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不長不短,三寸,針身呈現出淡金色。
起手探穴,施針入體,推拿活血。
在華佗的手上,鬼門十三針這一套與往常截然不同的針法被施展了出來,這套針法完全沒有之前針灸時的中正平和之意。
多的是辛辣,詭異,決斷。
當初替孫小牛施的是飛羽針,屬輕針。
替孫長遠施的是回天針,能夠極大的激發人體的潛能,配合相應的藥物能起到回天續命的作用,屬密針。
而這鬼門十三針,就如它的名字一樣,屬鬼針。
鬼氣森森,針針見血!
每一針刺下,收回之時便會帶了絲絲的血跡,顏色深淺不一,甚至還有墨綠色的。
此刻張科身上綁着的繩子都被解開了,赤裸着上身的平躺在床上。
由於過度的瘦弱,導致穴位十分好找,可華佗所探的穴是鬼穴,無一不是偏門穴位,而且險之又險,甚至有些和死穴相近。
這對於華佗來說當然算不上是問題,可付興看見處於半昏迷狀態下張科臉上的表情,心裏不由自主的有些抽搐。
那該是怎樣一副表情,崢嶸,蒼白,哀嚎,扭曲……付興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張科的疼痛至少有八成是來自於華佗的針法。
依據付興的判斷,張科的身體由於長時間的虛弱和萎縮,痛覺神級的靈敏度降低到了極點,可卻依然能疼的齜牙咧嘴,欲哭無淚,這何止是治人的針法,拿去做刑法也不為過。
華佗此刻施針的速度越來越快,根本沒有時間和付興交流,漸漸的,張科的身上被汗水和血水,以及黑色的一層污垢所覆蓋。
「用毛巾擦拭乾淨。」張老漢聞言連忙用佔了熱水的棉布將張科身上污物擦拭乾淨。
華佗將手裏的針放到一旁,拿起了從百草堂購買的一把刀具。說是刀具,其實形狀上更像是錐子,只不過頂尖處是一個倒鈎。
還有另一把刀,真真正正的小刀,像是一把銼指甲刀。
「鬼門十三針可以震懾住陰邪之物,定住它們的魂靈,可要想祛除掉蠱蟲,還是要動刀子,尤其是心臟的那隻,必須儘快用這蠍尾刀勾出來。」
華佗這時有了空閒,又是向付興解釋了起來。
「啊,」張老漢瞪大了眼睛,張着嘴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一幕實在讓他是震驚的無以復加。
付興左手握着那把如同銼指甲刀的小刀,徑直刺入了張科的胸膛,輕劃一下,滾熱的血便噴射而出,濺在了四周一片腥臭和殷紅。
「這一刀刺得雖然是心臟,但卻不會致死,你放心。」華佗安慰張老漢道,右手提着那把蠍尾刀,順着劃開的那條口子,刺了進去。
蠍尾刀在華佗的控制下,在張科心臟周圍搗鼓了起來。
不消說,是在找那種蟄伏的蠱蟲,只是,這樣一把刀,在心臟周圍刮動着,這麼看都是很讓人心驚肉跳的一件事。
「勾到了?」
當蠍尾刀觸碰到一個堅硬物的時候,付興心中一喜道。
「沒錯,確實是勾到了。」華佗肯定道,手上陡然一發力,張科的胸腔內居然是發出了悽厲的慘叫聲,那聲音,像極了一個嬰兒的哭聲,聽得付興頭皮只發麻。
「想跑,以為我鬼門十三針是白施的?」華佗冷哼道。
他開始直接拽動蠍尾刀,每拉動一分,慘叫聲就愈發的慘烈,幸好聲音不算太大,否則十里八方的人怕不是都要被吸引過過來。
拽拽停停,拉鋸了將近一個小時,蠍尾刀才被華佗拉了出來。
刀尖那倒鈎處,正好刺穿了一隻蠱蟲。
蠱蟲蜷縮着,有核桃那麼大,通體白色,這副模樣竟是有幾分可愛。
這當然只是表象,當華佗將蠍尾刀放到清水裏後,蠱蟲劇烈的顫動了起來,身體也舒展來開了,蜷縮的部分竟是一圈又一圈的利齒,不斷的蠕動着。
刀鈎心蠱。
華佗道出了這隻蠱蟲的名字。
不過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將張科心臟處的傷口縫合之後,便自顧自的端着這碗清水,連着蠱蟲一起,倒進了瓦罐里。
接下來,又是毫無疑問的大火悶燒。
「師父,你這是想?」付興有些不解的問道。
「引蠱。」
火勢越來越旺,沒過多久瓦罐里的水就燒開了,而裏面的那隻刀鈎心蠱居然還沒死,而是在不斷的瑟瑟發抖着。
華佗沒有理會它,徑自的將安神湯的藥材依次的放置了進去。
「這是要用蠱蟲為引,做一份安神湯?」付興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了。
「之前我就和你說過,這人身上有兩條蠱蟲,心臟的那條因為並沒有鑽的太深,可以用蠍尾刀勾出來,可喉管的那一條,已經依附在氣管之上,稍有不慎,就會導致氣管破裂,我不能冒這個險。」華佗一邊盯着瓦罐,一邊說道。
「這樣做就能祛除掉它?」付興依然不明白。
「不錯,因為同一個人飼養的蠱蟲之間都是有相互感應的,這份安神湯摻雜了刀鈎心蠱的氣息,喉管處的那隻蠱蟲必然會有所懈怠,到時候,這湯便是它的喪命散。」
華佗笑道,而後便不再言語,主動將附身的狀態解除了。
付興知道安神湯的熬製十分麻煩,也不着急,只是坐在小凳子上慢慢的等着。
漸漸的,瓦罐里的藥開始透明了起來,這是即將成藥的症狀,藥材全都沉入了罐子底部,只有那條刀鈎心蠱附在湯水之上,煞是噁心。
「等這碗藥涼了,你端給那張科喝下。」華佗說道,付興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等到明天,另外一隻蟲子便會死去,屆時兩隻蟲屍都在他的體內,我替他清理掉後就完事了。」華佗說道,語氣有點不對勁,充滿了催促的意思。
等張科服完藥後,天已經漸漸的有些黑了。
此時的張科神色虛弱至極,卻沒有了那份呆滯,眼睛裏也漸漸有了神采。
看樣子,似乎華佗的治療進行的很順利。
「爸,我餓。」張科背靠在床上,上身纏着厚厚的紗布。
張老漢下意識的望向了付興,見識到了華佗用蠍尾刀從心臟處掏出一隻蟲子那悚然的一幕後,他現在不僅是信服付興,甚至都要頂禮膜拜了。
「可以吃東西,不過只能是湯水,天黑了,我先走了。」付興點了點頭道,轉頭就走。
此時都快八點了,華佗施展鬼門十三針的時間太長了,再加上利用蠍尾刀勾出刀鈎心蠱,熬製安神湯,無一不是耗費時間的事。
走在村落小道里,一陣陣的寒意拂過付興,讓他不由自主的縮緊了衣物。
他總感覺不對勁,心跳的越來越快。
「師父,是不是要出事啊。」付興明顯的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忍不住詢問道。
「宵小之輩而已,我破了他的蠱,他自然是要來找我報復的。」華佗平淡的說道,付興心裏卻是一顫。
他感覺的出來華佗此刻神魂的虛弱,施展了一天的醫術,沒有直接進入魂息狀態已經是很勉強了,如今卻又遭遇到下蠱之人的報復,恐怕。
想到這,付興冷汗直冒。
「咯咯咯,咯咯……」
愈發密集的蟲鳴聲,由遠至近的響了起來,聽得付興不僅頭皮發麻,腦袋都一陣陣的發昏,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