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杓太清楚這裏面的隱患了。
如今趙愭生病。
群臣若是上奏,說太子身體有恙,恐不能章國事。
這一次官家必然不會換儲。
但今後若是趙愭再生個什麼病呢……只要趙愭再生幾次病,官家就會動搖。
執掌盛世江山,圖謀北伐恢復汴京的重任,當然不能落在一個病怏怏的官家身上。
張杓清楚,絕對不能忽略這個隱患。
為何趙惇登基才五年就被逼禪位,就因為他是個神經病皇帝……
當然,這是後來的事情,張杓不可能知曉。
所以在知曉趙愭重病之後,才會封鎖東宮消息,隨後又傳出消息,是太子妃錢氏病重——錢氏的病不是假病,是自己的謀略。
錢氏為了錢家,也為了她的皇后夢,只能隱忍付出。
任何人抱着冰塊睡了一夜,哪怕是夏天,也得生病。
為了消除這種隱患,張杓想到了趙愷。
趙愷之勇猛,隆興年間的北伐,大家有目共睹,若是有這樣一位勇猛的皇子輔助未來的官家趙愭,官家趙昚大概會放心許多。
群臣換儲的藉口也將乏力許多。
張杓本以為,要說服趙愷會很難——雖然他是慶郡王,目前看也是最沒機會的皇子。
但他有大宋雛鳳李鳳梧輔助。
也不是完全沒有一絲機會。
只不過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本科狀元趙汝愚!
自己還沒去找趙愷,趙汝愚回到臨安就先悄悄的來見了自己。
張杓明白趙汝愚的野望。
在中了狀元出仕地方這段時間,趙汝愚已經想明白了一件事:跟着趙愷,幾乎沒有權執中樞的可能,因為趙愭登基,趙愷很可能要成為一位鹹淡王爺。
而他現在改庭換面投靠趙愭,顯然有些不太現實:畢竟趙愭有自己。
況且他和趙愷相交過甚。
趙愭也不會輕信於他。
所以他唯一的資本:就是拉攏趙愷一起投靠太子趙愭。
如此一來,等趙愭登基,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從趙愷的人變成趙愭的人,以他高中狀元的資歷,加上太子趙愭登基前這段時間的運作,未來是完全能成為趙愭的寵臣,從而入主中樞登上相位。
有了趙汝愚的協作,自己竟然真的說服了趙愷。
而這也有了談好的約定:趙愭登基之後,要確保趙愷做一個盛世王爺,並且如果他願意,可以直接參與北伐。
而趙愷還附加了一個要求:不能報復李鳳梧,還要確保他今後的仕途。
對於這一點,張杓沒有異議。
反正趙愭登基,自己是首功,天下朝臣誰能勝過自己?
趙愭也沒有異議。
趙愷也明白這其中的厲害曲折,聞言頹然,看了一眼趙汝愚,「你先起來罷。」
回到位置上坐下,愣愣的盯着張杓,「真是太子病了。」
張杓笑而不語。
趙愷也不介意,「接下來似乎是要清除恭王的勢力了?」
張杓點頭,「確實如此,今夜恭王刺殺李鳳梧,這就是個契機,如果我意料的沒錯,皇城司肯定要大動干戈,雖然不可能查到恭王殿下頭上,但絕對會給官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趙愷點點頭,「別忘了你們的承諾。」
張杓笑了,「慶郡王殿下放心罷,您都站到了太子這一邊,李鳳梧又不可能和恭王殿下結成一派聯盟,他對太子殿下也就沒了威脅。」
頓了一下,「況且無論怎麼說,他始終算是我的侄兒。」
趙愷沉默了,良久才起身,意興闌珊,「夏末秋初的夜晚,怎的有些寒冷了。」
這是逐客了。
張杓笑着看了一眼趙汝愚,示意他放心,慶郡王不會去梧桐公社了,這才微微行禮,「那微臣告退,大半夜的,臣還得去一趟梧桐公社。」
趙愷愕然,「你去梧桐公社?」
張杓點點頭,想起了父親致仕前的叮囑,「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家父看重的後生,也終究有點親戚關係,他受了重傷,我當然也應該去看看,不至於失去了人情味。」
趙汝愚和趙愷一陣無語。
你倆之間勢同水火,本來就沒有人情味可言了好麼。
……
……
這一夜臨安起波瀾。
皇城司幾乎傾城而出,所有兵丁眼線全部放了出去。
尤其是在兇案現場不遠處找到射出那一支羽箭的那張弩——豁然是軍隊制式。
這下就捅了馬蜂窩了。
刺殺的朝廷命官,士大夫,竟然還有軍隊制式的弩箭,這其中的貓膩僅是想一下,就讓曾覿頭皮發麻,深恐自己辦事不力被官家責罰。
因此一邊着人將李鳳梧送回梧桐公社,一邊全城宵禁,搜捕刺客。
不過李鳳梧說沒看清楚刺客,韓侂胄的證詞也含糊其辭,只知道刺中肩膀的刺客是個女的,對射箭的人卻一問三不知。
曾覿心中,這件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刺殺李鳳梧那人肯定策劃精密,絕對不會留下蛛絲馬跡給自己查。
從那張軍隊制式的弩上下手,也幾無可能。
軍隊制式的駑上都有標識,但這張駑沒有,似乎是剛打造出來,還沒來得及配備到軍隊之中去——黑市之中,這種駑多了去了。
儘管如此,曾覿還是要做個樣子。
一者是給李鳳梧看,一者是給官家看。
誰叫自己掌控着皇城司呢。
已經包紮好傷口,並且吃了一副湯藥的李鳳梧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不論怎樣,自己安排的策略已經發動。
接下來就看趙愭、趙愷、趙惇三人如何應招——只要不偏離的太過分,趙惇大概會被逼到懸崖邊上,乾道三年的歷史,大概會重演……的吧?
趙愭病重,將所有事情都拉回了原點。
正躺在床上思忖今後的計劃步驟,李巨鹿推門,輕聲道:「小官人,張杓來了。」
他來了?
李鳳梧吃了一驚,讓李巨鹿將自己扶起來,「請他進來罷。」
倒要看看,張杓來幹嘛。
又對淚眼迷濛的耶律彌勒和朱喚兒道:「你倆先迴避一下。」
等了幾息,看見張杓手捧着一長條木盒進來,開口便道:「李少監身體還好乎,某帶了株百年血參,是家父任上,官家所賜,端的是療養聖品。」
李鳳梧坐在床頭,笑了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