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哀嘆的聲音不時地從靜靜地涼亭子裏傳出來,長孫把條帶子緊緊地勒在李二的頭上,皇帝的頭疼病犯了,自從長孫告訴皇帝那個該死的累進稅制是怎來的之後,他就開始頭疼,正在給魏徵準備手術的孫思邈,急急地過來診過脈之後說是憂思過度,不需服藥,只要靜養兩天就可以痊癒。
「觀音婢,你說房玄齡,杜如晦,雲燁三個人是不是正在笑話朕?笑話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丟人啊,朕處理過的政務成千上萬,哪裏能一一記住這些瑣碎的小事。」
長孫輕輕地揉着皇帝的太陽穴說:「陛下,這可不是小事,妾身算過,光是恆順號一年少繳納的賦稅就超過八萬枚銀幣,再加上長安,洛陽,晉陽,益州,揚州,廣州,敦煌,登州的豪商少繳納的賦稅,絕對是一個很大的數字,拿來修路足夠修好幾千里的道路。
您把精力過多的放到百騎司那些人的身上了,妾身一直想要說,總覺得自己不該插手,今日的事情妾身認為發生的好,陛下能警覺過來那些錢財就不算什麼。「
「不盯着不行啊,帝國越來越大,朕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盯着這個國家,就算這樣,依然出現了無憂草事件,如果不是雲燁不滿無憂草的用法,他就不會試探朕,朕也不會知道原來百騎司里也有私自下令這回事,幾個供奉不甘寂寞,想要做事朕明白,但是他們的手段過於陰毒,會折損皇朝的氣運,這是不能容忍的。
他們向朕稟報了有秘密材料會運到京師,但是卻沒有說明白秘密材料竟然會是無憂草,他們就指望着朕疏忽大意,遺漏掉這件事,如果不是雲燁說起朕相信那些無憂草會成為吐蕃頭人的恩物,這樣做雖然會給大唐帶來利益,相比無憂草的後患,這樣的利益不要也罷。
此次斬首一十八級就是讓那些供奉們看清楚朕的心胸,如果想要把吐蕃人徹底消滅,朕有的是法子,秦嶺里的一個山洞裏就有一件更加恐怖的武器,也更加的有效,朕只是把那隻惡魔鎖在不見天日的洞窟,也不願意動用就足以說明朕對上天是恭敬的,只想讓上天多眷顧我大唐幾年。「
長孫嘆口氣把李二的腦袋擱在自己大腿上憐惜地說:「一個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您一個人就算是長八百雙眼睛也看不過來啊。
更何況您的麾下人才濟濟房玄齡,杜如晦,魏徵,李靖,李績,我哥哥,這些老狐狸已經足夠您操心的了,下一輩的小狐狸也已經長成了,承乾青雀,李恪,雲燁長孫沖,程處默,牛見虎馬周,劉仁願,還有那個叫囂着要平定吐蕃的王玄策,一個賽一個的狡猾,一個比一個心思多。
這些人對於國朝來說這是盛世來臨的先兆,國朝一茬一茬的人才紛紛出現妾身本來應該穿上朝服帶着所有的妃子向您恭賀,這是妾身這個做皇后的本分可是作為您的妻子,妾身實在是不願意您耗費心神的和這些人打交道。
不說別人光是一個雲燁和他打交道多了都會折壽,妾身昨日不過拿了他家的一點珠子,您不過浪費了他家的一頓飯食,今天早上,他家的酒樓就專門把陛下昨日點的那桌酒席拿紗罩罩起來,上面專門寫了幾個字「這是陛下欽點的美食。「聽說想排隊吃這樣宴席的人已經排到了中秋。
珍珠行也沒有放過妾身,店鋪的大門在綢布上書寫了「皇后娘娘也愛這裏珠子「這麼幾個大字,於是珍珠行里的婦人就摩肩擦肘的搶購珍珠,最可氣的是珍珠行居然趁機把價格提高了三成,妾身估計,八條月光鏈子也被他家賺回來了。」
李二剛要坐起來發發脾氣,卻被長孫在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火氣就消散了。
「算了,您怎麼說啊,那桌酒菜就是您點的,妾身也拿了珠子,所以咱們夫婦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這些都是小事,其實妾身最擔心的是有一天內府的錢財會超過國庫,妾身以為,皇家不能再把錢莊握在手裏了,現在錢莊雖然掛在戶部的名下,但是真正運作錢莊的還是內府,這是非常不妥當的一件事。
妾身昨夜特意查看了岳州錢莊的賬目,數目非常的驚人,錢莊已經從一個襁褓中的嬰孩已經長大了,陛下,您是該給他找一個合適的去處了,妾身已經掌握不了錢莊了,現在已經有人提出用廉價的紙片代替金銀銅成為錢幣,妾!身,萬一錯了就會釀成滔天大禍。「!
「雲燁怎麼說?「李二聽完長孫的話不由得坐了起來。
「妾身在大帝號上曾經問過雲燁,雲燁當時的臉色變得煞白,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情,說了一些妾身聽不懂的話,最後雲燁紅着眼睛對妾身說:「再敢有提起印製紙質錢幣者斬立決!」
李二閉着眼睛思量了一陣子緩緩說:「相比別人,我更相信雲燁的判斷,錢莊本來就是他和太子,還有恪兒鼓搗出來的,所以如果世上有一個人最清楚錢莊利弊的人因該就是雲燁,回到長安之後,錢莊的事情我們需要好好和他談談,我只擔心錢莊的發展太快,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夫妻兩相對無言,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涼亭子裏顯得更加的幽靜。
雲燁被一輛豪華的馬車接去做客了,請客的人就是薛萬徹,等到雲燁到達薛萬徹在岳州府邸的時候,許敬宗已經酒意半酣,半躺半臥的靠在錦榻上考校薛萬徹大兒子的學問。
「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許延族問薛子懷此話何解?「
薛萬徹的大兒子雖然身子和他父親一樣雄壯,但是眉目卻清秀,正在低頭遣詞造句,打算考慮周全了再回答,很明顯和他父親是兩個性格,一個浮躁,一個沉穩。薛萬徹平生最恨的就是咬文嚼字,這一會去屏氣收聲,目不轉睛的看自己的兒子,面色緊張,酒杯里的葡萄釀都已經灑到錦塌上了依然不覺。
薛萬徹的大兒子終於打好了腹稿拱手說道:「此語出自《論語》顏回篇第十二,顏淵問怎樣做才是仁。孔子說:「克制自己,一切都照着禮的要求去做,這就是仁。一旦這樣做了,天下的一切就都歸於仁了。實行仁德,完全在於自己,難道還在於別人嗎?」顏淵說:「請問實行仁的條目。」孔子說:「不合於禮的不要看,不合於禮的不要聽,不合於禮的不要說,不合於禮的不要做。」
雲燁站在門外直到薛子懷回答完畢才拍着手掌走了進去笑着說:「延族兄今日好雅致,怎麼想起考校子懷的學問來了,這孩子一向勤勉,並沒有因為生活富庶而改變自己的志向,這樣自律的孩子將來必然會是一個有出息的」
薛萬徹大笑着站起身迎客,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一個清秀的婦人,看到薛萬徹志得意滿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女人滿足了他對女人的一切渴求。
「雲兄來的晚了,罰酒一殤可是逃不掉的,來來,先飲了這杯罰酒,再喝迎客酒不遲。」那個婦人盈盈下拜,拜謝了雲燁的援手之德,這才斟滿了一殤酒,由薛子懷跪地獻酒:「雲叔叔的大恩大德薛子懷永世不忘,請酒!」
「小事一樁,折騰孩子做什麼。「雲燁佯裝發怒,還是接過薛子懷手裏的酒杯,一飲而盡後,撫着他的頭頂說:」你剛才回答延族先生的問題,回答的並不完美,你聽着:克己復禮為仁」,這是孔子關於什麼是仁的主要解釋。孔子以禮來規定仁,依禮而行就是仁的根本要求。所以,禮以仁為基礎,以仁來維護。仁是內在的,禮是外在的,二者緊密結合方能稱之為仁。
你要記住,看書不是要求你片面的理解這句話,而是要用心去體會,用自己的語言來闡述它的含義,其實這就是做學問,並不深奧。
看樣子延族兄有意收你為弟子,如此良機為何不知把握,見到延族先生這樣的名師只要有機會就要納頭就拜,三分把握都嫌多,你性子沉穩,謀定而後動並不是在任何時候都會幫你佔到便宜,人是善變的,有機會就要把握,老天爺在你的一生里不會給你太多的機會,抓到了就能改變你的一生。「
薛子懷聽到雲燁的話,站起身來撲通就跪倒在許敬宗的榻前,連連磕頭不已,每一聲都脆響無比。
婦人看到薛子懷額頭已經有了血漬,習慣性的想去護住兒子,卻被薛萬徹牢牢地拽住,鐵血漢子流着眼淚對婦人說:「這是孩子的造化,千萬莫要耽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