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天之內,守軍內部接連出現了三位為抗日救國而英勇捐軀的烈士,他們的死亡雖然都非常有價值,也讓守軍將士和租界大樓上進行觀戰的愛國人士與英美軍士感佩不已,但是這一血的教訓也讓謝晉元和楊瑞符這些人進行深深的思考。
「現在正是國難當頭,我們的勇士們說不準啥時候就會英勇捐軀,只可惜這些勇士們身死之後,不僅僅屍骸無法保存,連遺物都沒有留下一件,以後後人連個紀念都很難,不如我們乘着戰鬥的閒暇,動員廣大將士寫下遺書,一方面表達我們誓死抵抗的決心,另一方面也讓日後有個紀念。」謝晉元乘着巡視敵情的時候,對陪在他身邊的營長楊瑞符說道。
楊瑞符略想了想,也是深表同意,輕輕嘆道:「團副說得何嘗不是?如今每個人都朝不保夕,雖然將士們心存死志,沒有絲毫畏懼,但是我們也的確該讓陣亡的烈士們留下一封遺書,以便日後他的家人和後人表示紀念,現在我們與商會取得了聯繫,完全可以通過他們將遺書送回去。」
「既然如此,那劉羽跟着我先去巡視,瑞符老弟,你去組織將士們寫遺書,今晚上商會前來運送物資的時候,我們就托他們把遺書帶出去。」謝晉元對着楊瑞符說了一句,然後就帶着劉羽來到了頂樓進行巡視。
大約到了下午兩點的時候,正在頂樓隨着謝晉元進行巡視的劉羽忽然發現樓下西側有一支大約千人的隊伍正在悄悄逼近,不由心中大驚,對着謝晉元說道:「團副,你看,西側有一支敵軍在靠近。」
謝晉元聞言看了一眼,隨即笑道:「你先去通知其他人做好準備,且看我先斃掉兩名鬼子。」
「團副你一定要小心。」劉羽本想說讓自己負責狙擊敵軍,而讓團副謝晉元去通知其他人,可是一想到自己那爛槍法,不由得心中暗暗嘆息,只好鄭重的說了幾句,然後立刻到五樓通知值守的三連連長唐棣,其實三連連長原本是石美豪,因受傷不能指揮,便由唐棣接替。
在通知了唐棣之後,劉羽就急忙想要往樓頂上跑,卻忽然聽得一聲槍響,劉羽順着聲音望去,卻發現日軍中的一名小隊長倒地身亡。
劉羽見狀,不由得心中羨慕,看那敵軍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有一千米,謝晉元竟然能夠一槍命中,還能將對方當場擊斃,這樣傳神的槍法實在是自己遠遠難以企及的。
謝晉元一槍擊斃一名日軍,頓時讓中國守軍士氣大震,而一旁觀戰的中國民眾也都歡呼不已,這一幕讓日軍的士氣稍稍受挫,他們心中慌亂,但是禁不住長官的命令,只好繼續往前沖。
劉羽沒有看到敵軍發動衝鋒,可是等到他來到頂樓的時候,卻又聽到一聲槍響,不由得心中一震,來到頂樓窗口往下一看,卻見又一名日軍命喪當場,心中更是敬佩,可是這時候敵軍的火力反擊也很快來到了,劉羽見狀,連忙拉着謝晉元說道:「團副,這裏危險,快走。」
卻見謝晉元笑道:「不用急,敵軍的那點火力還是很難對我們形成傷害的,我正想着在這裏多殺幾個鬼子,順便再向你傳授傳授槍法,你不是不想學吧?」
劉羽聽完自然大喜,他對於謝晉元的槍法早就聞名已久了,今日見其主動向自己傳授槍法,心中自然欣喜,但是他身為謝晉元的勤務員,又應該考慮對方的安全,略微想了想,便笑着說道:「既然這樣,那就請團副在後面指導,標下在後面實踐,不知道可好不好?」
謝晉元聞言呵呵一笑,對着劉羽說道:「你這小傢伙,這樣賣力的迎合我,還不是想要保證我的安全?你且放心就是,我知道我一人肩負着我們所有人的安危,絕不能先行倒下,否則的話,這絕對是對我們最沉重的打擊,一支鐵軍恐怕就會這這麼的散掉了……」
就在這時,忽然見從樓下跑來一名戰士,喘着粗氣說道:「團副,不好了,營長,營長他負傷了。」
「什麼?楊營長是怎麼負的傷?嚴重不嚴重?」其實謝晉元已經猜到,這一次既然有人專門向他報告此事,傷勢肯定不輕,但他心中還是存着一絲希望,便一邊往下跑,一邊開口問道。
可是那個戰士接下來的話卻打碎了他的希望,只見那個戰士哽咽着說道:「楊營長是為了讓兄弟們有時間寫遺書而主動火力掩護,結果一顆子彈射進了胸膛之中,雖然性命應當無礙,可是現在卻昏迷不醒,恐怕短時間內是無法指揮戰鬥了……」
謝晉元在急速奔跑的時候身體突然一僵,然後立刻停了下來,幸虧身後的劉羽身手不錯,反應及時,否則的話一定會撞到他的身體上。
默然片刻,謝晉元緩緩轉過身體,對劉羽說道:「你去通知迫擊炮連連長上官志標,就說是我的命令,給我用迫擊炮狠狠地轟擊下面的敵軍。」
劉羽見團副動了真怒,立刻立正,向謝晉元敬了個軍禮,然後立刻跑下樓去,把謝晉元的命令通知了上官志標。
這時候天上已經下起了大雨,好像是在為陣亡的陳樹生和身受重傷的楊瑞符悲泣,可是這卻無法遮掩中國守軍們的怒火,隨着上官志標的一聲令下,便見**在敵軍群中開了花,瞬間就有二十餘名日軍死亡,傷者上百人。
攻擊受挫的日軍在無奈之下只好怏怏的下令撤退,這一天日軍死亡四十餘人,傷者二三百人,可是卻依然無法前往四行倉庫一步。
且不說日軍的指揮官大隊長竹下奎如何憤怒咆哮,單說擊退了日軍攻擊的五二四團將士們,臉上也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因為這一日他們也受到了很大的損傷,包括陳樹生在內的三名守軍陣亡,營長楊瑞符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這是他們自從來到四行倉庫以來所遇到的最大損失。
好在這時候群眾捐獻的各種物資被及時的運到了後門外,隨着運送物資的車隊,還有戰地記者兩名,謝晉元由於親自照顧受傷的楊瑞符,無法分身,便讓劉羽陪同機槍連連長雷雄代為招待。
這一次由於愛國人士的熱心捐獻,上海商會竟然籌集了十多輛卡車的給養。卡車抵達四行倉庫附近,並且派人通知守軍,請他們將給養運到倉庫之中。
可是這麼多的物資,而後門門口狹窄,僅容一人通行,離卡車距離也較遠,再加上守軍盡皆忙於修築工事,能夠騰出的人手也不多,再加上附近全都是沙袋堆成的防禦工事,想要將物資搬進倉庫,需要先將防禦工事給挪開,如果真這樣做的話,恐怕到天明也難以完成。而就算真的完成了,之前的防禦工事也絕對難以恢復到原樣。
雷雄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眉頭緊鎖,沉默不語,這時候劉羽的眼前一亮,忽然說道:「我有辦法,我們完全可以將沙袋修築到卡車旁,然後用繩子將補給拖到倉庫,這樣不僅能夠讓物品的搬運更加便捷,也能夠增強防禦。」
雷雄聞言,緊鎖的眉頭頓時展開,拍着劉羽的肩膀笑道:「怪不得你這麼受團副和營長的看重,如今看來不僅僅身手了得,頭腦也不簡單,嘿嘿,這樣一來,我們的進度應該能節省至少兩個小時。」
緊接下來,雷雄經過請示謝晉元之後就下令按照劉羽說的去辦,由於原本的工事本就修築的差不多,所以接下來的工作很快,只不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把沙袋工事修到了卡車旁,之後他們便用繩子綁住物資袋,將那些物資一點點的拖運到倉庫之中。
饒是劉羽出的這個主意快捷方便,當物資運完,最少也需要四五個小時的時間。
而在這四五個小時的時間內,劉羽要一直在附近持槍警戒,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唯一令劉羽感到有些不安的是,他在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女學生楊馨蕙竟然也不聽勸告,非要黏在他的身旁。
用她的話來說,那就是:「我受商會之命守衛國旗,而現在唯一一個安全而又不讓國旗受到委屈的地方,就是你的身邊。」
劉羽說了一句:「其實倉庫裏面是最安全的。」可是沒想到對方隨之就回了一句:「現在運輸物資那麼緊張,門口又小,我根本就進不去,就算能進去也不能耽誤運送物資這樣的大事不是?」
即使是面對提着刺刀的兇殘日軍也悍然不懼的劉羽最終也只能承認,自己敗在了這個女學生的手下,最後只能無奈的接受了讓對方陪在身邊的這個事實,但是這樣一來卻讓他感到更加的緊張,因為如果這個女學生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出什麼意外的話,他恐怕沒法向那些各界的愛國志士們交代,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那個女學生卻根本沒有意識到劉羽心中的緊張,而是興致勃勃的與他攀談起來,那個女學生一會充滿興致的唱一首救亡歌曲,一會又背誦幾首新詩,一會又問他是不是將自己教給他的那首歌曲教給了軍中的將士們,並且鄭重其事的指出了其中的幾處錯誤,結果搞得劉羽哭笑不得,他不是不想接受這些新潮的東西,可是他現在是要站崗警戒,一不小心就會令己方致於危險的境地,但他見對方那一派天真無邪,同時又滿腔熱誠的樣子,雖然無奈,卻也只能像小學生一樣乖乖的聽「先生」的教訓,同時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觀察着周圍的動靜。這樣一來導致他的精神格外緊張,簡直比起當初自己苦練功夫的時候還要疲憊。
「對了,蕙兒同學,你能不能幫個忙,找到上海商會,將我軍中的傷兵轉移到租界?」到了最後,心疲力竭的劉羽實在不敢再「聆聽教誨」了,便打斷楊馨蕙的話,對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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