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望着失落的他,竟怔怔出神,許久,她打開畫像瞧着父母,想到父母和他都是這般痴情,於是安慰地說道:「說不定會有人能發現這裏,那時或許就能出去,但這裏無可食之物,只怕不出五日便會餓死,你若是真的撐不下去,你便......我死後,你便食了我的身體,待人來救.......」
她話未完,六耳因為解餓難耐,已失去知覺,跌倒在地。
第二日,六耳微微睜眼,發現和那日昏倒一般,身上依然蓋着九條狐尾,很是暖和,而她,依舊躺在身旁,只是臉色不比那日,仿佛冰到了極點,毫無血色。
小狐狸睡得很沉,他轉眼瞧見,她的九條尾巴中,已有三條滲出血,凝結成疤。
「怎麼?」
「醒醒......」
「啊......」
他發現嘴中些許腥味,抹嘴,血!
他瞧得小狐狸臉色煞白,雙眼緊閉,甚是虛弱,幾乎下意識地扶起了她,只覺觸感冰涼,死人一般無二。
他雖食了小狐狸的血液,但身體還是無力,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放到較為平坦的空地,急忙取來水,撕碎上衣一角,為她清洗包紮傷口,一陣下來,幾乎再次虛脫,但他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就此不管。
「你這是何苦?」六耳感嘆道。
小狐狸昏迷中,冷汗淋漓,浸濕衣衫,六耳見此,急忙找尋掩蓋之物,最後在碎石下找到一截輕紗,立即蓋在她的虛弱的身子上。
她幾度夢中哭泣,似乎見到父母,他想安慰卻無法可尋,最後,反而是小狐狸哭泣中,手臂緊緊抓住他的肩膀,依偎在他懷裏。
悲憤,傷心,離別思念,化為五指勁力,深深陷入六耳的左臂之中。疼得他緊咬下巴滲出血液,仿佛,其中還有些許她的。
許久之後。
放開,分開,手離疼余。
「你醒了啊。」六耳站起身,尷尬問道。
「嗯。」小狐狸低着頭低聲哼道。
兩人相對無言,虛弱的身體隱隱作痛,雖有睏倦之意,卻都未敢睡去,怕又給對方又照成什麼傷害,也或許,害怕一睡不起。
不知何時,碎石堆中,傳來些許噓噓之聲,兩人相視一眼,轉頭看向響聲處。
小狐狸一躍而起,已經忘記傷痛,滿是歡喜,叫道:「是老鼠!」
「什麼?」六耳一驚,立馬跑向碎石堆,左右探尋,發現確實是只黃毛老鼠,而且個頭還不小,有雞畜大小。
六耳見時機成熟,也不顧身體傷痛,一撲而上,幾個翻滾間便將其抓住。
這一幕似曾相似,只不過那一次是兔子,六耳望着手中的肥鼠,不禁想起了綠姬,一襲綠衫,阿羅多姿,「她還好吧?我始終欠她一隻兔子……」
「沒傷着吧?」小狐狸關心問道,隨即,含唇低頭看向其手上的肥鼠:「有它我們就能多活一些時日!」
「嗯。」六耳回過神點了點頭,「若能從這裏出去,我定讓你再嘗一次。」
接下來,六耳拾取洞窟中被砸碎的木屑,本想讓小狐狸清理肥鼠的,但想了想也就算了,自己動手。最後,無奈無生火法子,幸而,小狐狸懂生火之術,否則兩人也只能回到原來畜性,生吃了。
「噼噼啪啪......」
木材清脆的燃燒着,冒起了陣陣輕煙,小狐狸坐在火堆旁,看着六耳熟練的烤制鼠肉,肥鼠漸漸變得金黃,肥汁滲出表皮,匯聚成股,緩緩滑至肉底,漸漸凝成油珠,滴落火中,溢出一股股香氣。
頓時,整個洞窟中瀰漫着肉香。餓了許久,小狐狸不禁吞了吞口水,卻見六耳未有完成之意,催促道:「怎麼還沒好?」
六耳瞧她,比他還猴急,笑道:「要烤至皮酥柔嫩才行,再等等吧。」
過了一會,六耳湊近聞了聞,「好了!」然後遞給小狐狸。
小狐狸口中生津,急忙撕下一片肉,也不顧熱燙,大口吞咽起來,六耳見把她美的樣子,笑了笑,隨即也扯下些肉吃了起來。
小狐狸唇邊溢出些油,如花瓣上的露珠,嬌滴凝脂,微微啟齒,夸道:「沒想到猴子做葷也是這般行!」
六耳笑道:「我這些年得道成仙之法未得,倒是在流浪時把廚藝練得不錯,這不困在這裏沒有調料嗎,若是在外面,起碼比現在好吃十倍。」
小狐狸一聽,驚訝道:「啊!還有更好吃的?我以為這算是我一生中,吃過的最好吃的,沒想到還有更好吃的。嗯......若是我們能出去,你可要答應給做來嘗嘗哦!」
「好。」六耳點頭,盯着手中的鼠肉,似有所想,沉默片刻,心中一顫,興奮地吼道:「有法子出去了!」
「有法子出去了!」六耳突然興奮地道。
小狐狸則一臉疑惑,甚為不解,盯着他問道:「什麼法子?」
六耳指着鼠肉,問道:「老鼠會幹什麼?」
「會?」小狐狸眉頭緊皺,沉思片刻,大悟:「會打洞!哦,只要我們找到鼠洞,順着鼠洞也許就能出去!」
不過,她隨即一想,故作疑惑道:「雖說這老鼠比一般的大點,可是它打的洞,我們能鑽過嗎?」
六耳笑容瞬間凝固,想到此,搖頭嘆息一聲,原來只是空歡喜一場。「毒老的記憶團里沒有這些變化之術,否則我早就靠此出去了。加上現在有傷在身,暫時還不能凝氣,修為也得不到提高。」
小狐狸見六耳沉默,呵呵一笑,道:「剛才逗你的,你忘了我會法術嗎?只要能找到鼠洞,我便能叫你出去!」
「我怎麼把你這點能耐忘了!」六耳再次展顏笑道。
小狐狸捏起雙拳,比在胸前,「什麼叫這點能耐?」
言罷,六耳急忙躲開,便在碎石堆中尋找開來,費了些許時間,最後找到了個腰身粗細的鼠洞。朝里瞧了瞧黑漆漆一片,也不知到通向哪裏。
六耳回頭看向小狐狸,問道:「找到了,的確不容身子通過,你到底有什麼法子?」
「不錯,比想像中的大不少!」小狐狸湊近鼠洞,觀察幾分後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轉頭看向六耳問道:「你怕老鼠嗎?」
六耳一怔,哈哈一笑:「你傻了吧,剛才誰抓的老鼠,誰烤......」
話未說完,六耳只覺身體一熱,骨頭咯咯作響,不消一時,便從一人身高化為拇指大小,身邊忽然,巨石林立,而剛才食完的鼠骨,卻變得如城樓宏偉。抬頭,只見此時的小狐狸如天地間矗立的巨人,輕輕呼吸間,呼嘯狂風而來,輕輕移動,便能天崩地裂。
「現在怕嗎?」
她的聲音似雷鳴,響徹在他的頭頂,震得耳中嗡嗡響許久。
感受到身前鼠洞,裏面陰風股股,猖狂放肆,老鼠糞味隨着他的縮小,而被無限放大,惡臭撲鼻,見此,六耳心裏一寒,道:「不怕!才怪......」
「呵呵。」小狐狸一笑,施法縮小來到六耳身邊,道:「怎麼樣,我這點本事還湊合吧?」
「你既能變小,為何不把自己變大撐個口子出去?非要走這裏?」六耳疑惑問道。
「你是不是怕了?」小狐狸笑問,隨即無奈攤了攤手,「說實話,當初爹爹教我的時候,只認真學會變小法術,為得便是能更好的溜出去玩,可惜了。」
「哎......不對!那我們怎麼變回本來大小?」聽此,六耳一陣後怕,若是不能變大,以後真可謂三步一險,螞蟻也能騎上頭!
小狐狸嘆息一聲:「你就放心吧,這時間一到便能恢復。」
感嘆後,兩人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祈禱千萬別撞見老鼠,相視一眼點頭向鼠洞中走去。入洞之時,便一股寒風拂面,頓時冷寒入骨,而越往前一步,其中發酵臭味鑽入鼻息,更加難聞。
剛行幾步,兩人只覺腳下一軟,小狐狸見此,急忙法決運轉,右手中指閃爍出星星白光,雖無法照亮整個鼠洞,卻也能瞧見周身三米之地。原來,兩人腳下是堆積的干鼠糞,因長年堆積掩蓋了石岩,才使腳下發軟。
六耳緊跟在小狐狸身後,見鼠洞中的惡劣景象,搖了搖頭,方才勉強穩定情緒,隨之又向里走去,此時,寒風沙沙吹,臭味熏熏漫。兩人不得不更加戒備,倘若突然出現個老鼠,也無法躲避,或許被亂腳踩死,也或許成為腹中餐。
黑暗中,除了兩人輕微的腳步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響,六耳覺得周遭濕氣越來越重,前方不知有什麼?但現在,也只能愣頭向里走去,也不知深入了多少,也不知前方到底有無出路。
不久,兩人來到一處岔路,兩邊洞內都幽深漆黑,仿佛妖魔的巨口等待吞噬來者。
小狐狸伸手在前繞了繞,突然出現的岔路讓她無法決定,於是問向身後的六耳,「怎麼辦?」
見此,六耳也是茫然,他又如何知道?無奈攤手道:「我也不知走哪條?」
兩人相視默然,如若分開行走,倘若一方遇難另一方也不能相助,小狐狸倒是好些,她會點法術,但六耳卻是無法解困逃離。若一起行進,怕鼠洞多崎嶇,也不知岔路後是否還有岔路,萬一走錯進了老鼠窩,恐兩人無一生還。
想着,兩人有意無意地看了對方一眼。
正當兩人無法抉擇之時,鼠洞開始震動似船般顛簸,剎那間狂風卷霧而來,灰塵飛土漫洞席地如海中高浪疊打過來,兩人慌忙間只覺眼前一片昏暗,全然不知為何?
萬鼠奔騰,鼠洞震動。
兩人反應過來,六耳急忙側耳趴伏。他在尋道之途,也曾遇過這般情形,只不過那時身子林中,萬獸奔騰,如今,身子這狹小的鼠洞之中,沒想到老鼠竟也有這般動靜,看來一切都是相對的。
「聽這聲響,好像只從一邊傳來,到底是那邊呢?」六耳伏地聽到,由於岔路相隔細微,一時無法確定。
小狐狸滿臉緊張,躡手躡腳立在原地,在迷霧煙塵中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期盼眼前這隻猴子,能有過人之處。
轟隆作響,鼠洞越加震動的厲害,「嗖嗖......」一些碎石呼嘯地襲向兩人,萬幸,小狐狸施法及時,方才勉強減弱碎石力度,未對二人照成明顯傷害,只是那響聲越來越近,危險越來越近!
「快啊!到底走哪邊?」顛簸越發厲害,小狐狸只覺腦袋眩暈,如若兩人再做遲疑,瞬間便可能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到底是哪邊呀?六耳子快啊!」
「轟轟......」響聲滔天。
萬鼠奔襲之時,千鈞一髮之際。
「左邊!」
鼠群如潮,漫野狂奔而過,鼠洞震動,虹聲巨響,沙土鼠便齊飛揚。群鼠發出低吟,在二人看來卻是如驚天巨雷一般,響徹天地,撲面而來的風塵,其中還夾雜着糞便氣息,仿佛要吞沒他們。
鼠群一字長隊踏過,綿綿不絕。
許久,待響動減弱後,六耳方才從灰塵中揚起頭,環顧周遭卻不見小狐狸。低頭,猛然一顫,原來小狐狸被他壓在身下,正睜這雙眸,眼波如水地盯着他,俏臉微紅。
「剛才......一時才......」六耳急忙拉起她。
小狐狸見此,臉色更加緋紅,掩飾道:「多虧了你及時,否則難逃一劫。」
六耳轉過頭,急忙道:「快走吧,倘若老鼠回過頭就不好辦了!」
兩人斷然不敢走右邊,在那裏不知有什麼東西,透着寒意,就連黃鼠都逃竄而去,可想其厲害之處,於是便向左邊走下去。
走了許久,只見洞中依然漆黑一片,不見一絲光亮,腳底深坑縱橫,稍不注意便會跌倒。許久,也不見任何變化,似乎這裏並不像出路,但鼠群從右邊而來,定然不能回頭,縱然無奈,兩人也只好走下去。
前行中,只能依靠小狐狸手中微弱的光亮,身體抖動,白光閃爍,洞壁黑影斑駁,仿佛深處有無數隻血紅的眼睛,一閃一閃。
下一刻,兩人耳聞「嚓嚓」聲響,似什麼東西摩擦發出,直逼內心深處,使人不寒而慄。隨後,不知是接近它,還是它再靠近,越來越近。
最後,兩人的目光鎖定了前方,只見,一個巨大陰影正緩緩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