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莞爾和矢野音三郎這兩個老鬼子,此時就站在距離鐵嶺兩千米外的、其中一輛九七式中型坦克頂上,身處龐大的裝甲集群以及步兵集群的中間,周圍都是平原,天空中還有數以百計的攻擊機、戰鬥機的保護,所以兩個老鬼子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石原莞爾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卻對察哈爾獨立團的反應感到無比的失望。
看到鐵嶺城中的中隊始終不出擊,更沒有看到坦克以及飛機的影子,石原莞爾便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對身邊的矢野音三郎說:「矢野君,看起來徐銳是不打算出動航空兵還有裝甲部隊,跟皇軍打一場當面鑼、對面鼓的大決戰了。」
「索代斯奈。」矢野音三郎一頓首說道,「卑職多麼希望,察哈爾獨立團能夠出動他們的航空兵以及坦克部隊,跟皇軍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正面決戰哪,這樣的話,皇軍就可以一戰消滅徐銳的航空兵部隊及坦克部隊,接下來的事情也就簡單了。」
「所以才說,徐銳難對付啊,這傢伙總會想盡辦法讓他的對手感到難受,我們越是希望他做什麼,他就越是不會做什麼。」石原莞爾搖搖頭,又道,「不過,讓我感到費解的是,徐銳這傢伙究竟把他的航空兵部隊還有坦克部隊藏到哪去了?」
「是啊,究竟藏到哪去了呢?」矢野音三郎跟着說道,「航空偵察兵已經對奉天城及周邊所有區域實施了地毯式的搜索,卻沒有發現哪怕一架飛機或者一輛坦克!徐銳這傢伙,該不會是將戰鬥機還有坦克藏到地底下了吧?」
石原莞爾搖了搖頭,又說道:「我更加不解的是,徐銳把他的航空兵部隊和坦克部隊藏起來幹什麼?航空兵難道不是用來進行空中作戰的嗎?還有坦克部隊,難道不應該是用來野戰的嗎?難道他打算在奉天巷戰中使用他的坦克部隊?」
「這樣的話,對於皇軍來說反而是好事。」矢野音三郎獰笑一聲,又道,「因為在巷戰之中,皇軍的工兵部隊更容易接近對方的坦克,還有戰防炮部隊也是更容易進行抵近射擊,中國人的蘇制坦克防護力再是強悍,只怕也頂不住戰防炮的抵近射擊。」
「徐銳應該不至於如此愚蠢。」石原莞爾搖搖頭,又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留着航空兵部隊還有坦克部隊,應該是為了最後突圍用的。」
「突圍?」矢野音三郎說道,「徐銳該不會以為,在我們第七軍大舉回援並且已經兵臨奉天城下後,他們察哈爾獨立團還會有突圍的機會吧?」
「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實在是想像不出,在我們第七軍大舉回援後,察哈爾獨立團該怎麼從奉天突圍?論兵力,我們第七軍足有二十萬人,對方卻只有兩萬人,而如果論兵器,我們有兩個裝甲師團將近四百輛坦克,還有將近兩千架攻擊機或者戰鬥機,而徐銳撐死了也就一百多輛坦克再加一百多架戰鬥機。」頓了頓,石原莞爾又道,「更何況,奉天地處遼東平原的最中央地帶,這就更不利於突圍!所以說,我實在是想像不出,察哈爾獨立團該怎麼從我們第七軍的圍困中突圍?」
矢野音三郎沉吟片刻後說道:「徐銳這傢伙一貫狡詐,中間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或許吧,或許真的有陰謀。」石原莞爾輕輕一頷首,又道,「不過我想說的是,在絕對的硬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沒什麼卵用!所以現在,就先拿下鐵嶺,先吃掉察哈爾獨立團留在鐵嶺的這支部隊,然後再來看徐銳會有什麼反應。」
「哈依!」矢野音三郎重重一頓首,又扭頭對身後站着的傳令兵說,「命令,野炮兵第二聯隊炮火準備,炮擊一刻鐘之後,裝甲第一聯隊立刻引導步兵第二聯隊向鐵嶺北門陣地發起進攻,攻擊機第六、第十二、第十八中隊負責空中支援。」
「哈依!」傳令兵一頓首,鑽進指揮車傳達命令去了。
……
這時候,鐵嶺城內。
何光明將裝滿了官兵遺書的挎包遞給姚磊,肅然說道:「小妖,交給你了。」
姚磊卻沒有伸手去接挎包,梗着脖子說道:「我不去,營長你還是找別人吧!」
「閉嘴!」何光明冷然道,「這是命令,老子讓誰去送就是誰送,執行命令吧!」
「我不!」姚磊咬着牙說,「營長,別的命令我全都服眾,但是您的這個命令,請恕我姚磊無法服從,身為一連連長,在這種時候,我必須跟一連的全體弟兄們呆在一起,要不然我他媽的還配當這個一連長嗎?」
「簡單。」何光明冷然道,「你現在被擼了,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一連長,而只是營部的通信員,通信員姚磊同志,現在我以營長的名義命令你,立刻帶着全營弟兄的遺書以及遺物回團部,再當面交給政委!」
「營長,我……」姚磊的聲音一下哽咽了。
姚磊很清楚何光明的用意,他是想要為一營留下顆種子!一營可以為了全團的利益犧牲在鐵嶺城內,但是絕不能死絕!至於為什麼是他姚磊而不是別人,那是因為在一營所有的連排級軍官中,他是最為出色的。
何光明將兩個挎包挎在姚磊脖子上,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記住老長官曾經說過的話,我們大西北漢子的頭可斷、血可流,但是魂不能丟!等將來,團長帶着弟兄們突圍出去了,你可一定要把一營再給老子帶起來!」
「是!」姚磊眼睛一下就紅了,然後啪的立正,向着何光明敬了一記軍禮,再然後轉身跨上早就準備好的一匹東洋馬,出了鐵嶺的南門,向着奉天的方向疾馳而去,幾乎是姚磊剛剛出城門,一排排的炮彈便已經攢落進鐵嶺城內。
……
奉天,察哈爾獨立團團部。
一個通信兵神情凝重的走進作戰室,向徐銳報告:「團長,鬼子第七軍的重兵集團已經進至鐵嶺,並於五分鐘之前向鐵嶺城發起了猛攻!」
「知道了。」徐銳擺了擺手,示意通信兵離開。
目送通信兵的身影出門而去,王滬生忽然說道:「老徐,鐵嶺不像奉天,既沒有構築防空火力網,也沒有挖掘坑道工事,僅僅憑藉城內的民房建築,一營要想擋住石原莞爾第七軍超過十天,只怕是非常的困難哪。」
停頓了一下,王滬生又說道:「要不然再調一個營上去?」
「不。」徐銳斷然搖頭,又道,「我相信一營一定可以的。」
王滬生耐心的勸說道:「老徐,從個人的情感上,我也願意相信一營可以做到,但是情感歸情感,理智卻又是另一回事,以一營現有的條件,要想守住鐵嶺超過十天時間,真的是非常困難,我們人總得講究事物的客觀規律吧?」
徐銳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老王,要說夠,就算是把全團都調上去也不夠,石原莞爾的第七軍可有七個師團、兩個裝甲師團超過二十萬人!所以,就算是把我們全團都調到鐵嶺去,只怕也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王滬生便也跟着嘆息了一聲,因為他知道徐銳說的是對的。
之所以命令一營守鐵嶺十天,僅只是為了爭取時間,為了團主力能夠更好的守住奉天城而已,說白了這個就是丟車保帥,這時候如果調更多兵力前往鐵嶺,就是捨本逐末,所以只能寄希望於一營能夠創造奇蹟了。
不過知道歸知道,王滬生的心裏卻還是感到很難過。
當下王滬生說道:「老徐,我到主坑道那裏去看看。」
目送王滬生的身影遠去,徐銳的眸子裏掠過一抹決然之色,作為政委,王滬生可以不在團部作戰室,但是作為團長,他徐銳卻必須呆在作戰室,他不僅要親口下達讓一營死守鐵嶺十日的命令,還要在作戰室里眼睜睜的看着一營在鐵嶺與小鬼子殊死搏鬥!
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世人只看到名將踩着萬骨走進名垂青史的榮耀,然而又有幾個人想過,在不斷的征戰當中,面對戰友、部下的相繼離去,名將內心的那份傷感與悽惶?又有幾個人想過,當最後名垂青史的時候,名將內心的孤獨?
如果世事可以重來,如果人生有得選擇,想來應該沒幾個人願意當這樣的名將吧?至少徐銳他不想,他其實更願意跟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呆在一起,一輩子當一個平凡人,戰爭可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時間在緩慢的流逝。
鐵嶺的戰報,通過電波被不斷的傳送到奉天的團部。
局面很嚴峻,一營設在城外的三道防線,在小鬼子的第一波攻勢下便土崩瓦解了,何光明原本還誇口說,小鬼子在三天之內別想打進鐵嶺城內,但是殘酷的現實卻給了何光明沉重一擊,只是第一波進攻,城外的三道防線便全部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