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聽見那熟悉的聲音,慘烈嘶吼着,「難道他又被擊中?他死了嗎?不!」仿佛就在『忘憂井』底,他一直那麼倔強,牛脾氣,不願困死洞中,如今,他依舊如此!想到此,又想到他口中上千次的名字,她心中猛然觸一動,喝聲道:「千萬別死,她還在天上等你!」
睜眼間,金光晃耀使得她無法看清發生的一切。
光幕中,千足蜈蚣顫抖着,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心中一顫:「這隻猴子,到底是什麼?我的毒液對周天之內的天地神人鬼,蠃鱗毛羽昆,皆有危害,為何他一隻猴子卻是不懼?」
「取你命之人!」六耳不知為何已知它心中所想,一把攬住千足蜈蚣的觸角,「氣爪!」龍爪凝形,龍鱗顯現,一股白色火焰附着在手上!用力撕扯,「撲哧」一聲,兩條僵硬的觸角,在他的手掌間毫無招架之力便應聲而斷,「噗!」毒液隨即從它傷口中,無阻噴出,在光芒中竟形成漫天紅霞。
千足蜈蚣受此一遭,全然無法動彈,縱有千足,亦難逃!死亡間,心中大為不甘,卻無奈只能獨自嘆息。
金光消散,六耳露出身子,單膝跪地,只手撐着身子,他周遭毒液惶恐地跳動,雖大惡,卻無法傷他分毫!毒液主人千足蜈蚣,碎裂的殘肢四散,一地凌亂,它倒死都無法明白所發生的一切。
見他無恙,小狐狸心中欣喜,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血霧消散間,金光漸暗時,空中彩霞暗淡之際,一抹淡淡紫色,深深地吸引住他,他微微攤開手,觸碰,那是千足蜈蚣的毒液,刺痛。
毒液,冰雪,肆無忌憚。
「咕咕......」
兩人正慶幸得救,喜出望外之時,轉角處,那神秘身影開始扭動起來。
小狐狸見巨影移動之後,迅速繞過毒液,小心地扶過六耳,見他極度疲憊,料想他也再無力氣,於是低聲問道:「還跑嗎?」
六耳傷勢還沒完全恢復,強行運用「如影身法」和「氣爪」,加劇了傷勢。
「小娃你們跑得了嗎?」
聲音從轉角處傳了,兩人不敢相信,那物竟然能說話,後想,既然如此,它修為定然不低!正如六耳在『忘憂井』時所說:真是處處哀哉,怎麼又遇到妖怪了!
「一隻能抗毒的猴子,加上一隻難得的九尾妖狐,哈哈,沒想到進入一個鼠洞,竟有這樣的機遇!說不定,吃了你們兩人,我便能成就仙道!」
言罷,只見石壁上巨影漸大,那物緩緩地攀爬出拐角,頭寬扁長,嘴尖圓滑微翹,臉頰兩側有一雙鼓圓的淡藍巨眼,最為奇特的則是,此物全身冰晶覆蓋,疙瘩滿背,其上還透着森森寒氣,宛如一隻冰雕蛤蟆——千年冰蟾。
兩人對視一眼,示意逃離之際,突然,鼠洞中寒光大增,寒氣呼嘯席捲,就連水無一滴的碎石也瞬間凍結成冰,千足蜈蚣殘體同樣難抵寒氣,迅速凝結,其身毒液飛濺跳動時,也難逃在空中結冰掉落。
「起!」小狐狸運盡所學,艱難地支撐起一個氣罩,方才暫且讓寒氣滾上而過,然而氣罩也在此化為一頂冰帳篷。
一時間,鼠洞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藍淡淡,而寒氣在兩人身後築起一道厚厚冰牆,使得他們無從逃離。
「小女娃,法術雖不精,但身為九尾妖狐倒是能事半功倍。可惜,今日便是你二人的葬身時日,若不然,你日後造化必定遠超十倍,百倍於我!」
冰罩破裂,兩人從中走出,對望一眼,彼此都知難逃此遭,但就這樣束手待斃,卻是不然!
「哈哈,進你蟾爺爺肚子裏,避避寒!」
「吸!」
千年冰蟾喝聲之後,冰雪相融,一股難以言狀的強大吸力,從其口中而出,它碩大的巨口中如海中漩渦,吸力無比,將兩人硬生生地朝里絞旋而去,全身冰寒,似血脈也凝結,神識意散。
「嗯,你們就在我的肚子裏慢慢地融化吧,哈哈,不久我便可以化出人形,得道成仙不遠矣!」
千年冰蟾將兩人吸入口中後,得意之色充盈,旋即打了個嗝,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向來處爬去。
「咕咕。」
千年冰蟾呼吸間身軀陡然收縮,六耳在其肚中應力而痛,寒冷刺骨中,神智漸散,骨骼仿佛也呼之欲出,隨時都有可能爆斷裂開。小狐狸如若無骨的肌膚和他緊貼一起,似乎要融入彼此中,她的九條狐尾緊裹他們周遭,以微薄之力做着最後抵抗。
隨着千年冰蟾的抖動,它肚中黃色酸液滴落,擁有極強的腐蝕性。
「哧!」
一滴酸液滴落於六耳毛髮之上,瞬間便化為黑煙,焦味逸散而出,充斥在整個冰蟾肚子中,難聞刺鼻。六耳不曾料到會如此,先前蜈蚣毒液也奈何不了他,這小小胃液卻能這般!
見此,小狐狸急忙用九條尾巴纏住彼此,如作蠶繭一般,護住身子,不讓一滴胃液侵蝕進來。
但九條尾巴也是她的一部分,雖暫且保住兩人身子,但尾部傳來的灼燒感,使得她不禁忍疼「嚶嚀」,臉無血色,渾身微微顫抖!
她極力忍受,極力掩飾,極力不願讓他看到一絲絕望......
六耳見她用九尾護身,擔心問道:「你沒事吧?」
小狐狸艱難一笑,搖頭顫聲道:「這點不算什麼,放心,只要本小姐還有口氣,決不會死在這骯髒之地!」
「可是......」
「別廢話!」
小狐狸言罷,隨即九條尾巴齊用力,不願就此撤下。她心中懊悔,「為何當初不細心習練法術?若不如此,母親在觀音廟與惡僧交惡時,即使不能幫忙,亦能自保,那樣母親就不會和惡僧弄得兩敗俱傷......如今也是,若有恢復身子大小之法,也不至於受困於蛤蟆肚中。」
六耳正欲阻止她,為保他而這般傷害自己,但他身體已近乎虛脫,雖先前湧現莫名能量,卻是無法控制,此刻,體內盡枯竭之意,一時,在她的緊裹下,無法動彈。
一點,一滴,無情酸液不間斷,不停歇,是狂妄,不知疲倦,漸漸地腐蝕雪白毛髮,給予她銘心之痛。
「這樣下去如何是好?怎麼辦?有什麼護身法子?護身法?護身法!」
六耳默念起來,霎時,只覺腦中一熱,耳中無物,隨即風聲大作,吹得雙耳隱隱作痛。體內的那一團記憶氣團,傳出了一段聲音。
不消片刻,耳中依稀可聞些許人聲,細細辨別,似有一人誦經。
護身法:
修法之初,除去身心障礙,使之歸於清淨;淨三業印、佛部三昧耶印、蓮華部三昧耶印、金剛部三昧耶印、被甲護身印,五印護身......
夜色朦朧,山野中荒涼漆黑,淒風冷雨,樹影在朔風中搖曳多姿,斑駁如地下妖靈,動人舞姿,徐徐緩緩。
「呱呱。」
千年冰蟾,忽而越過碎石荒草,又趟過小溪河流,甚是歡喜,任由蟋蟀聲聲鳴叫,小蟲耳旁飛繞,也是無動於衷,這便是它成就仙道前的覺悟,怎能再吃這些個俗物?
「咕咕......」一隻黑皮癩蛤蟆,爬出雜草湊近它,恭敬道:「冰蟾姥爺,你怎麼不在洞府修煉,今晚有雅興出來雲遊?」
千年冰蟾瞥眼一瞧,眉宇間不屑之情難以掩飾,哈哈一笑:「你這小輩如何知道姥爺的心境?姥爺我大道將成之日,再在此處轉轉,若是以後上天去了,那還會稀奇這裏?」
「什麼?」癩蛤蟆驚訝一聲,羨慕之意盡顯:「姥爺這般厲害,恭喜恭喜!你看,小侄也與你沾些親,能否可憐小侄,指點一些修仙道法?」
千年冰蟾打量一下癩蛤蟆,搖頭道:「你們這些癩蛤蟆,哎!修仙道法亦是你輩能悟?冰蟾一族高貴與你們千分,也難得出一,你們算了吧!哈哈,對了,以後別說什麼和我沾親帶故的,丟人!」
癩蛤蟆低頭哈腰,心中氣憤,卻不敢顯露,「謝謝提醒!恭送冰蟾仙人,一路走好......」
言罷,瞧得冰蟾走遠,「呸!」了一聲,迅疾跳入小溪中。
千年冰蟾則一路狂喜而去。
六耳在千年冰蟾的肚中,修煉護身法決許久,已然恢復體力。然而,小狐狸此刻臉色卻越來越蒼白,身體不停顫抖,面容微微扭曲,冷汗涔涔直下,淡然間滾落至下顎,滴落於他手背處,深深透過猴發,冰晶如雪般冷,其中似乎還珍藏着她萬千不甘。
睜眼之際,眼見於此,六耳心中一觸,急忙將她已受傷不堪的九尾,舒緩放於懷中:「可苦了你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梳理間,手中一股溫和氣息,侵入其皮下,竟然一絲絲地修復她的傷口。隨後,又在她上上凝結出一層薄膜,看似輕柔,卻能完全抵擋住千年冰蟾的胃液。
她傷痕累累身軀,感受到清涼舒服,小狐狸也明白幾分,心中一寬,疲憊中漸漸地昏暈過去。
「就等着出去吧。」
「護身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