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車上,李謹然從車肚裏拿出一個文件袋交給溫虞,「自己看看。」
溫虞看着那個文件袋,心裏一直有個抗拒的聲音在喊着,但是行動背道而馳,打開文件袋,看見裏面一張張照片,眼中又驚訝又不可思議,慢慢結成怒氣。
李謹然看在眼裏,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妹妹在做這樣的事,」他抽出一張照片,裏面的男人赫然是李彥,懷裏依偎着的女學生,雖然只有側面,但是那樣的眼神和神情卻很好辨認,不就是溫婉清冷淡薄的模樣。
溫虞臉色發白,手緊緊攥着這些照片,心想他把這些照片給她看是為什麼?想要威脅她?還是想要讓她氣得不行,讓溫父溫母跟着一起崩潰?她一時想,要不要馬上撕了?
「你長本事了,知道這種事就該立馬把禍根給斷了。」李謹然拍手道:「但是你又蠢了,既然有照片,就該有底片,你把照片毀了,底片還有,想沖幾張就有幾張,照片算個啥?況且現在的照片都儲藏在sd卡裏面,只要放網上一曬出來,不用到第二天,全網絡的人就該知道這件事兒了。真到了第二天,就能上報。」
「那麼李彥也會被曝光,利源也會跟着受到損失。」
「給報社的人說一聲,讓他們把男主角換個就成。」李謹然笑道:「現在的電腦技術弄起來不難。」
溫虞心想:他說的不錯。
所以靜下心,將照片收好,緊緊收在懷裏,問他:「你想做什麼?」
他卻笑:「你在說什麼?」
溫虞忍住,道:「你給我看這些照片,總有目的的。」
李謹然點頭:又道:「就是拜託你以後好好管教你妹妹,別讓她找李嶄亭就行。」
溫虞聽他這話,不由皺眉頭,心想溫婉怎麼跟李嶄亭扯上關係了,兩人不就見了一面,而且也沒說上幾句話,看樣子也不像是早有交情的。
李謹然卻說:「她挺了不起的,勾引了舅舅還想勾引外甥,哪個有本事就跟哪個是不是?你平日裏就是這樣教你妹妹做立牌坊的婊-子的?」
這個人前一刻對她挺好,讓她錯認為他算是個不錯的男人,這一刻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侮辱人,只令她覺得是自作多情有眼無珠罷了。
溫虞聽他說出這樣的話,當真是惱羞成怒,胸腔里好像燃氣一把火似得。
她此刻非常希望手裏能拿着點尖銳或者重一點兒的鈍器,如果有,她一定會往他腦袋上摜,但是她手裏只有厚厚的一沓照片。
溫虞想了想,把照片拿出來塞進自己的手提包,彎腰撿起地上的石頭,個頭不大不小,砸人正好。
於是放進文件袋裏,趁着他不注意,甩手。
李謹然看見她的小動作,也不知道怎麼的,沒有動身躲開,硬生生用腦門挨上。
她的力道不輕,額頭立即就泛青。
溫虞像是豁出去了,這會兒跟吃豹子膽一樣:「你們這些有頭有臉有權勢的人,只會用拿各種威逼利誘壓人,男歡女愛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一個巴掌拍得響的,我妹妹這一點是不對,但是嶄亭也不能一點責任也不付,他也該好好學習有點定力。」說完,想到這小伙子上回還跟她說,他心裏有喜歡的女孩子的話,不覺恨道:「你們都一類的人,在那個浮誇的世界用過的東西和女人多了,下半身多是處於麻木狀態,腦子又怎麼能品嘗出感情的滋味。嶄亭他太小,更是對感情沒什麼概念,對溫婉也只不過是一時迷戀罷了,倒是你這個做舅舅,給他當監護人的長輩,一味縱容他花花綠綠這個世界,總有一天入了歧途就再也出不來了!」
李謹然一隻手拎起就能拎起她的衣領,提在半空中,眼中濤濤怒意。
溫虞依然繼續道:「你說我們女人是婊-子,你別忘了,你還要靠婊-子上位!」
她說完,心上覺得眼前的男人不揮下鐵拳也不太可能,只能默默地閉眼,期望不會比手腕脫臼那樣疼。
等了一會兒,意料中的疼痛卻沒下來。
她睜開眼睛,男人已經鬆了手,對着她冷道:「你們女人就是這樣,床上頭還情意綿綿,享受得很的樣子,一旦下了床,翻臉不認人,過河拆橋得特別快。」他頓了頓,又說:「溫虞,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硬,把自己端在清高的位置上。你虛以委蛇求我把底片刪了也好,虛情假意哄我放過你也好,看在你還願意放低姿態來迎合我,說不定我一時心軟,就這麼算了,你回去把你家那位管好就是。眼下你這幅態度,你說我該怎麼收拾你?」
溫虞不是沒有後悔,但天性就有那麼一點沒用的硬骨頭,心想這話都說出去了,沒軟下來的道理。
所以抿着嘴不做聲。
李謹然笑道:「行,你端着自己吧,往後有你受的。」
說罷,走到車邊,踢了踢腳邊的石頭,罵道:「都欠削。」
然後上車,發動馬達,呼嘯着從她身邊划過,揚起一片塵煙。
*
溫虞回到家中,溫父溫母已經睡下。
她先洗了把澡,抬頭看見鏡子裏的女人,擁有姣好的身材,五官不差,還能入眼,笑起來溫柔,讓人油然生出保護之感,挺立豐滿,腰是腰臀是臀,沒有過分的贅肉,骨肉均勻的正好,恰是床上能讓男人失去理智的那種。
溫虞看着這樣的自己,不由得莞爾,想像那個人是不是也這樣看待自己,心跳得昏天暗地,立馬低下頭不去想。
她其實很討厭這種感覺。
匆匆洗完澡,她不緊不慢地吹乾頭髮。
從手提包里拿出照片一張張看過去,漸漸覺得心疼。
敲了敲溫婉的房間,裏面半天沒有回音。
她推門進去,那個女孩正躺在床上聽音樂,音量挺大,她站在門口能聽見一點。
「溫婉,你出來。」溫虞走過去摘下她的耳機,小姑娘立刻坐起身來,「姐,你回來了。」
「嗯。你跟我出來。」也不看她一眼,垂眸走了出去。
溫婉聽得出長姐的口吻里有些焦慮,神情也不似尋常的平靜,有一點兒疲憊和擔憂。
她想可能是溫虞工作累了,找她談心。
「姐,你喊我做什麼?」溫婉跟着走出公房,兩人站在外邊僻靜的小道上,她看了一眼溫虞手上的東西,問道:「姐,你手上拿着的是什麼?」
溫虞把它遞過去:「你自己看看。」
溫婉起初也不過是好奇,當真接過來看的時候,臉色一波比一波差,直到最後,卻漸漸平復回來,冷冷道:「哪又怎麼樣,這上面的女的都只有側臉,怎麼能證明就是我。」話說完,她臉色一白。
溫虞接過來道:「你也知道一眼就能認出是你,你自己都沒掩耳盜鈴,還指望別人瞎嗎?」她拉過小姑娘說:「你現在才幾歲,就急着要談戀愛。就算我鬆手讓你和別人交往,這人也絕不能是這個男人,你知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把感情當垃圾的,隨便丟的,你撲上去做什麼呢?」見她低着頭不說話,又勸道:「等你考上大學再談戀愛也不要緊,現在應該讀好書,你成績還可以,不要把時間和精力用錯地方了。」
溫虞以為這話說的夠在理,身邊的小姑娘卻是一笑,抬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她,笑道:「姐,你這是騙誰呢?你早知道我跟他混一起,你只是裝不知道。」
「……」
兩人對峙,沉默一會兒後,午夜的月亮已經悄悄不見了,天上的星光很黯淡,雲層迭起,黑霧濃濃。
那一方終於忍不住道:「可我不知道,你會做到這一步。我以為那只不過是你小孩心性,想摻進來玩一玩罷了,興趣沒了,就會主動退出。」她將那照片抽出來,「可是你看看,你和他究竟到什麼程度了?婉婉,我不想你這樣。」
溫婉激動道:「我不是興趣,是必須這麼做。你也知道他這樣的男人的劣根了,看得上的就想方設法奪過來,玩了一陣覺得沒勁了就扔掉。我要不這樣吊着他胃口,早成沒人要的破房子了!」
溫虞聽她這話里的信息,心裏咯噔咯噔地直跳,再去看這姑娘的時候,她已經噗通掉眼淚
了:「你以為爸的腿怎麼瘸的!就是李彥喊人做的,他就是個人渣,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是要讓我做他情婦嗎,我做就是了,但是我要讓他知道,總有一天一個情婦也能要他的命!」
「爸這件事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你知道又怎麼樣,他又不是你的爸。」
溫虞抬起頭,眼裏有震驚。
溫婉苦笑:「你們都當我孩子,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比你們都多。」
溫虞低頭思索一陣,手指忍不住顫抖,她儘量控制,在黑夜裏轉身,壓抑着感情說:「總之這事你別管了,讓姐處理。」
她心裏很亂,需要找個地方思索,或者埋進被窩裏,一個人承受這些痛苦,孤獨地宣洩。
溫婉看着她的身形慢慢拉長,控制不住眼淚掉下來,問道:「你很恨溫家,恨不得我們都死,何必還要留下我一根獨苗。」
那纖長的影子停住,半晌後,在跳動的燈火下轉身:「因為我還當你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