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摩天嶺的暗哨,帶着我們越過這座山頭,朝着目標而行。
摩天嶺的出身,先前便已說過。得自三國鼎立時期。當初諸葛孔明埋下奇兵一道,準備伏擊魏國來犯之敵。哪想到陰陽差錯之下,敵人繞出另一條路,這道奇兵完全沒派上用場。
而後那位扶不起的阿斗開門投降,蜀國滅亡,這道沒了國土的奇兵,從此就駐紮在了摩天嶺。千年下來,他們依靠諸葛孔明傳授的陣法,漸漸成長為一個特殊的勢力。
不修道,不修佛,嶺上皆武夫。但偏偏是這些看似普通的武夫,成就了摩天嶺的赫赫威名。就算是如日中天的執政府,也只敢在外面小心偵查。不敢做任何冒險之舉。
我一直好奇摩天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如今,終於有緣得見。
阿三其實並不想來這,因為這裏有徐真箐。
這位痴情的摩天嶺小妹,就算知曉阿三是女兒身之後,也不願放棄。雖然明白彼此沒有任何可能。但依然把愛意深深的埋在心裏。
我雖然感動。但也和阿三一樣覺得頭疼。
隨着暗哨登嶺,只見樹木茂盛,荊棘叢生,到處是掩人耳目的白霧。霧下有各種陣法和真人埋伏。別說執政府的那些普通人了,就算是修行者,在這些陣法中也走不出幾步。
整個摩天嶺,如今都被遮天的大霧彌蓋,無論肉眼還是心眼,都無法穿透這些白霧。正因為如此,摩天嶺才會成為執政府嘴裏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在白霧中,兩名暗哨沒有視線被遮擋的表現,他們輕車熟路,用一根繩索帶領我們左走右走,很快,前方白霧漸漸稀薄,已經能看到一些房舍。
那兩名暗哨將我們帶到白霧的邊緣處,立刻就有人前來詢問。阿三來過摩天嶺很多次,來人一看便是認識她,笑呵呵的說:「好久不見三姑娘來了,大伙兒都想的很。」
阿三對這人也很熱情,笑嘻嘻的說:「我也好久沒吃野味了,不知道最近有沒有打到野兔子什麼的。」
「區區野兔算什麼野味,二爺昨個兒剛赤手空拳打死一隻黃毛畜生,此刻正剝皮抽筋,架鍋準備調料。三姑娘可真會挑時候,來的巧極了。」那人一邊引路,一邊笑着說話。
阿三與他有說有笑,兩人挨的很近,反倒是我,沒人搭理,像一坨空氣。
我很是吃醋,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悶悶的在後面走着。
離房舍近了,便看到其中一塊空地有許多人圍着。一塊血淋淋的虎皮被扔在地上,一些內臟和吃不上的玩意到處都是,場面很是血腥。
地上一口大鍋,下面已經搭起了鍋台,熊熊火焰隨着木柴的不斷添入,燒的愈發旺盛。一隻被剝了皮的野獸被按在地上,一個**上身,渾身肌肉鼓起,手持米許長刀,不斷劈砍野獸身體的男子抬起頭。他見了阿三,立刻哈哈大笑,隨手將刀扔給他人,迎過來說:「我說是誰來了,原來是老三的心上人。巧的很,我這剛打死一隻小貓你就來了,是不是早就聞到味了?」
這人的話,聽的我一陣煩躁。老三的心上人?老三是誰?
阿三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瞥我一眼,有些窘迫的對那人說:「徐二哥別亂說話,我和三哥沒那意思。」
「哈哈哈,你們倆的事我可管不了,是與不是,你們清楚就行。」這位徐二哥笑着說完,然後看我一眼,問:「這位是?」
阿三巴不得趕緊轉移話題,不過我聽他們倆的話,早就醋意橫飛,立刻接過話來,說:「我是左天陽。」
「左天陽?」徐二哥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連拍手,掌間的血水飛濺,弄的我渾身都不舒服。他說:「原來你就是左天陽,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啊,哈哈哈,既然來了,那就隨意,別拘束。那誰,把老三喊過來,人姑娘都來了,他怎麼還沒影子。」
我覺得,自己當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我沒有修煉到像連道真那樣喜怒不形於色的境界,徐二哥的話聽起來好聽,但實際上,什麼叫見面不如聞名?不擺明在嘲諷貶低我嗎?
我有些氣憤,一開始聽人說摩天嶺各種仗義,心裏還有些敬重。但此刻無端端的就被人暗貶一頓,那份尊敬,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冷笑一聲,看向阿三,說:「沒想到,你在摩天嶺還有意中人呢,真是讓人意外。」
阿三見我臉色異常難看,自然明白我的想法,連忙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遠處傳來一聲長笑,有人大聲說:「阿三,阿三!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
我呵呵笑了幾聲,沒說話。阿三又急又氣,扭頭沖那人大喊:「見你個大頭鬼,誰要見你!」
這話本身沒什麼,可我心裏正彆扭着,自然聽起來就像她在與人打情罵俏。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我看向那位徐二哥,說:「聽連道真說,我父母也在摩天嶺,不知能否讓人帶……」
「好說好說,小事一樁。那誰,快點來帶這位左先生去見家人,走快點,看見你就礙眼。」徐二哥沖被他招來的那人說。
也不知他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反正這話我怎麼聽都覺得是在說我。這心情,自然就壞的更甚。
阿三看看徐二哥,又看看我,或許是覺得我此刻聽不進任何解釋,所以她沒有說話。
而這種行為,自然讓我更加生氣。
我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你好歹也說句好聽的哄哄我,難道你真和那什麼老三情投意合,所以才不想因為我駁人家面子?
這念頭一冒出來,立刻如黃河泛濫不可收拾。我冷冷的跟隨帶路人從阿三旁邊走過,連聲招呼也沒打。
阿三眉頭皺着,嘴唇微張,似乎想對我說什麼,這時徐二哥又說:「聽說前些日子苗疆遇險,三姑娘也去了?不知道有沒有傷着?你若是傷了,老三不知得多傷心。」
阿三有些惱怒的沖他發火:「你能不能別說了!」
徐二哥見她是動了真火,便笑笑不出聲。而我,雖然聽到阿三的話,但怎麼都不覺得她是在為我出氣,反而更像在掩蓋什麼。
心情低落之下,我也不想看她的樣子,自顧自的悶頭跟人一塊走。遠遠的,隱約聽見有人和阿三說話,可能就是那位老三。
我忍不住回頭,卻正好見那人伸手似是要去拉阿三。我心裏無端端的痛起來,連忙轉回頭,生怕真的看到那讓我心碎的畫面。
阿三的手,在我的印象中是很軟的。摸上去,像上品的玉石一般滑嫩。第一次牽起她手的時候,好像是在巫山?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感覺很好,從未那麼好。
但如今,我的感覺很糟糕,從未那麼糟糕過!
阿三,要被另一個男人牽起手了嗎?
我不敢回頭確認,或許這是因為懦弱,但我就是不敢。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一般人三個月,三個星期,三天,甚至三個小時就有可能移情別戀。我與阿三,當初並沒有把話說明白,彼此之間的情愫,更像是朦朧的好感。所以這三年裏,誰能保證她還會一心一意只喜歡我?
三年那麼久,足以改變很多事。
我抬起頭,看着那變低很多的天,以及綠油油的四方,不由的嘆出一口氣。女聖系亡。
連天都變了,人……也會變吧……
這時,帶路那人很客氣的說:「左先生,到了,那兩位就在這屋裏。」
我抬頭,見前方是一間小平房,門口還掛着紅通通的辣椒,便對他說了聲謝。那人笑了聲,轉身離去。也許我已經成了故事中偷斧頭的那人,看誰都是壞人,就連帶路的這人臨走時的笑,在我看來都像在嘲諷。
可是,他嘲諷我什麼呢?
難道,是嘲諷我不自量力,想和阿三在一起?
我努力回想之前一瞥之下,那男人的面孔,似乎,看起來比我帥些?
我掃視四周,見這嶺上已經被整出一片巨大的平台,到處是房屋,更遠處是彌天大霧。摩天嶺的勢力極大,世上能與之相提並論的地方,屈指可數。
我左天陽,怎麼比得過人家?
就算我有姬孫做後盾,可我自己又有什麼?
回想與阿三在一起的時間,好像並沒有什麼能幫助她的地方。但如果是摩天嶺,一聲令下,阿三想做什麼,想去哪,還不是各種隨意?
與摩天嶺的人相比,我太單薄了。
自哀自憐,自生怨氣。我又嘆了口氣,覺得還不如不來這。然後屋子裏便傳來人聲,問:「誰在外面啊?」
那是一個略微蒼老的女聲,這聲音讓我熟悉又陌生。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回應。
三年沒見,無論人與事,都發生了變化。
就像那些多年未歸的遊子,總是近鄉情怯。我也是一樣,不知道該怎麼把第一句話說出口。
而這時,房門咿呀一聲被打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