自己個兒撞上去,那不是傻子自己找死嗎?
二姑娘是夫人的頭生女兒,打小就是捧在手心兒里寵大的。這回竟然遭了選秀,這鎮南侯府不是小家小戶,自是不必靠女兒來掙頭銜兒榮耀。因此姚氏自是不願意女兒去吃這份苦受這份罪。
這宮裏四方的牆,四方的天兒,悶都能把人給悶死。且不說勤文帝年近四十,就是個二十三十幾的青壯年,姚氏也捨不得。這選秀一層一層的選下來,宮裏規矩又大,即便是沒有衝撞了貴人,這一輪輪下來,也得脫層皮。她們這樣的人家,又何苦受這樣的罪?
況且萬一要是入了貴人的眼,入了宮便是皇家的人,日後與家人見面都難。
姚氏如何能捨得?但是秦世嫻是擬定的待選女子,姚氏縱然再有不願意,也要請了宮裏放出來的老嬤嬤家來□□姑娘,以免失了侯府的體面。
姚氏雖然與丈夫的關係處理上糊塗,這大道理卻從來不糊塗。見女兒言情舉止越發的得體,姚氏縱有幾分辛酸,卻更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母親,女兒不苦。聽說二舅母娘家的清竺妹妹也在此次秀女之列,清竺妹妹不是從小與懷遠表兄訂了親嗎?」
姚氏大哥的兒子,正是永嘉郡主的大兒子姚正勛,字懷遠,如今在勤文帝身邊任御前侍衛。秦世嫻向來溫柔嫻雅,本不是亂嚼舌根之人,姚氏聽了不由嚇了一跳,「你聽誰說的?這話可不許亂說。你懷遠表兄與清竺丫頭可沒有正經交換信物,如今正是這樣的當口,未經選看的秀女是斷不可私下結親的。」
雖是這樣說,這件事情,姚氏卻是從大嫂永嘉郡主那裏聽說過。大嫂永嘉郡主愛憎分明,心直口快,當初曾經說過二嫂娘家的清竺丫頭不錯,便請二嫂問問,若是可以不如就跟自家來個親上加親。
姚氏的二嫂是正二品尚書令家的千金,她的侄女兒與自己那個侄兒倒是也相配,只是後來這件事情姚氏就沒聽兩個嫂子再說起,她還以為是兩家已經悄悄定下來,就等着那丫頭及笄。
林家那丫鬟與嫻姐兒正好同歲,只不過比嫻姐兒要小一個月,是二月里的生辰。沒成想竟然是沒成?
「女兒是聽馨妹妹說的。」秦世嫻老實說道。在姚氏面前,秦世嫻向來不做大的隱瞞,只是女兒家大了,有些事情,她如今也有了一些自己的主張。
姚氏一聽,不由皺眉。馨姐兒這丫頭比嫻姐兒還小一歲,是她那二弟妹羅氏所出。二房嫡出的小姐。
她那二弟妹是一品威武大將軍羅家的嫡出大小姐,從小習武,因而性格格外的潑辣。只是二弟秦珉這個書呆子當年竟然誰也不要,就對她一見鍾情,非要忤逆了老夫人的意思娶了進門,如今二弟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為了她另闢新府,闔府就她一個,寵的跟個兒仙女兒似的。其實姚氏也十分的羨慕她能得到夫君的專心相待。
只是在姚氏看來,這二弟妹羅氏也未免太口沒遮攔了一些,這些事情若非她跟馨姐兒說,馨姐兒一個小丫頭能知道什麼?只不過聽見這個消息,姚氏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林家的那丫頭長得好她是知道的。
即便是她心裏偏着自己的女兒,但是平心而論,這滿京城,比林家那丫頭標誌的還真找不出幾個來。莫不是上頭看中了她?這一想,姚氏反倒是放下了心。
雖說是走個過程,只是女兒終究要去走這一輪又一輪的,實在是折騰人,因而不免細細囑咐了女兒幾句這才親自送她出去。這些天姚氏見天兒的心吊着,總算是鬆快了一些。
馬媽媽是看姚氏臉色的箇中好手。姚氏才鬆快了幾分,她才想到那邊的那件事情。還有姚氏吩咐她注意着楊氏那邊兒。便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開口。
姚氏平日裏最是明白馬媽媽,她這樣便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請示,只是姚氏雖然心裏的煩躁去了一些,到底還記掛着大女兒的事情。「夫人……」
姚氏方才回過神來,「有甚事支支吾吾的?」馬媽媽陪着笑,「那邊問四小姐與二小姐同為大房的姑娘,是不是……」姚氏冷哼了一聲,「就知道她坐不住。侯爺那邊可有發話?」
「沒有,侯爺不理會這些事情,說是憑夫人做主。」馬媽媽連忙道。
「算他還沒有老糊塗。」馬媽媽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些年夫人與侯爺的關係越發的冷淡,便是當着侯爺的面,夫人說話也從不客氣,馬媽媽心裏就直嘆氣兒。
這夫人是多麼聰慧的一個女子,卻怎會不明白這樣一來反而將丈夫越推越遠,夫人終究對當年的事情十分的介懷。因而馬媽媽嘆了一口氣。「那夫人的意思?」
「既然她那麼想送女兒進宮,我又豈會做這個惡人?二房三房那邊兒怎麼說?」承襲爵位的雖然是秦征,但請了宮裏出來的嬤嬤來,三房的姑娘們都是一起教的,只是出銀子的是大房,因而每日教習結束後,嬤嬤住在大房,還是住在離嫻姐兒的院子最近的汀芳院。
那邊自是指的陶姨娘,陶姨娘一貫聰明小心,如今得知自己的女兒蓉姐兒有機會參加選秀,尾巴便翹了起來。就跟蓉姐兒已經選中了似的嘚瑟。真是上不得台面。她的原話可比馬媽媽說的難聽多了,說的好似夫人給二小姐開小灶似的。
即便是夫人願意給二小姐開小灶也不是你一個妾侍能置喙的。
二房三房正經的嫡出姑娘都還沒說什麼呢,你一個小小的姨娘倒是為庶出的姑娘叫屈了,實在是叫人生氣啊。原本馬媽媽根本就不想跟姚氏稟告,但是若是陶姨娘鬧到夫人這邊來,豈不是她這個管事媽媽失察?
「二夫人沒說什麼,三夫人給奴婢送來了這個。」馬媽媽從袖口取出了一隻晶瑩剔透,水頭極足的翡翠鐲子。
姚氏反倒是笑了,「難得她肯費心。傳我的吩咐,從今個兒起,幾位待選的姑娘若是有願意的都可以搬去汀芳院去與嬤嬤同住。」馬媽媽很快就明白了姚氏的意思,這便是給了機會了。
能不能抓住機會,得到那默默的青眼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還有甚事?」馬媽媽斟酌了片刻,將柳氏去了楊氏屋裏,病情加重,世子爺去楊氏屋裏興師問罪,卻被楊氏三言兩語給治住了,還主動調查了事情的真相。姚氏臉上更是多了幾分笑容。
「這個楊氏……」馬媽媽仔細琢磨姚氏的笑容,卻似乎覺得夫人似乎是對楊氏很是滿意的意思,不由一個激靈。
不過這楊氏也真是能耐,誰不知道世子爺自從那年從戰場回來,就成了一個渾人兒了,更迷上了柳玉兒,自那柳玉兒進門就一味偏袒。
原本還有個從小伺候的通房丫鬟,那丫鬟是從小伺候的情分,與旁的自然不同。不過是跟柳玉兒拌了幾句嘴兒,那柳玉兒就被氣得暈了過去,那丫鬟大抵也說的不好聽,左不過是拿柳玉兒的出身說事兒,最後那丫鬟竟被世子爺親自給發賣了。
因此即便是如今的世子夫人齊氏也不敢真的拿柳玉兒怎麼樣,如今這楊氏讓柳玉兒的「病加重了」,竟然還能讓世子爺親自去調查事情的經過,雖說世子爺沒有去給楊氏認錯,但是從此以後,想必世子爺也會聽楊氏幾句。
「你繼續關注着,只不過這次楊氏受了委屈,那邊兒的事情你找下面的人去說明我的態度即可,反正汀芳院空屋子多得是,她們若是真要將自己的女兒往那地方推,我也不會攔着,楊氏那邊你親自帶人去,從我的私庫裏面選些物什,就當是補償楊氏受的委屈。」
「是,奴婢明白。」至於姚氏說的她們是誰,自然只有她們心裏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