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逐鹿天下
入夜,天已微涼。
吳庸站在窗前也不知道想什麼,他為了大元江山辛辛苦苦了2o餘年,如今終於要做個犧牲品了。帶着不過百餘侍衛來湖廣捉拿手握整個湖廣十萬重兵的達魯花赤,傻子都知道以卵擊石是個什麼境況。明兒就能進武昌城了,可他沒有一點自救的對策……
他寫了封信,讓人遞給湖廣的那一位,信上明白的告訴他,自己會回京稟明聖上,達魯花赤並無反意,一切皆有心人為之。信寄出去之後,就沒了消息,吳庸拿不準那邊人究竟是個什麼態度,假使那邊人肯放自己一馬,那麼聖上呢?聖上又怎麼能饒過他?吳庸嘆了口氣,他辛苦這麼多年,卻依舊是兩派之中的小蝦米,如今不管怎麼看,他的仕途都要走到盡頭了。他坐在書案前翻了兩頁書,站起來走幾步,轉身又坐下,心中如一團亂麻一般,煩躁不堪。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吳庸側了側頭道:「秋露?你且去幫我重沏一壺茶來。」
來人一動不動,吳庸,吳大人有些不明所以,他站起身來,轉過頭去,卻見一黑衣人抱着雙臂,睜着一雙眼白多餘瞳仁的眸子陰測測的看着他。吳大人被驚得立刻站起身來,與此同時,一道銀光閃過,他剛剛坐的那張官帽椅瞬間被劈成了兩半。可那刀光並不想放過吳大人,它衝着吳大人就斜刺過來,吳大人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他強作鎮定的看着咄咄逼人的刀光心裏焦急萬分。
此時他心裏已經涼透了,哪怕他上了那樣一封示弱一般的書信,那邊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他?伯顏真狼子野心!奸臣橫行,皇權式微,這蒙元荒唐至此,氣數將近,誰來取而代之!他狼狽的看着眼前那漫不經心的黑衣人,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只聽得「咣啷」一聲,然後緊接着便是兵器將肌肉撕裂的聲音,血腥氣一瞬間瀰漫了整個房間,然而疼痛卻並沒有如吳大人所想一般如期而至,他又等了一會,然後有些不明所以的睜開眼睛,卻見到剛剛那黑衣人被一柄冰藍色長槍直釘在門板上,鮮血順着門板慢慢滴落下來,在地上匯成一灘,映出那人最後的猙獰的表情。
吳庸嚇得渾身劇烈抽搐了幾下,他雙手撐着地,向後退了幾下,然後他一側頭,就看到一個同樣身着黑色勁裝的身影正背對着他直挺挺的立在那裏。像是感覺到他的疑惑,那人緩緩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戴着狐狸面具的臉。那狐狸看起來是笑着的,又似乎嚴肅非常,一張面具上紋繪了滿滿當當的奇怪油彩,看起來色彩斑斕詭異萬分。
這一天簡直是吳庸人生五十年裏最跌宕起伏的一天,先是提心弔膽到了湖廣境內,被迫書寫屈辱求和信,然後被暗殺,緊接着又神轉折的被救了。來人什麼目的,他已經不想去探究,或者說,他已經沒有氣力再去思索這一連串的複雜情況了。吳庸低聲嘆了口氣到:「你救了我。」
他聲音極低,在安寧的夜裏竟也似乎微不可聞。
那黑衣人從喉嚨中擠出兩聲沙啞的低笑,反問道:「你以為,我這便是救了你了?」
吳庸分不清來人是男是女,他看得到這人黑色綢料下包裹的纖細腰肢,卻無法識別因為面具而造成的瓮聲瓮氣的聲線。然而這不妨礙他從這人語氣中聽出濃重的嘲諷之意,夜色之中這份難以辨別的神秘陰森感更是讓他感覺到極強的心理壓力,驚恐畏懼迷惑束縛住了他的手腳,讓他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他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面對這人的嘲諷也無力反駁,只得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忍不住顫聲道:「您,您是高人,您若是能救了在下,在下定任您驅使,萬死不辭!」
黑衣人懶得看他一般的扭過頭去,再度背對着吳庸,語氣平板聽不出悲喜:「我能不能救你,關鍵不在我在你。你可要知道,這世間沒有兩全的法子。」
吳庸哪裏不曉得這其中利害關係,到了這個時候,他自然是保命要緊,哪裏還敢奢求榮華,他連連點頭道:「高人請講。」
黑衣人淡淡的道:「這事情過去了之後,世間便再也沒有吳庸了。」
吳庸自然點頭稱是,鄭重道:「事後我定然帶着妻兒隱姓埋名歸去,這世上日後只有胡秀才,再也沒有吳侍郎。」
他回答的乾脆利落,沒有半分猶疑,生怕黑衣人一個不高興轉身就走。
黑衣人冷哼一聲道:「你道這地界上所有的達魯花赤便只聽平陽王一人不成?漢陽府,黃州路,可是能調出不少兵力你只要連夜派人前去調兵,定然能夠一舉成功。」
吳庸一怔,然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調兵,攻打武昌?」
黑衣人猛地側過頭來,一雙眸子銳利的驚人,而那張面具上的狐狸臉依舊笑得詭異。那人伸手一拍桌子,只聽得「啪」的一聲,那張上好的花梨木書案已然化作一地碎屑:「你莫不成在跟我裝傻!且小心我現在便要了你的命!」
吳庸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黑衣人,剛打算說些什麼,便聽得黑衣人又說道:「當然是約得平陽王到城外山莊中擺宴詳談,平陽王剛愎自用,知曉他的地界上有人不服與他,定然心中惱恨,帶大批人馬赴約。與欽差會面帶了大批人馬是什麼意思?你難道還不懂麼!到時候你便可以光明正大捉拿他。攻打武昌路!也就你想得出來!難不成你覺得漢陽府黃州路的侯爺們都會跟着你起兵謀逆不成?還是說你覺得你京中妻兒活的太安穩?」
吳庸已經被他訓斥的說不出話來,他低頭訥訥不言,心中卻已經認可了黑衣人的說法,正打算道謝之時,一抬頭卻發現屋子裏已經空無一人,剛剛那刺客斜歪歪的倒在地上,哪裏還有那杆冰藍色長槍?吳庸頓時被驚出一身的冷汗,他立刻扶着牆站起身來,顧不得自己狼狽的形象,衝着外面喊道:「來人吶!快穿我的令下去!」
這邊皇權相權鷸蚌相爭正要被人奪了利仍不自知,那邊天策府正磨刀霍霍。天陵對明天的戰事相當有信心,從兵力到武器到士兵個人素質都是他們完勝,但問題是,日後要怎麼走?攻城容易守城難,一旦平陽王離開武昌路,秦天陵就敢讓他一輩子都回不來。但若上頭知道她們這裏起事,恐怕立刻會派來難啃的骨頭,同時,估計她那些擺在明面上的產業都會受到衝擊。她的田產、房產、商鋪一般用的都是假名字,至於那些實在是天下人皆知的她的產業,比如岳陽第一樓,她也儘量將將損失降到最低。柏先生已經撤了回來,山貓子也回來了,劉伯溫那一條線也該牽回來了。
夜深的時候,村莊裏多是安寧很,很少有人家會點起油燈,縣裏面也多是如此,只有少數的富戶才會掛起燈籠一派燈火通明的景象。街上很少有人走過,連巡邏的都安靜下來。天策府就是這個時候行動的,五個府同時行動,數萬人的力量絕對不容人小視。幾個時辰里,這五個縣的守衛已經全部換成天策府的人,縣衙被眾將牢牢把守着,該關起來的關起來。從被窩裏被揪出來的縣官已經投降,這貨有什麼剩餘價值還有待商榷,但也要嚴加看管免得他捅什麼簍子。
太陽漸漸升起,一切跟昨日沒什麼不一樣,五個縣城依舊安安寧寧,只是易了主而已。
天策將士沒敢大慶祝,更不敢做燒殺掠搶之類的事情,只得從頭兒那領了府主給的賞錢,借着換班的功夫仨一幫倆一夥添兩個葷菜,犒勞一下自己而已。不過這小地方能有什麼好菜,也不過就是些醬牛肉燒雞之類的,一時間,縣城裏的熟食生意好做的不得了。
縣城裏除了天策府原來的地方,沒有任何一處彰顯天策已經佔領了這座城市,沒有旗幟,守衛的人毫不介意的套着縣衙的衣服,縣城依舊讓人自由通行,該去城裏趕集的小販依舊去城裏趕集,除了搜查嚴密之外似乎一切如常。只是城市上空的信鴿統統都被攔截下來,巡邏的官兵沒有回到家中,縣衙也拒絕審理任何官司,縣城的中心地帶,氣氛緊張得很。
這是天陵的命令,這個時代,武昌城所有的瓜果蔬菜五穀雜糧都由周邊供應,一旦五個縣城同時沒有小販進城,那麼封鎖消息跟沒封鎖一個樣。還不如這樣偽裝,一邊瞞過眾人的視線,一邊攔截所有消息,只要能夠撐到平陽王帶人離開,一切好說。
天策府眾將不敢有半點放鬆,明兒還有一場硬仗,他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