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說鴻雁哀鳴,杜鵑啼血,指的就是長孫的這封信,全書沒有一處高高在上的話語,只是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請自己的學生幫自己一把,寫這封信的時候很明顯魏天珏那裏還沒有出事,只是希望雲燁能警告魏天珏一下,要他小心從事,萬萬不可驕橫,如果雲燁回京的時候能把魏天珏捎上,那就再好不過了。
雲燁合上長孫的手書,低頭問那個信使:「你還能不能跑得動?到了這裏,騎馬要比大船逆流而上要快。」
「回侯爺的話,末將能跑,只要能讓娘娘早日安心,我就是跑死也心甘情願。」雲燁點點頭,回到艙房即刻修書一封用火漆封好,裝在牛皮筒子裏遞給了信使,讓他檢驗了火漆之後,就送他上了岸,他的同伴牽着馬在河岸邊等他。
瞅着信使的身影消失之後,雲燁回頭對無舌說:「我是不是心太軟了?都信不過我了,我還要幫她出主意,真是的。」
「你渾身上下就這一點討人喜歡,面對情義肯彎腰,多少豪傑都想做到這一點,結果總是被私慾迷惑,最後只能成為無情無義之徒,你問問你的左右的人,有誰懷疑過你的情義嗎?哪怕是再危險的時候他們憑什麼跟着你出生入死,這些年,你雲家經手的錢財有多少,可有一人貪污?這些年你雲家起起落落被人家圍攻的時候可有一個人背叛?沒有吧?
老夫,老劉,小鷹這樣的人是你一個小小的侯府能留得住的?還不是被情義牽絆在這裏,知道你聰明,可是聰明的人大多薄情,你做的很好啊。聰明腦袋從來沒有對自己人使過,這就難得了,更難得的是你一個聰明人為了情義肯干傻事,老夫喜歡雲家的家風,平和恬淡,寵辱不驚,在你家裏養老還不錯,至少不會在年老體衰的時候被你趕出家門,小子。好好地做你的事,好好地做你的人,只要需要我們,一定會全力幫你,好孩子就該有好報。「
無舌開始還帶着笑意說。可是後來臉色就非常的肅穆,看樣子很認真。
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雲燁也就不多想了,既然自己的家人朋友都支持自己這樣做,為什麼還要費腦筋呢?有傷神的功夫,還不如和鈴鐺去下五子棋。
船隊三天後返回了長安,現在的灞河很討厭。居然出現了堵船的現象,離着長安還有十里遠的時候,河面上就被大小的船隻堵的嚴嚴實實。
都是些商船,聽着被堵的商船上傳來南腔北調的喝罵聲。雲燁就開心,終於體會了一下後世的擁擠,太好了,上輩子沒機會耍一下特權。現在終於有機會了,老子是軍艦。侯爺,有的是優先權。
低沉的牛角號響了起來,咚咚的軍鼓也敲了起來,軍艦毫無忌諱的就向來就非常狹小的航道直衝了過去,一個水面上的巡檢把小船橫在航道口上似乎要攔截軍艦,玩命的搖晃雙臂,嘴裏大聲的喊着什麼,玩心大起的雲燁哪裏會管他喊什麼,眼看着大船就要撞上小舢板了,巡檢大叫一聲,就跳了河,高大的樓船頃刻間就從舢板上碾了過去,大船過後,河面上只有努力刨水的巡檢和一些碎木板。
「大帥這是怎麼了?」賴傳峰小聲的問劉進寶,兩個人都是粗人,一向合得來。
「大帥吃了虧,覺得自己虧大了,所以就要討回來一點,每回都這樣,只要自己幹了傻事,都會莫名其妙的發泄一通,你跟着我家侯爺的時間還短時間長了就見怪不怪了。」
賴傳峰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大帥不高興了,既然大帥不高興,那就是說水軍上下都不會高興,要發泄,就要一起發泄,不能只讓大帥一個人痛快。
河道上到處都是哭爹喊娘的聲音,當然咒罵聲也不會少,所有的船隻紛紛的往兩邊靠,已經有好些船已經擱淺了,看到船頭上凶神惡煞一樣的軍士,只能把咒罵的聲音吞進了肚子,伸長了脖子看見面還有那些倒霉鬼,總不能只有自家倒霉不是。
一艘高大的畫舫上面祿東贊正在接受鴻臚寺的官員接風,回程的時候也被堵在這裏了,聽得外面吵鬧的厲害,還有戰鼓的咚咚聲,就不由得撩開畫舫的紗窗往外看,只見一長隊巨舟囂張的從後面趕了過來,抬頭一看,只見飛虎旗後面的帥旗上寫着一個斗大的雲字,就知道自己得罪的那個姓雲的侯爺回來了,笑着問鴻臚寺的少卿:「張少卿,我觀那支船隊上掛着雲字帥旗,是否就是藍田侯雲燁?」
鴻臚寺少卿張克己聞聲往外看去,臉色都白了,趕緊降下紗窗吩咐船夫趕緊靠邊,擱淺都不打緊。
「少卿何必驚惶,左右不過是一個浮華小兒而已,何必擔憂。」祿東贊看到了趴在船頭拍着欄杆又跳又叫的雲燁,戴着紫金冠的除了雲燁不會有別人。
「大相見笑了,雲侯自洞庭湖凱旋而歸,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十萬水賊一戰而定,功在社稷,利在國家,這個時候,只要將士們大勝歸來,小小襲擾算不得什麼。」
「原來是剿匪,如此艦船,就是剿滅十萬賊盜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這點功績就讓這小兒忘乎所以了?」祿東贊繼續追問。
張克己正色道:「大相此言差矣,雲侯乃是我朝悍將,當初在遼東,一月間殲頑敵,克堅城,孤軍深入高麗腹地,迎我前朝陣亡將士骸骨,最後全師而歸,如此功績在我大唐早就耳熟能詳,大相何以輕慢?」
見張克己居然動怒,祿東贊笑而不答,心中暗想,這樣一個草包也配成為我的敵人?枉自己這些天還在擔憂雲燁上門問罪如何應對,這樣的紈絝,只要我吐蕃悍卒大喝一聲,大概都會尿褲子吧,自己與這樣的人物相提並論,實在是畢生之恥。
軍艦硬是在船舶群里擠出來一條通道,撞毀了巡檢司的檢查據點,大搖大擺的揚帆遠去,灞河上的水軍營地就在不遠的地方。
前來迎接的人被嚇了一跳,一長隊艦船從密佈船隻的河面上擠了過來,不一會就到了跟前,長孫坐在鑾駕上銀牙咬的吱吱響,如何會不明白雲燁這是故意而為之。
這一次凱旋很有面子,宮中教坊司的美女們舞起長袖舞,一聲聲鬼舞問答中規中矩,問一句,軍士們就大喊一聲,回一聲,教坊司的美女就舞的更加起勁。款款扭動的腰肢,讓軍中的粗漢們各個目瞪口呆,口水長流。
很可惜雲燁欣賞不到,狂笑着剛剛下船,就被兩個體健如牛的健婦,抬着就扔到了一個鑾駕上,這可不行,這是皇后的鑾駕,打死雲燁都不敢上去撒野,攀着鑾駕的欄杆就要下去,卻被帘子後面伸出來的一隻芊芊玉手揪着耳朵提了進去。
鑾駕很大,跟一間小房子似得,裏面還站着一位老宦官和一個衝着自己笑的老婢女,還以為揪自己耳朵的是長孫,結果是他的貼身婢女,剛要發怒,就聽長孫低低的哼了一聲,雲燁立刻就垂着手站在門口,從這一聲輕哼里已經聽得出來,長孫很生氣。
「好啊,好一個威風八面的大將軍,哦,你還算不上大將軍,最多也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將軍,怎麼,在洞庭湖還沒有過夠大軍縱橫的癮,要在長安再回味一次?
你船上的投石機,八牛弩這些東西怎麼不用用?說不定你現在就可以把在洞庭湖立下的戰功再重演一遍。多威風啊。「
沒想到長孫會來,長孫聽說雲燁跋扈和親眼見到雲燁跋扈這是兩個概念,這個時候還是乖乖受教的比較好。
誰知道長孫就說了兩句,接下來居然掏出手帕哭了起來,一邊說自己對雲燁有多好,一邊說雲燁是如何的狼心狗肺,既然抓到了神人寒轍,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就把頭砍下來,非要把活的往長安送,如今被同夥劫走,後患無窮,太子,魏王,吳王都不會再安穩,有兄弟鬩牆的隱患,說到悲傷處,居然說自己瞎了眼,怎麼就教出雲燁這麼個混賬來。
長孫如果斥責,雲燁還能抵擋一陣,現在人家邊哭邊罵,這就不好應對了,腦袋大得像笆斗,眼前無數金星在飛竄,很想大吼一聲,還不敢,那個老太監眼中的精光已經開始亂冒了,只要自己敢胡來,一定會被他抓住掛在旗杆上。
「娘娘,您講點理好不好,寒轍不能一見面就砍頭,他們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一大群人,勢力之大超乎了您的想像,我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商鞅,龐涓,孫臏,晁錯,這些人,這些事都有他們的影子,不問清楚怎麼行,有些問題我還沒辦法問,需要陛下親自去問的,我還想留着腦袋吃飯,不想英年早逝。
那個魏天珏信心滿滿的向我保證說沒問題,就是來一百萬賊寇他也能對付,誰知道就幾百人輕易地就把他幹掉了,自己也被人家把全身的骨頭敲碎了八成,留下來丟人現眼,陛下派來的人我敢說他是草包嗎?再說了,我不是給您去信了嗎?怎麼還不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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