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有歷史研究的山洞,只看那些赭紅色岩畫上記錄的故事就知道,古代的部落是如何的進行生產和生活的,如果歷史學家看到,一定會欣喜若狂,以為見到寶藏。
雲燁不是歷史學者,所以對這些並不關心,他只關心自己能不能在暴雨來臨之前弄到更多的乾柴和吃的。
湖邊的枯木,躺在沙灘上七零八落的,雲燁每拾到一堆乾柴,就用白藤捆起來放在旺財的背上,然後自己也背上一捆,一人一馬在山洞和沙灘間穿梭。
水窪里有一些魚,水只剩下了淺淺一層,它們互相吐着泡泡相濡以沫,如果今晚有暴雨,它們的堅持就會收到回報,重新回到大河裏自由自在的生活。
很可惜,雲燁看見了它們,一個隨時受到飢餓威脅的人是不會傷春悲秋的,跳進泥潭就開始捉魚,抓到一條就拋上沙灘,不一會,沙灘上滿是掙扎着搖頭擺尾的魚,一條條的裝進網兜,那裏面裝滿了大大小小的魚,連指頭長的都不沒過,屬於真正的竭澤而漁。
在貪婪地巡視了一遍後,確定沒有漏網之魚,他才離開,旺財最喜歡吃蒲公英,不管是老的還是嫩的,都喜歡,脖子下面掛着網兜,雲燁挖一棵,它就偷偷的從網兜里吃一顆,挖了好久,雲燁回頭再看,網兜里還是只有倆三棵。
捨不得責怪它,只好重新挖,這回網兜掛在了雲燁的脖子上,野外最大的樂趣就在於你總有驚喜,剛剛還在為發現了一大片蒲公英而高興的時候,下一刻就在一叢竹子下面發現了好多的竹筍尖。
找個結實的棍子扒開沙子,肥嫩的竹筍就出現在眼前,收穫這種感覺誰都喜歡,他長在我們的骨子裏,無關乎人品。無關乎貧富,也無關乎貴賤。
直到旺財的背上堆滿了竹筍,雲燁才罷手,也不得不罷手,一道叉子狀的閃電,撕裂了黑壓壓的烏雲,而且這柄叉子還點找了山崖上的一棵大樹,一瞬間。那棵大樹就變成了火炬。
趕緊催促旺財回到洞裏去,雲燁拿着白藤牢牢地把竹筏拴在一顆大樹上,為了保險,他足足纏繞了七八圈。
閃電逐漸變得密集,雷聲比閃電慢了好多,這不是個好現象,說明這片雨雲非常的大,大雨一時半會的停不了。
旺財站在洞口等雲燁,洞裏太黑,它不敢進去。依照慣例,雲燁在洞口還是纏繞了密密的絲線。確保不會有什麼東西爬進來,在南詔沒有硫磺簡直活不下去,這裏是蟲子的天堂,你見過,沒見過的蟲子才是這裏的主宰,好在這裏全是香樟樹,蚊蟲不敢進來。就是蛇也不願意靠近樟樹,就像人也自覺不自覺的會遠離毒藥一樣。
雲燁依然把大塊的硫磺灑在門口,在火堆里又扔了一塊硫磺。希望它能把藏在縫隙里的蟲子全部趕出來。
果然不出所料。隨着洞裏黃煙滾滾,不少的蟲子爬了出來,沿着山洞的頂端倉惶逃竄,其中一條一尺長的紅色蜈蚣最是顯眼,被雲燁一竹棍抽下來,掉在地上縮成了一團,這東西應該是孫思邈的最愛,他總是說關中的蜈蚣毒性不夠猛烈。
還有一隻拳頭大小的蜘蛛,雲燁沒敢去碰,蜘蛛背上的人臉圖像讓雲燁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面蜘蛛,要是被它咬一口,雲燁就會考慮截肢了。
等黃煙散盡,縮在洞口,口鼻上纏着濕麻布的雲燁,旺財,這才鬆了一口氣,從現在起,這個洞才真正的算是他倆的家了。
把白藤繞在兩端的石壁上,那裏有犬牙交錯的石柱,正好用力綁吊床,打上橫隔,鋪上砍來的樹枝,最上面鋪好毯子,一張舒適的大床就成型了。
雖然硫磺的味道很刺鼻,雲燁已經很滿意了,他準備每隔一段時間就燒一次,想到那個猙獰恐怖的蜘蛛,難聞一點,就難聞一點吧,後世硫磺熏制的食品吃了無數,還不是好好地,現在哪來那麼些講究,活着就是老天開眼了。
雲燁用樹枝子把所有的魚都洗乾淨穿起來掛在火堆的上方熏烤,自己也烤了兩條開開葷,調料只有鹽巴,就這,已經讓雲燁再次感謝探戈和老天了。
鱷魚蛋給旺財補補身子,可憐的,才幾個月的時間,肋骨都能看見了,雖然變得更像一匹寶馬,可是雲燁還是喜歡圓滾滾的旺財,那時的旺財一臉的福相,誰看,誰喜歡。
一人一馬擠在洞口準備觀賞雨景,雨卻遲遲的不下,光是沒完沒了的打雷,閃電也沒看見有叉子狀的,彎彎扭扭的沒個好形狀。
這就是典型的吃飽了撐的,人一旦衣食無缺,自己站在高處,就喜歡看一些別人家倒霉的橋段,比如長安城裏的經典話題,不知道那個被獅子狗要掉半截下體的官員痛不痛苦,光看他娛樂了全城的人,就知道他的半截下體被咬掉的有多麼的值了。
大雨遲遲不下,雲燁就沒了看閃電的心思,才要回到吊床上睡覺,就聽得一陣隆隆的鼓聲傳了過來,急忙他出頭去,這才發現雨已經開始下了,不到兩秒鐘,雲燁探出去的頭就被淋濕了,這他娘的就不是在下雨,是在從天上潑水。
視線最多可以穿透兩米遠,遠山近樹消逝無蹤,只能相像他們的樣子,天地之威,竟至如斯。
下雨下成瀑布,南詔這地方還有一點正常的地方麼?從外面看瀑布或許很壯觀,從裏面看瀑布,就沒有那麼詩意了,陰冷潮濕的水汽一個勁的往山洞裏倒灌,無奈之下,雲燁只好在山洞口擋一些樹枝,多少可以隔絕一下水汽。
一覺起來,外面還是黑洞洞的,山洞裏只有星星點點的余火,忽明忽暗的發出暗紅色的光,天還沒亮?從柴火的燃燒程度來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說不定是一天一夜,畢竟人腿粗的木樁子燒的一點不剩,需要時間,再加上肚子非常的餓,所以雲燁傾向於自己睡了一天一夜的想法。
點着了火把,映照的山洞一片光明,旺財忽閃着大眼睛,似乎有些不適應,重新點着了火,山洞裏的寒氣立刻就退散了。
雲燁沒有鍋,也沒有碗,只有兩節帶着竹節的竹筒,裏面裝着炒好的米,現在,一個竹節已經空了,雲燁從山洞口接了一竹管水,把炒米放進去,架在火上烤,準備熬些粥。
把竹筍剝了外皮,露出鮮嫩的部分,餵給旺財吃,從地上散亂的竹筍外皮來看,它已經吃過一頓了,蒲公英也不見了蹤影。
拿了一條魚放在火上烤,不一會,滿山洞都瀰漫着烤魚的濃香,竹管里的米粥冒着泡,旺財在咯吱咯吱的咬着竹筍,如果沒有那些牽掛,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
李二的提防,那些官員的敵視,他不在乎,了不起自己不出頭,大隱隱於朝就是了,最後給了雲燁重重一擊的是馬周,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不惜拋開師生之情,同窗之誼,把事情做的狠絕之極。
想必他現在已經陷入萬人唾罵的環境中了吧,那是個想做事情的傻子,大唐百姓有沒有土地關你屁事,至於給自己一點後路都不留?
魚烤焦了?看看手裏一半焦黃,一半黑炭的魚,苦笑一聲,糧食不敢浪費,焦黃的這面還可以吃,想不到炒米熬成的粥如此的香甜,就着乾魚,雲燁喝完了一竹筒的米粥……
山洞外面已經聽不到雨聲,瀑布的轟鳴聲也減退了,一絲亮光透過樹枝鑽進洞裏,雲燁伸個懶腰鑽出洞外。
雨變成了濛濛細雨,竹筏子已經不見了,香樟樹也東倒西歪,前天的山洪一直漫到了離山洞不遠的地方,湖岸邊散亂的倒着許多的大樹,有些樹足足有一抱粗。對面看樣子被水整個漫過去了,連那個平台上都有一尾擱淺的大魚在跳躍。
忽然雲燁聽到了人的聲音,沒有錯,的確是人的聲音,一個悲憤的聲音在向上天控訴,
「老天啊,我竇家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如此的仇視,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讓我一次次的看到希望,你卻一次次的讓我含恨而歸,為什麼?「
絕望的聲音里夾雜着一絲瘋狂,這個聲音如此的熟悉,除了竇燕山,沒人能發出這樣的悲鳴。
隊伍里有無數的探子,竇燕山還能活着跑到這裏,這傢伙還真是命大。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和山洪作鬥爭的,雲燁很想知道。
一棵大樹飄了下來,是一棵很大的樹,看它粗壯的樹幹,不長個幾百年是長不成這樣子的。
竇燕山跨坐在樹幹上,手裏拿着一把橫刀,胡亂的砍着四周,後半截樹幹上趴着一個人,肩背上還有兩支箭插在那,看不出是死是活。
竇燕山發現了瀑布,拖着那個受傷的人就向對面游去,他的水性很好,很快就到了那片沙灘,沒有停留,背上傷者就爬上了平台,然後就回頭看着他棲身的那棵大樹隨着水流,一頭栽下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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