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年前,漢王劉邦以漢中為發祥地,築壇拜韓信為將。
而後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逐鹿中原,平定了三秦後,最終一統天下。
直到今日,漢朝終於走到了末路。
作為西漢留侯張良之後、五斗米道教祖張陵的孫子,張魯在祖父與父親去世後,繼續在漢中一帶傳播並教化人民,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權。
張魯教民誠信不欺詐,令病人自首其過;對犯法者寬宥三次,如果再犯,才加以懲處;若為小過,則當修道路百步以贖罪。
又依照《月令》,到了春夏兩季萬物生長之時禁屠殺、酗酒,還創立義舍,置義米肉於內,免費供行路人量腹取食,並宣稱取得過多,將得罪鬼神而患病。
因此張魯在漢中二十多年,信徒眾多,民心穩定,沒有人會動用舉國兵力去強攻這樣的城市。
周揚聽完司馬懿對漢中的評價,暗自慶幸當初沒有傾全力進攻陽平關,否則後果將會是不堪設想的局面。
「仲達哥哥以前才長他人之威風。」張春華一如既往地批評司馬懿。
「這是事實。」周揚倒相當贊同這番看法。
「就算是,那他這段時間不是要帶咱們去見張魯嗎?」張春華冷笑道。
「現在不是時候,咱們得在客棧多住幾天,容我再好好打探一下。」司馬懿說這些話時,倒顯得坦然自若的樣子。
周揚卻沒有因此而鬆口氣,這幾天和張春華都呆在房裏,除了心裏焦急之外,也不希望司馬懿誤會他與張春華的關係。
畢竟張春華將來是他的老婆,不管司馬懿算不算他的朋友,周揚再怎麼好色,仍不至於去搞別人老婆,可是心裏總覺得奇怪。
自從張春華與司馬懿見過面以後,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以前她一直吵着要見仲達哥哥,甚至到了心有靈犀的程度,如今兩人見了面,卻搞得好像周揚才是她的仲達哥哥一樣。
司馬懿倒是不以為忤,仍是全心全意地幫周揚幫事。
周揚實在受不了整天和張春華呆在房裏,便提議帶她出去走走。
張春華明明雙眼發亮,卻還是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嗔道:「你就不怕他說你嗎?」
司馬懿在漢中打探情況,原本打算利用銀兩和他機靈的手段打通前去見張魯的各個關節,但不管怎樣,都不宜暴露三人身份。
因此一再囑咐,沒什麼特別情況,最好不要離開這家客棧。
現在周揚主動提出,張春華既喜又疑,表情不斷地展現出她那不知又在盤算着什么小心眼的模樣。
「走不走?」
「走,為什麼不走?」
兩句話,兩人便不管那麼多,跑出了客棧。
事實上周揚並不是沒把司馬懿的話放在心裏,只是他亦有自己的打算,並非純粹為了陪女人逛街。
他確認自己不會那麼輕易暴露身份,再怎麼說也是曾經潛入長安、潛入濮陽過的人物。
若論腦袋機靈和謀略,他自認不及司馬懿。
但是說到收集情報與潛入破壞工作之類,除了洛陽彭義源手下那些專業的情報團,他可不會輸給別人。
況且這城市要是有什麼細作的話,那更多可能會是魏國派來的細作。
出了客棧,街道上人流量十分喧譁,比之長安有過之而無不及。
漢中享有「漢家發祥地,中華聚寶盆」的美譽,盛產水稻與小麥,不但糧倉囤積充足,資源更是非常豐富,又是一個戰略重鎮,難怪成為蜀魏必爭之地。
而且這裏的氣候十分溫暖,即使現在正值入冬之時,仍不覺得寒冷。
不過生活在這裏的居民,也因此而不像北方人那麼耐寒,加上大多數人過着豐衣足食的日子,既使是無家可歸的乞丐,也可以隨時從義舍取肉食用。
因此漢中糧食物價整體偏低,但是酒價卻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
在這裏打工賺錢的人,錢都用來買酒了,卻不需要為糧食而發愁,更何況是軍需之用的陽平關。
難怪劉曄說攻打陽平關,曹操還真不一定耗得過張魯,就算耗得起,最後肯定也會拖累了整個曹魏的後補,導致吳蜀兩國會乘虛而入。
「我要買這個!」張春華指着一攤位上的手工制布娃娃,像個小孩般嘟起了嘴。
周揚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並遞給賣家一些碎銀。
張春華立刻興高采烈地收起布娃娃,蹦蹦跳跳地挽着周揚的手,活像他小媳婦似的,絲毫不以路人眼光為忤。
反倒是周揚怕碰到司馬懿而連忙把她拉開,擠出一臉假笑道:「你多逛逛,想要什麼再跟我說。」
張春華頓了一會兒道:「還是周揚哥哥最好了。」
忽然間,前方一群行人擠於一處。
張春華立刻拉周揚一起去圍觀,後者則無奈隨她而去,一起擠進人群中。
只見一名醉漢坐倒在義舍前,大白天喝着酒,伸手便可取到免費肉吃,卻沒有人指責他的不是。
因為他旁邊立着一塊木板,上面寫着:比酒量、比力量、比挨打,輸者隨便留些酒錢,勝者可將所有酒錢拿走。
周揚目光移到木板下方,一頂頭盔里裝滿了碎銀子,可見至今為止仍沒有人比得過他。
張春華興起道:「哥哥與他比一比如何?」
周揚卻一直注意着那裝錢的頭盔,看來這應是一名武將,只是為何人在漢中,卻沒有被張魯所用呢?
這時候,一名高達八九尺的巨漢,地震似的走到那人面前,看似當地惡霸的模樣,神氣十足地道:「爺打架從來沒有挨過打,所以第三項就不比了,至於酒量力量,任你挑吧!」
醉漢淺笑道:「任你挑。」
惡霸伸手便把對方手裏的酒罈子搶過來,往嘴裏倒了一口,連忙「呸呸呸」地吐了出來,曬道:「什麼爛酒這麼難喝,咱們比力量吧!」
醉漢道:「酒量你輸了,留點錢意思一下再比不遲。」
惡霸卻道:「爺從來只比好酒,不比爛酒,等你力量贏了再說。」
醉漢打了個哈欠道:「怎麼比?」
惡霸左觀右看,走到一家店鋪面前,伸出粗壯的手臂就把店門口的柱子拔了出來。
立刻贏得了現場所有人的喝采,就連周揚亦讚嘆不已,這幾乎與水滸小說里的魯智深倒拔楊柳相差不遠了。
醉漢竟全不放在心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將惡霸與那根木柱一同舉起。
惡霸大叫放手,他卻把惡霸望遠處一扔。
現場觀眾更是一片譁然,惟有周揚暗贊那醉漢聰明。
只要稍微懂點物理常識的人都知道,柱子插在泥土裏面,拔起來所要花費的力氣絕對比柱子大上好幾倍。
而那醉漢舉起惡霸與柱子,顯然要比拔柱子輕鬆多了。
可是表面上看來,卻像是醉漢贏了惡霸,其中原因卻是令人不得而知了。
不過最讓周揚看好的是醉漢有勇有謀,敢得罪如此孔武有力的惡霸,顯然是不怕對方因惱羞成怒而報復,不愧是軍人出身的人,只不知道這醉漢究竟是哪位武將。
「你敢扔我?」惡霸果然心有不甘,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借着怒氣發泄道,「活得不耐煩了嗎?」
「銀子。」醉漢沒有理他,重新坐倒在地上,舉起酒罈子往嘴裏又是灌了一大口。
惡霸卷開衣袖,舉起了大柱子就往對方衝撞過去。
一旁看的周揚不禁為醉漢倒吸一口涼氣,看那惡霸這氣勢,活像一架攻城車,恐怕連城門都會被這柱子撞開一樣。
醉漢卻從背後信手拈來一根羽箭,看也不看就那麼一扔。
「嗖!」
惡霸止住了腳步,眼珠子小心翼翼地向左轉。
只見那羽箭精準無誤地插在了大柱子上,距離惡霸的臉僅有分毫,惡霸倒吸一口氣涼之時,鬢邊的毛髮亦被剛才飛來的羽箭劃斷了數根,輕飄飄地從他眼前落下。
好厲害的箭法!
周揚心中不禁暗贊,如此準繩,恐怕與我的飛鏢要有一拼了。
惡霸連碰了這麼多次釘子,知道對方難惹,連忙扔下幾塊碎銀子跑了。
醉漢繼續喝酒,等待着下一個上場。
周揚有心與他結識,便上前問道:「比酒量,比力量,在下恐怕都不及壯士,不知比挨打又是怎麼回事?」
醉漢面無表情地答道:「你讓我打,我讓你打,誰先撐不住,就算輸。」
周揚笑道:「就這麼簡單?」
醉漢也不答話,便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道:「你先來吧!」
周揚搓了搓鼻子,心想除非這醉漢也練過太平經,否則挨打的功夫絕對不如我,只不知道自己能否打倒對方罷了。
「嘿!」
一拳過去,醉漢倒退了幾步,倒不是因為拳風猛,而是醉意未消。
周揚道:「該你了。」
醉漢放下酒罈子,箭步飛去,重拳擊在周揚腹部。
周揚立刻漲紅了臉,要不是自己體內源源不絕的氣息與太平經自療的功能,這一拳要打在普通人身上,立刻吐血而亡。
這醉漢不但箭術了得,力量更是驚人,而且相當耐打。
要知道周揚剛才那一拳看似平平無奇,卻是用足了六七成勁兒,打算讓對方知難而退,並非要將他擊倒。
如今看來,不得不全力以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