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高跟急急的敲着走廊的暗花地毯,胭脂走進衛生間,走進一扇恤子間,鎖上,靠在門板,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撲簌簌掉下來。
伸出手抹眼淚,可是根本止不住啊,眼淚它們就像禁錮了好久的妖怪,成串成伙的往出涌,在她臉上肆虐。
她委屈,窩囊,鬱悶!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寒!
她不能容忍,殷斐,你這就是仗勢欺人,為富不仁!我不跟你好就對了,小饅頭沒有你這樣的爹就對了。
胭脂擰開水龍頭,擰到最大,嘩嘩嘩的流水聲掩蓋住自己的抽搭索性伏在台子上,放聲大哭。
自己這次來b市參加會展,是抱着多大的希望,下了多大的決心,抽調出廠子裏的骨幹,興師動眾,幾十萬搭進去了。
就被這混蛋一次耍臭無賴給攪合黃了。血本無歸。
這讓她怎麼鼓舞士氣,怎麼有臉回去。
這讓自己怎麼面對自己愛過他的愚蠢。
嗚嗚嗚嗚——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對他動情,為什麼要相信他——嗚嗚嗚嗚——殷斐,你就是一個人渣,bt,心靈扭曲的公子哥紈絝子弟——
胭脂哭的稀里嘩啦心力憔悴。
鏡子裏是一張哭花了妝的臉,眉粉,腮紅,唇彩混着眼淚道子。
眼睛已經紅腫紅腫。杏子眼變成了桃子眼。雖然肌膚依舊吹彈可破,但是眼角已經有了一絲淡淡的細紋。
時光無情。給了所有人冷酷的磨礪。也給了她,可是她卻沒長記性。
為什麼自己還是這麼不長記性。
認識他,前前後後,快四年了,吃了他多少苦頭,多少煎熬,因為他流過多少眼淚。
他對你又何嘗心慈手軟???
胭脂,你記住,要是再愛着他,再惦記他,再把他當做孩子他爸,你就不是人!不配做人!
四年啊,自己一直在努力忘記,在努力成長,可是如今在他的無情面前,內心的防線還是一觸碰即崩,疼痛難忍<=".。
自己的能力在他的魔掌面前還是渺小的不如一絲塵砂。
第二天,胭脂又不甘心的去接觸了幾個有單子的老闆後,依舊是無功而返。
怏怏的來到會展中心,已經是下午。
熱鬧擁擠的展廳里,顧客和商家來往穿梭,唯有一個地方十分的清靜,門可羅雀。
趙玉紅灰着臉坐在展台裏面和車間裏一起出來幫忙的一個男孩在整理一塊塊樣品布料。
雲姐不時的在其他各展台處來回溜達,對比,一臉子的着急。
人堆里看見胭脂走來,雲姐急忙迎上來:「胭總,奇怪啊,大半天我們家一個客戶都沒有,來打聽的都沒有。都是來閒逛的散客,你看看隔壁這一會兒都預約三個單子了。「
「知道了。展會還有幾天結束?」
「兩天。」雲姐疑惑的答道。
「等會兒你和小趙還有向子一起,把這裏的東西收拾收拾,明天就回a市。」
「啊?」雲姐愣了,冷汗馬上就出啦了:「胭總是不是我們沒出成績惹您生氣了,這,真的,我和小趙,都盡力了。客戶路過了都不往我們這來直接到倆邊兒去。我們也是不明白了。」雲姐急急解釋,第一次代表廠里出來露個臉做點大事,滿指望能給工廠帶點效益回去,誰知道,這情況,胭總該知道的呀。
胭脂努力擠出機械的笑容,故作無妨地看向雲姐都要急哭了的表情:「不關你們的事,沒事的,早點回去該做啥做啥,在這也是浪費時間。」
「哦。」雲姐不再說話,走進展台和小趙他們一起收拾。
胭脂在原地木然的看了一會兒,說不出來的心情。心,真的是拔涼拔涼的。
其實,就在剛才見客戶時,明明自己已經開同行業最低了的價錢,卻再一次被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客戶拒絕的一刻起,胭脂就已經認輸了。
對,認輸了。
對這次b市之行徹底認輸。
這是他的地盤。
昨天的楊胖子說的對,在殷家得勢的地盤混飯吃,怎麼能不給人家面子。
單子給誰都行,殷家得罪了可就不行。
殷斐——你,夠,狠!
你是故意的是嗎?你在報復我帶走小饅頭是嗎?
胭脂甚至突然間想起林瑾的那句話,『你是個好孩子,伯父希望在感情上,你能做個決斷。這樣拖延下去,只怕,還會徒增風雲啊。』
當時感覺奇怪的話,現在驀地想起來,胭脂不寒而慄。
難道林瑾意有所指的就是——殷斐?
他為什麼要這樣指桑罵槐?
難道?伸向林家的那隻幕後黑手,是——殷斐?
老爺子一世精明看出了端倪?
也是啊,除了殷斐,還有誰對林家有那麼大的威力?又有誰對林可思有那麼大的介意!
當年紅透a市的豐俊西不也是,被殷斐三天之內覆滅!
那次是因為自己,那這次他對付林家呢?
也是因為自己。
胭脂忽然有點不寒而慄。
這個男人,他太可怕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殷斐,他,真的是個bt,只因為別人沒有順着他的意思!
現在竟然,連自己,他都要——對付!
忽然內心湧出無盡的悲涼。
什麼是愛情,愛情難道不是一種美好的感覺嗎?
愛情難道不是身插利劍也要護對方一生一世嗎?
他這算什麼?
呵呵。
還是自己多情了,他們之間,哪裏是什麼愛情,不過是最初的交易!!!
是自己多情了。
想到這,胭脂不禁淚流滿面。
她要去質問他嗎?要指着他的鼻子說,殷斐你不能有點人味嗎?
呵呵。不!
對於一個無心的人你說有心的話不是徒增笑料。
她本以為一段愛情即使結束也要彼此祝福各自安好,他卻是翻臉就是麻子,往日恩愛皆忘。
心中堵得連出氣都還是困難。
她必須要找個地方發泄,給自己的心找一個出口,要不,她就憋瘋了。
出了會展中心的大門,胭脂自己車也不開,招手就跳上一輛的士。
「美女,去哪兒?」司機探頭問。
「找個不心煩的地兒。」胭脂抿着櫻唇,冷漠茫然地說完,關上車門。
「呦嘿,美女您這說的範圍就太大了點,要不,後海吧。酒吧多。」
胭脂瞟了眼前面司機的後腦勺,點點頭,揮手:「快!」
靠在後座,閉眼,飄逸的長髮遮住了半邊臉,眼角的淚隨着閉眼再次,痛快的順着睫毛滑下。
司機透過後視鏡里看着胭脂滿臉悲情茫然的樣子,搖搖頭:「美女,想開點,世上除了生死其他都不是個事兒。要是為了感情,不是叔叔賣老說你,真不值得。人和人有緣分就牽手,沒緣分就放手,就這麼簡單<=".。」
胭脂苦笑:「師傅您不該開車,應該去做哲學家。在哲學家眼裏世間一切喜怒哀樂都能找到稀釋的理由,可是現實呢?現實**的需要人自己承受!」
司機被胭脂噎得,嘴張着嘎巴半天,還有一串沒說出來的話憋了回去。
半小時後,的士到了後海。
胭脂付了車費,窗口外對着司機做個敬禮的手勢:「謝了。」
她謝的是他剛才的那番話。不管哪裏,人情味在這冰冷自私的世界裏總歸是值得尊敬的。
這個城市胭脂還是三年前落魄時來過一次,那時是和一個忻娘租住在一間地下室里。
這條街,那時候她們一起來過,左數第三家,她們那時候一起去過。
還記得是裏面是裝修成水手風格的樣子。
那種海洋中停港的錨的形狀是她喜歡的。
記憶中的樣子,那個遠離舞台靠牆,卻能靜靜聽歌的角落不知道變沒。
她就是心牆堵得慌,她就是想來這喝一杯。
走進貼着歐式花藝貼的玻璃門。
胭脂視線往裏:安靜的星落,一個單人座還在。
甚至三年前的船錨形狀的香水座還在。
吧枱的女孩跟着過來拿來一瓶紅酒。
鄰座的情侶點了一首歌,台上迅速出現一個留着鬍鬚的男人抱着結他,是很老的一首歌:
一個人要走多遠,
歷經多少滄桑才會累。
什麼地方才是家,
為了誰才留下?
一個人要想多久,
歷經多少挫折才會懂。
不再輕易掉眼淚,
不再輕易說今生無悔,無怨。
用一生做試驗,
為誰放棄一切,
我不再是我,
誰又是誰!
別問我的傷。
別問我的痛。
別問我的心中是否在流血。
別問我是否心已碎。
別問酒逢故人醉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