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師出高徒。
蔡清有名,雖然現在陳琛還名聲不響,但作為他的弟子,在外面也得到別人的尊重。陳琛此人顯得有些清高,說話帶着一股濃重的書卷氣,說不好聽便是固執的書呆子,總想拿他的道理去說服別人,但結果就是不討好,白白招人厭煩。
別人都在顧着風花雪月,而陳琛則正襟危坐,滴酒不沾,光在那兒說話,別人礙於他恩師的面子還不能出言擠兌。
倒是沈明文頗為不客氣地打斷了陳琛的話,問道:「蘇公子,今日這酒宴未免有些單調,不知有何娛興節目?」
蘇通想到中午沈明文在酒肆時放蕩不羈的模樣,心裏有些諱忌,現在沈明文才喝了幾杯,就已對身邊敬酒的姑娘動手動腳結果那姑娘不傻,一看沈明文穿着一般,歲數又大,人家直接起身到蘇通身邊敬酒去了,把沈明文晾在了一邊。
蘇通道:「這樣吧,讓這裏的姨娘叫幾個姑娘出來,起舞助興。」
眾人都覺得不錯,唯獨沈明文臉色不太好看。在他的思維里,既然到了秦樓楚館,那就應該找個漂亮的姑娘共赴巫山**才是,光喝酒看跳舞有什麼盡興的?他這是把眼下所處的高檔青樓當作跟私娼館一樣,以為這裏的姑娘也是往那兒一躺,一個客人接着一個
淮陽樓主打的招牌,是說這裏所有的姑娘都是來自於江淮一帶,其中便有名聞遐邇的揚州瘦馬,鍾靈毓秀,色藝無雙。
跳舞的姑娘一出來,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跟沈溪倒是同齡。
但女兒家成熟的年歲顯然要比男孩子早許多,在一般的私營青樓楚館裏,十二三歲年齡的女孩都已經可以出來接客了,在這種場合迎來送往,她們的閱歷可能比之一般人家閨房裏二十歲的婦人更為豐富。
女孩子出來,穿着統一的印花百褶裙,布料算不上名貴,卻顯得很鮮艷,穿在十二三歲少女的身上顯得嬌俏可人。
裙擺及地,姑娘行路之間步子都邁得很等起舞之時,將穿着繡花鞋的小腳偶爾從裙擺中露出。
腳裹得很卻能翩然起舞,讓在場的士子看得如痴如醉,便連不苟言笑的陳琛,此刻都看得合不攏嘴,連魂似乎都被勾掉了。
跟普通秦樓楚館以琴樂伴奏不同,淮陽樓里居然以笛聲助興,小隔間裏傳出悠揚的笛子聲,那笛聲優美,盪人心魄,眾人不禁想知道那小隔間裏吹奏笛曲的是個男樂師,還是如同外面翩翩起舞女子一樣的婷婷少女。
因為淮陽樓高達三層,上上下下的宴客廳足有三四十間,這裏的姨娘可不會每個房間都能兼顧到。蘇通雖然花了銀子,但他屬於外地人,就算出錢請姑娘進來跳舞,跳完舞后姑娘就要領了賞錢去下一個房間繼續表演。
舞蹈結束,眾人不禁有幾分掃興。
蘇通也不無遺憾地說道:「幾位姑娘不坐下來,陪我們喝上幾杯酒?」
這些少女年歲不大,但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起來如同十六七歲一般,應付男人都已經很有一套,她們有着嚴格的規矩,不能跟客人隨便搭訕甚至喝酒,跳舞的,陪酒的,分工明確,連添杯酒都不行。
蘇通見人家連話都不願多說,掃興有之,但也不勉強。
倒是沈明文,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線,竟然站起身來,上去一把抓着剛才領舞那位看上去美麗動人的小丫頭,趁着醉意竟然撒起了酒瘋:「來,陪我們吃酒行令。」
那名少女突然被沈明文拉着胳膊,本想掙脫,但她個頭矮力氣沒沈明文大,往後一扯,不但未掙脫,反而一晃,身子落到沈明文懷中。
沈明文湊上大嘴就想往那少女的香腮上親過去,蘇通一看情況不妙,趕緊上前拉扯。
「沈伯父,不能如此」
「公子,不要」
沈明文已至不惑之年,雖然穿着文衫,但他根本就當不起「公子」的稱呼,可旁邊淮陽樓里的姑娘顧不上這些,眼見自己的姐妹被欺負,趕緊上前勸阻,可又不敢得罪客人,只能立在旁邊干着急。
沈溪沒想到沈明文「色膽包天」到如此地步。
在大街上對個姑娘無禮,人家為了自己的聲名着想,可能會惹氣吞聲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你在有官府和道上背景的青樓楚館裏輕薄這裏的姑娘,那就是存心跟自己過意不去了。別說是挨打,回頭把你打暈裝麻袋沉河,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凡有點兒理智之人,都知道這淮陽樓里的人不好惹,人家要真願意還好,不願意的話絕對不能強來,否則出了亂子只能自討苦吃。
顯然沈明文被李氏關久了,全無一點處世經驗,壓根兒就不懂這些,他一直把這裏當成裝潢得好點兒的私娼館,而且幾杯酒下肚,色膽包天,恣意妄為之下竟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沈伯父,快鬆手。這裏不是胡鬧之所。」
蘇通上去拉扯沈明文,卻沒想到沈明文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手攬着那少女,一手將蘇通推開忘乎所以之下,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怕。
可能是剛才給沈明文添酒的姑娘有意避開他,令他覺得羞憤難當,所以他此時根本聽不進去勸,就是要拉着那少女坐下來陪他飲酒。
「呲」
突然傳來衣帛撕裂的聲音,原來沈明文竟將少女的衣袖扯破,因為如今正是六月隆夏時節,姑娘就剩下外面這一層,裏面只着小衣,這一下把半條玉臂露出,在這年頭已屬失節之事。
沈溪見狀不妙,突然喝了一聲:「祖母來啦!」
沈明文身體一個哆嗦,手自然就鬆開,四下張望:「在哪兒?」
喝蒙圈的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哪裏,等發覺上當受騙之後,想再回去抓那少女,少女已在一眾小姐妹的保護下躲到牆角去了。
隔間裏的人走了出來,也是名少女,年歲稍長,有十四五歲,手裏持着長笛擋在一眾小姐妹身前,鵝蛋臉,鳳眉妙目,論相貌這少女比那幾個略顯青澀的小姑娘更美三分。沈明文咧嘴一笑,居然伸手想去摸這少女的臉蛋,被少女用笛子直接打在手上。
「哎呀。」
沈明文疼得把手一縮,甩了甩,臉上湧現一抹笑容,「喲呵,小蹄子還挺野的。」他剛想來硬的,周邊幾名士子七手八腳把他拉住,此時門被人從外面撞開,淮陽樓的老鴇帶着兩名壯漢走了進來,一看這狀況,老鴇皺着眉頭,兩名壯漢直接上去把沈明文按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
老鴇見到自己的姑娘被人欺負,不但衣衫凌亂,衣服也被人扯破,雪白的胳膊就這麼露在外面跟男人看,怒氣沖沖道,「誰幹的?」
「這娘們兒長得也挺有味道」沈明文被人按倒,居然不知死活地繼續出言佔便宜。
老鴇一聽沈明文說的話,勃然大怒:「拉到後院去!」
至於拉到後院做什麼,不用說也能猜出是要把沈明文暴揍一通,青樓平日裏來搗亂的人不少,無論是喝醉酒無禮的,又或者是同行派來搗亂的,甚至還有河東獅來這兒抓姦鬧事的,久而久之下來,青樓便有了自己的一套應急機制。
蘇通見狀趕緊上前說和:「喜娘,此事還是就此作罷,若有損失,我們出銀子就是。這位沈伯父是喝醉了」
被稱為喜娘的老鴇滿臉慍色:「喝醉了就能撒野?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若不好好教訓他一頓,別人還當我們淮陽樓是好欺負的,來人拖出去。」
沈明文此時差不多酒也醒了,剛才他力氣還很大,現在被兩個瘦他一圈的精壯漢字拿着,只能無力掙扎。
外面已有客人聽到這邊動靜不尋常,過來查看是怎麼回事。
倒是剛才在隔間吹笛子,事發後又主動出來維護小姐妹的少女道:「喜姨,這件事算了吧,和氣生財,我想您也不願意把這件事張揚開。」
喜娘冷笑:「你不是淮陽樓的人,這裏的事不用你管。」
少女螓首微頷,眼睛中噙着眼淚,目光楚楚可憐臉上滿是委屈,本來是想大事化結果喜娘不領情,連她也一起喝斥。
沈溪在旁邊見了,大概能想到,這少女應該就是過來「串場」的官所姑娘,秦樓楚館裏的姑娘一般出身都很差,而官所里的姑娘,有很多都是犯官的家屬,原本可能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受了委屈更容易想不開。
沈溪心裏先把沈明文大罵一頓,這裏畢竟不是汀州府地頭,又是沈明文放肆無禮在先,人家淮陽樓黑白兩道都有人,根本不在乎那點兒賠償的銀子,就是想把沈明文打一頓出氣,能有什麼辦法?
眼看人已經被拖到門口,沈溪心想,沈明文被揍一頓應該算是好事吧,至少能讓他認清狀況,在考試之前不敢出來惹是生非,只要希望待會兒別出人命就好。
可蘇通卻不是那種不講義氣之輩,他從懷裏摸出一張汀州府銀號的銀票,金額還是十兩的那種,衝上前遞到喜娘手裏。
喜娘不屑一顧,直接一把將銀票丟到地上:「什麼東西,一群外鄉人,竟敢在福州地面耍橫?把人拖到後院,往死里打!」
沈明文這時候嚇得渾身發抖,只能瞎嚷嚷:「你們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喜娘滿臉都是猙獰之色:「明着告訴你,在淮陽樓搗亂,就算把你打死了,官府也不會追究。」
蘇通急了,趕緊上去想把沈明文給搶回來,但門口又湧進來五六名大漢,不但把沈明文拖了出去,連蘇通和上前相勸的路呈也挨了打。
等沈溪跟在人群後到了樓道,此時整個淮陽樓的客人都出來看熱鬧。沈明文眼見自己被押着好似赴刑場一樣,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竟然罵起了人:「不知廉恥的臭,老子摸你兩下是給你面子等老子中了舉考取進士,還要把你這惡婆娘買來當豬狗使喚!」
正放着狠話,人被押到樓梯口,沈明文腳下一個不穩,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第三章送上!
天子人非常疲勞,腦袋就像裝滿漿糊一樣,這章寫寫停停居然花了三個多小時不行了,先去躺下睡覺,等起床後繼續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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