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紅彤彤的小臉上有一抹羞憤之色,緊閉的唇線讓沈如初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情形,她一直都是一個存在感很低的人,不愛說話,勤快謹慎,後來與沈如初朝夕相處,才漸漸開朗。如今她疏離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沈如初牽着她的手,道:「對不起,我不該帶你來這個地方的。我……我不知道你也是在這個地方……總之,是我考慮不周。」
松月嚅囁道:「沒、沒關係,夫人,婢子沒事。」
沈如初能發現她的低落情緒並開口道歉,這讓她受寵若驚。她不是第一次被賣了,也不是第一次當丫鬟,但能找到沈如初這樣的主子,對她來說,唯有慶幸。
她很聰明,她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努力成為沈如初的心腹,幫沈如初做更多的事,讓沈如初離不開她——這一點,沈如初也感受到了,所以,儘可能給她表現的機會。
「是婢子無用,做飯不好吃,手腳不麻利。」松月深深地自責,她很早便被賣出來了,之前是在大戶人家做事,沒進過廚房,自然不會燒菜做飯。
文家現在情形不同,並非大戶人家,不講那麼多的排場,需要的是多面手,事情不多,但可能會很雜,需要有人面面俱到。
她最失落的情緒並不是來自於沈如初帶她來買家丁,而是這買家丁背後的深層次原因,可她卻沒辦法將這種心情用貼切的言語表達出來,她也沒這個膽量。
「你有你的好,別擔心,只要你願意留下來,我會讓你一直在文家的。」沈如初安慰道。
松月點點頭。
沈如初並不想從牙子的手裏買人,聽說牙子對這些人殘忍苛刻,表面看着乖巧。心理難免有些扭曲;還有一點就是,這些人牙子手裏的人很多是從大戶人家領出來的奴才,這部分人多數眼高手低,買回家未必使喚得順心。
「你為什麼自賣?」沈如初走到一處插着稻草在身上的年輕女子問道。
那女子滿臉悲戚,看了沈如初一眼,道:「夫人,小女子的丈夫突然暴斃,家中雖有些薄產卻被那群虎狼兄弟分掉了,至今無法安葬,小女子自賣。以求亡夫早日入土為安。」
沈如初仔細看了她幾眼,青年喪偶,乃人生一大痛事,她雖悲戚卻不哭泣,可見是堅強之人;寧可自賣,也不願意去求那些叔伯,可見性情剛硬;她言辭清晰,語句緩慢,可見為姑娘時家教也不錯。
「你需要多少錢?」沈如初道。
那小婦人抬眼看着沈如初。道:「亡夫生平雖是窮酸,卻頗為講究;我不想他死後過於寒酸,就算不能厚葬,也要新衣入殮。厚棺入土,方能報他生前善待於我。小婦人的自賣價錢為三十兩紋銀。」
三十兩,不是小數目——一般來說,買個奴才最多也就十兩銀子。何況。這婦人是個寡婦,對沈如初這種新婚夫妻來說,是個晦氣。
松月不滿地瞪了那婦人一眼。
沈如初想了想。道:「你也看出來了,我不是富人,但我出得起你這三十兩的身價,只是,我不喜歡當冤大頭。你一個寡婦,進不了大戶人家,他們不會買你進府;小戶人家,倒是不嫌棄你是寡婦,但買不起你。這樣吧,我念你一片赤誠,也是有血性之人,不肯折辱於你,又希望你丈夫入土為安,你若是願意,我出二十兩的身價。」
那夫人怔怔地看了沈如初一會。
沈如初微笑離開,丟下一句話:「你想清楚了,就在這裏等着我。」
松月緊跑幾步跟上沈如初,道:「夫人,您真的要買下她?」
沈如初笑了笑,沒說話,走到一個胖胖的人牙子面前,道:「我想買一個會廚藝的丫頭。」
那胖牙婆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大黃牙,像是拎小雞似得,拉出一個瘦了吧唧的丫頭,道:「這個,就是這個,會廚藝,以前在姚府上做過事。」
沈如初一聽,愣了,在姚府?姚光祖家裏做事?
「你叫什麼名字?」沈如初問道。
不等那丫頭回答,胖牙婆一巴掌拍過去,喝道:「快回答,今天還是沒人買你,小心老娘回去讓你吃竹板燒肉!」
所謂的竹板燒肉,就是用竹板抽打人。
那小丫頭看上去嬌小玲瓏,眼神怯怯的,臉上有些傷,道:「奴婢蘭兒。」
沈如初道:「你會廚藝?」
蘭兒道:「是的,夫人,奴婢從小跟着父親學做菜,奴婢的父親是個廚子。」
沈如初問胖牙婆,道:「多少錢?」
胖牙婆又是一口黃牙咧出來,笑道:「不多,不多,十五兩,您別看這丫頭瘦弱,力氣大着呢,隨便使喚!別說做飯,家裏頭的重活也照樣干。丫頭好找,但會燒菜的人不容易尋,夫人您若是瞧中了,就領走唄。」
沈如初笑了笑,道:「我不喜歡討價還價,這樣吧,一口價,十兩,你若同意我就領了她走。」
胖牙婆一拍大腿,一臉肉疼的樣子,道:「哎喲,夫人,您這不是讓老身為難麼,哪有那麼便宜的廚娘哦!她可是會做上百道菜的,夫人,再給加點吧。」
沈如初轉身就走,她不喜歡討價還價,若不是怕做冤大頭,她都懶得還價——十兩銀子,愛賣不賣。
胖牙婆一見沈如初要走,急忙扭着胖身子擠過來,道:「夫人別走啊!小娘子,別走!老身就做一次虧本買賣,銀子拿來,人你領走。」
沈如初給松月使了個眼色,松月送了一錠銀子過去,接過牙婆的賣身契和奴籍,將那個瘦弱的丫頭領了過來,道:「跟我們走吧。」
蘭兒依舊怯怯的模樣,沈如初看了她一眼,雖說是五月初的天氣,但那瘦弱的小身板配那一身薄衣裳,看上去尤為單薄。似乎還很冷。
「以後你就叫甘草吧。」沈如初道,她隨口從中藥里取了個名字。
甘草急忙道:「謝謝夫人賜名。」
三人往外面走,沈如初沒有再繼續買人的意思,松月雖感到奇怪,卻也沒多說。
「夫人,我願意跟您走,請收下小婦人。」那個年輕婦人過來,對着沈如初就是跪拜下來。
沈如初給松月使了個眼色,松月會意,拿出兩錠銀子放在那婦人的手裏。
「多謝夫人。還請夫人寬限兩天。讓婢子將亡夫安葬了,就去府上服侍夫人。婢子叫阮青花,以往住在西市青牛巷子,現在夫家被霸佔,婢子無處可去。」軟青花恭敬道。
沈如初點點頭,道:「以後你就叫麥冬吧。」
麥冬,「性微甘味苦,寒」,這大概就是軟青花的寫照。
「多謝夫人賜名。」麥冬福身行禮。
松月拿了一張沈如初事先寫好的文書過來。道:「你認得字嗎?」
麥冬接過來看了看,道:「婢子認得字。婢子現在就簽字畫押。」她在接過松月遞來的毛筆寫了自己的名字,又在上面畫押。
「這是婢子的戶籍,請夫人收下。」麥冬道。既然她要賣身為奴,這戶籍便是用不到了,以後只有奴籍。
沈如初點點頭,道:「松月。」
松月一緊張。道:「夫人,您是不是也要給婢子賜名?」
沈如初噗嗤笑了,道:「你的名字都在官府備案了。我叫着也喜歡了,何苦找那麻煩事。我叫你,是讓你領着她們兩個去官府登籍造冊。」
買奴婢不是將人領到家就完事了,最主要的是登籍造冊,確立她們新的主家,換取新的奴籍,官府藉機收一筆費用。這是買賣奴才的必經程序,也是對主家最大的保障。
松月笑道:「嚇了婢子一跳,您放心,婢子等一下就去辦這件事。」
「喲,這不是三妹妹麼?真是巧了,太有緣分了,走到哪裏都能遇見。」有人在背後油腔滑調地說着。
沈如初一轉身就看見姚光祖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照例帶着兩個猥/瑣不堪的小廝。
沈如初裝作沒看見,這種潑皮無賴,跟他多說一句話都是折磨,偏偏姚光祖不知趣,見沈如初掉頭要走,忙不迭地追上來,攔住了沈如初的去路,道:「妹妹這般心急回去?難道我們碰見了,不如一道吃個午飯,我認識一家館子,是京都菜,味道非常正宗。」
沈如初逮眼看見他身後的兩個小廝拉扯着一個丫頭,年紀不大,但相貌清秀,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而甘草緊緊地躲在松月的身後不敢出來。
「姐姐若是知道你與我一同下館子,恐怕會不高興。」沈如初淡淡道。
姚光祖一見沈如初不再對自己橫眉冷眼,當即心花怒放,嬉笑道:「怕什麼!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她那樣的木頭不識趣兒,哪能和妹妹你相比。妹妹想吃什麼?」說完便往前湊。
沈如初喝道:「你好歹也是個做爺的,當着這麼多人對自己小姨子拉拉扯扯,你覺得像話嗎?!」
她說得聲色俱厲,姚光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那趕明兒,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姚光祖不要臉道。
沈如初心說,你個賤人,非虐死你不可!
「就算找人少的地方,也不能越過我姐姐,總之一句話:有她沒我。」沈如初道,「松月,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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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旭:撲貨兜,你有節操沒有?你還能算個合格的寫手麼?
撲貨兜(萬分無辜):我怎麼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文旭:撲貨兜,為什麼老子身為男主,這麼多章沒有戲份,你安得什麼心?
撲貨兜(恍然大悟):這麼多章沒戲份了?好吧,我只顧着如初娘娘了。立馬給你加戲,還給你驚喜!
文旭:真的?
撲貨兜(不以為然):廢話!比珍珠都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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