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早,草長鶯飛,斜陽古道,三匹健馬絕塵而來,馬上端坐三人,走在中間的正是趙征,左首孟思媛,右首歐陽蕁,三人一路奔波,從洛陽到許昌,再從許昌到穎州,上千里的路程,三人急急趕路,早已人困馬乏,這一日過了穎州,本待在傍晚時分,趕到一座城鎮,好好休息一晚,不料自從出了城門,就近鑽入大山,大半日竟繞不過去,趙征心急如焚,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對身邊二女道:「二位賢妹,如今走到這個所在,前後不着村鎮,你們看怎麼辦?」孟思媛聽他叫自己賢妹,顯然拿自己與歐陽蕁一樣看待,一路之上對自己禮敬有加,毫無半點男女之情的意思,難免心頭火起,沒好氣道:「你一個男子漢,卻叫我們兩個弱女子想辦法,羞也不羞,」
趙征臉上一紅,暗想:「什麼兩個弱女子,若要動起手來,我未必是你對手,你總對我愛理不理的,我幹嘛非要去哄你,」想到這裏,訕訕道:「我是問你有沒有好的落腳之處,又沒有讓你拿主意,」話一出口,登覺前言不搭後語,完全不合邏輯,對方若真有落腳之地,又何必讓自己拿主意,果然見孟思媛白了他一眼,嗔道:「我要真有好地方,幹嘛又讓你拿主意,你長的是豬腦子嗎?能不能想一想再說話?」趙征臉上掛不住,正要與她分辨,卻見歐陽蕁一擺手道:「你們兩個就別吵了,這才在一起幾天,你們已經吵了一百二十八遍了,煩不煩?」孟思媛一怔,道:「一百二十八遍?你怎麼知道是一百二十八遍,而不是一百二十九遍,」歐陽蕁呵呵一笑,道:「你又怎知是一百二十九遍,而不是一百二十八遍?」二女相視大笑。
就在三人投宿無望之際,轉過一個山頭,此時正當戌牌一刻,夜幕已然降臨,黑夜之中,竟見前方不遠之處,竟有一點燈光,三人大喜,循着燈光緩緩而行,由於山路崎嶇之故,三人不得不跳下馬背,牽着馬往前趲行,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方才走到燈光之處,但見入眼一片平地,坐落着一個小村莊,村莊不大,也就十幾戶人家,燈光正是從一間破舊的茅草屋中透出,光線幽暗,說不出的詭異陰森,三人不約而同,盡都抽了一口涼氣。
再見這村子稀稀落落,也不過十幾戶人家,除這裏的燈光之外,別處卻不見有燈火,而且靜謐異常,就連雞鳴狗吠之聲也無,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孟蕁二人畢竟是女子,自然不及趙征膽壯,躲在趙征身後,不自覺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趙征藝高膽大,絲毫不懼,先是圍着村子轉了一圈,見每家都是朱門緊閉,毫無聲息,不禁心中大疑,暗想道:「難道這裏只是一個荒廢的村莊,除那一間茅草屋,此外已沒有人家,想到這裏,對二女道:「你們先別害怕,我看這裏根本就是一個荒村,也許就這一家有人,說着指了指面前草屋,又道:「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叫門,」說着上前幾步,高聲道:「屋內可有人嗎?」連叫幾遍,方聽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道:「來者何人?」三人聽那聲音微弱,把最後一個尾音拖得很長,黑暗之中顯得格外恐怖。
三人正不知如何回答,又聽那聲音顫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聽她語氣之中,滿是惶恐驚怖之意,更是大惑不解,料想深夜之中,處身在這樣一戶人家,本就透着詭異,本該是自己三人害怕驚慌,卻不料對方比自己更加的驚懼,想到這裏,只好試探着道:「在下兄妹三人,要去江南遊玩,途徑此處,一時沒有借宿之所,故深夜叨擾,多有冒昧,悉請見諒,」趙征一番話說完,屋內半天不見動靜,半晌,方聽那聲音有氣無力道:「你們還是快走吧,是非之地,走的越遠越好,」三人一聽這話,更覺疑雲重重,一時走又不是,留又不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這時,陡然傳來一聲狼嚎,聲音悽厲,尖銳異常,三人都嚇得一怔,歐陽蕁更是花容失色,急忙躲到趙征身後,一聲狼嚎過後,緊接着又是數聲,一次比一次聲音高,竟然是奔村子來了,歐陽蕁拉住趙征衣袖,顫聲問道:「表哥,怎麼辦?」趙征不及回答,屋內那聲音道:「快進屋裏來,」三人不及細想,將馬匹一拍,任其逃生,縱身穿進茅屋,反手將門帶上,栓了個結結實實,這才心神稍定,回頭看去,但見一燈如豆,照出屋內簡陋的家具,也就一張斷了腿的圓桌,旁邊放着兩把竹椅,一張草蓆床上,盤膝坐着一位老媼,頭髮花白,面容清瘦,身上穿一件粗布裰衣,已是綴了不少的補丁,三人見她模樣,雖有老態,也不過四五旬的樣子,臉上滿是慈祥之色,顯然不是惡人,更加不像是鬼怪。
三人驚魂稍定,正要上前施禮,忽聽狼嚎聲又起,此次已是到了門外,那老媼臉色驟變,急聲道:「快躲到床下去,千萬莫要出聲,」趙征暗想,我一個堂堂男子,身負武功,難道還怕幾隻野狼,身形絲毫不動,抗聲道:「老人家,我們都躲起來,你怎麼辦?再說躲到床下,狼群如果衝進來,反而不好出手,」那老媼見他固執,心中大急,厲聲道:「那野狼並非只是單純的狼性,他的實力,並非人力所能降服,你們誰也不要插手,否則你們不但自身不保,還要連累我受無窮之苦,你們信是不信?」三人一聽這話,俱都吃了一驚,怎麼我們要保護她,她反而要被我們連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孟思媛見她一臉的惶急,不忍拂她之意,當下一拉趙征衣袖,將他硬拽到床下伏定,歐陽蕁見他二人當先鑽入床底,也顧不得床下骯髒,隨即也鑽了進去。
忽聽「咔嚓」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余勢所及,屋內登時飄進一股撼風,隨即聞到一股狼性特有的腥味,三人吃驚之餘,自床下往外窺看,可惜床下地方狹小,視線所及,只能看見一雙狼腳,黑乎乎的甚是長大,三人忍不住好奇之心,儘量把臉貼向地面,以便看到那怪物全貌,可儘管如此,目光所及,仍然只能鎖定在怪物腰部以下,可見那怪物身形之高,竟有一兩丈之多,趙征手握劍柄,暗想:「本以為是一群野狼,誰知不是,卻是一隻狼妖,這狼妖若真要對那婆婆不利,說不得,只好捨命相救罷了。」
可接下來那狼妖的一番舉動,卻令三人大吃一驚,只聽那老媼聲音悽厲,大喝一聲道:"孽障,還不給我跪下,」那狼妖一聲嚎叫,聲震四野,簡陋的小屋不堪負重,直震得房梁抖動,吱吱作響,趙征心頭一緊,料到那老媼處境危殆,正要躍起相救,忽聽撲通一聲,卻見那狼妖雙膝跪地,口中嘶嘶有聲,半天,方才開口叫道:娘,孩兒不孝,來……來看望……你老人家,說話口齒不靈,很是費力,三人都是一怔,大感意外,想不到這狼妖竟是人類,更想不到還是那老媼的兒子,真是天大的奇事,
那老媼顯然很是激動,但聽一聲脆響,重重搧了那狼妖一個耳光,怒叫道:你還有臉叫我做娘,我們賈家的名聲,早讓你敗壞殆盡了,你現在弄成這幅模樣,居然還有臉來見我,你這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逆子,說到這裏,依然泣不成聲。
那狼妖良心發現,連聲嚎叫,掂起醋缽兒大的拳頭,淨往自己頭上砸去,那老媼哭夠多時,心有不忍,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怎不令他心如刀絞,忙喝止道:孽障,還不住手,難道要把老娘氣死不成,狼妖竟還是個孝子,一聽吩咐,登時住手,拜伏在地道:孩兒罪孽深重,若不是老娘在堂,早已圖個自盡,一了百了,也不至受這無窮之苦,
老媼道:我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村裏的人是不是都是你殺的?狼妖道:「的確是孩兒所殺,可我一旦毒性發作,也是身不由主,請老娘原諒,」老媼痛心疾首道:「你這個孽障,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狼妖磕頭如搗蒜,道:「娘,都是孩兒無知,上了老兒吳邪的大當,才會變成這樣的,」老媼聽到吳邪二字,登時臉上變色,大叫一聲道:「是他,你說的竟是那百變毒手老兒吳邪?」狼妖道:「正是,那一日孩兒在山中狩獵,便遇見他,他問我有何心事,他說自己有通天徹地只能,定能幫我完成心愿,我一時心動,告訴他喜歡上了鄰家的鐘阿妹,只是阿妹已有心上人,叫人好生苦惱,老兒竟然哈哈大笑,說這有何難,隨手從懷中摸出一包藥粉,說只要設法讓鍾阿妹服下此藥,她便會回心轉意,與我要好,我開始將信將疑,將藥拿回家中,不敢去找阿妹,可時日久了,終不免心動,孩兒愚蠢,竟當真做下蠢事,一日來到阿妹家中,趁她不備,將藥物放入她飲水之中,」
聽到這裏,老媼一聲長嘆,道:「你已在他彀中了,想是後來鍾阿妹果然對你傾心,你便對吳邪老兒深信不疑了吧,」狼妖點頭道:「不錯,孩兒當真是太笨了,居然沒能看透老兒的詭計,日日與鍾阿妹**於山野之間,一致弄得精神萎靡,雄風不再,於是便去找那老兒,問他如何才能醫治,老兒又掏出一包藥粉,讓我服下,說一旦服下此藥,定能令我體力大增,雄健如狼,我那知他竟如此歹毒,當即服下,沒想到半個月後,月圓之夜,我狼性大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見人就殺,見人就咬,以至於將十幾戶村民全部殺光,我不敢讓你知道,又怕毒性發作,傷了老娘,所以才藏匿深山,不敢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