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涉及沈溪,隨便拿出來說一說,都有可能引發朝堂上的爭執。
劉健和李東陽對沈溪一向不怎麼友善,屢屢阻撓沈溪到兩京為官,但在沈溪外放地方官上,倒沒有做太多阻撓,甚至連沈溪調任三邊總制都遵從兵部、五軍都督府和吏部的建議,票擬通過。
現在因為沈溪,君臣間再次產生嫌隙。
其實沈溪帶兩百兵馬入京,並不是什麼大事,這麼點兒人手,撒入京師十多萬軍隊中,連朵浪花都掀不起來,但就是有人試圖將沈溪貶低。
以前朱祐樘在世的時候,這招很好用,因為朱祐樘為平衡朝臣間的關係,故意貶低沈溪的功勞,打壓其在朝中的地位,可現在遇到任性的朱厚照,一切都不一樣了。
朱厚照原本就對這班老爹留下來的朝臣就有意見,再加上他對沈溪的才能推崇備至,誰在他面前挑撥都無濟於事。
朱厚照只認準一條,沈先生跟我關係好,還特別能打仗,我不信任他信任誰?有本事你們也領兵去西北面對韃靼人,否則就少在我面前說沈先生的壞話。說沈先生要造反,我更不相信,誰讓哥們兒關係鐵呢?以前沈先生處處照顧我,專門為我寫書送玩具,這份心意誰能比擬?
朱厚照離開乾清宮大殿時,還有些氣不過,對劉瑾道:「劉公公,你說這些人,閒着沒事就在朕面前說沈先生壞話,你說他們配嗎?當初韃靼人犯境,兵臨京師腳下,一個二個都在裝縮頭烏龜,最後還不是靠沈先生才轉危為安……」
「哦對了,那時朕也在城頭,親眼目睹沈先生英姿。才幾天功夫,幾十萬韃子兵馬便煙消雲散,讓我那個震撼啊……」
「那些韃子不傻,知道他們懼怕的究竟是誰,所以一定會想方設法收買奸細中傷沈先生……這些朝臣一直在那兒說沈先生壞話,也不知道誰收了韃靼人的錢,想讓我自毀長城……我才沒那麼傻呢!」
劉瑾心中那叫一個氣,偏偏卻又無可奈何,這邊小皇帝對沈溪推崇備至,他只能儘量迎合朱厚照的想法,違心為沈溪唱讚歌。
劉瑾道:「陛下說的是,沈大人在西北及京師腳下,立下功勞不計其數,老奴便有幸跟着沈大人在泉州和西南打了幾仗,親眼見識沈大人的本事……那真叫一個神乎其技,任何戰事,只要有沈大人在,摧枯拉朽皆不在話下,賊人被殺得滿地找牙……」
朱厚照哈哈大笑:「朕就說嘛,沈先生有經國濟世之才,文武雙全大智大勇,就是有些人喜歡說他的壞話。劉瑾,這次沈先生要去西北打仗,身邊需要監軍,你想不想跟他一道去建功立業啊?」
劉瑾一聽頭都大了,趕緊道:「陛下,跟着沈大人建功立業自然是好事,但老奴已經跟沈大人出征多次,怎麼都應該將這大好機會讓給別人。老奴想在陛下面前孝敬,莫非……陛嫌棄老奴了?」說到後來,臉上滿是委屈的表情。
「話雖這麼說,但朕總覺得,應該安排有本事之人在沈先生身邊,朕覺得你就不錯……算了,這件事朕回頭好好想想,朕準備跟沈先生一道去西北,到時候你來當監軍,依然能在朕身邊服侍,豈非很好?」
朱厚照憧憬跟沈溪一起打仗的美好前景,渾然未覺劉瑾已然是灰頭土臉。
劉瑾心想:「一定不能讓陛下去西北,危險不說,更是讓我遠離京師這權利核心,就算能得到陛下信任又如何?回來後指不定成為什麼樣子……」
……
……
沈溪此時正在北上京城的路上。
沈家家眷同行,火器營二百官兵,再加上原來的侍衛和車馬幫弟兄,一行浩浩蕩蕩,行進速度不快。
沈溪計劃在十月下旬回到京城,這樣差不多臘月前趕到延綏鎮,接替朱暉出任三邊總督,統領三邊防務。
這一路上,沈溪走得不慌不忙,主要是他知道西北戰事掀不起多大波瀾。
就算這兩年韃靼人恢復一定元氣,但因內部糾紛不斷,這種擾邊戰事規模普遍不大,只是因為西北長城沒有修好,再加上之前京師之戰帶給大明的創傷,導致朝廷因為達延部小小的軍事行動,便造成草木皆兵的狀況。
此番沈溪和家人進京,走的不是水路,而是陸路。
如此穿州過省,沈溪想看一下中原的情況,方便他了解大明民生,至於大運河他已經走過多次,沿途基本都是大明朝最富裕的地區,不需要他再做更多調查和了解。
這一路沈溪帶着侍衛和火器營在前,車馬幫弟兄保護家眷走在後面,兩者間通常保持兩三里路的距離。
家眷都是在沿途城鎮住宿,沈溪偶爾會跟自己的妻妾聚一晚,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官兵於野外搭建的營地中過夜。
到了十月初,一行進入河南境內。
這一路走得比沈溪預想中更快,中原道路比南方平坦,河流不多,就算有一些江河也基本上架設了橋樑。
不知不覺間,沈溪引進新作物已有五年時間,他沒想到中原部分地區也開始進行推廣了,不過根據他調查,這完全是民間自發行為,北方民眾得知南方人在新作物種植上嘗到甜頭後,紛紛嘗試引進栽種,結果自然是大為驚喜,由此一發而不可收拾,由南向北迅速蔓延開來。
沈溪經常在官道上叫停隊伍,親自深入田間地頭查看,確定地方上的耕作沒有太大問題後,也就放下心來。
「……大人,京城有消息傳來,陛下允許您帶兵入京……」這天下午,雲柳帶來京城最新消息。
此時隊伍行至開封府滎澤縣城以北三里地的荒野,距離北面的黃河渡口尚有十里,沈溪剛下令紮營。
越往北走,天氣越寒冷,久居長江以南的官兵,不適應北方十月天的嚴寒,在他們看來,十月應該秋高氣爽,結果到了北方才發現,這裏很多地方已經下雪,氣溫驟降,雖然由於工業園區織布廠的存在,官兵早就備好過冬的寒衣,但精神頭依然不是很足。
沈溪道:「估摸陛下巴不得我多帶些人在身邊,正好看看火器營有怎樣的威力。甚至他還想跟着我去西北,建功立業。」
雲柳對沈溪所說這番話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結結巴巴地問道:「大人,陛下……應該不至於有如此想法吧?」
沈溪搖頭苦笑:「那是你對陛下不太了解,之前你不是說京城發生幾起蹊蹺的強搶民女的案子嗎?我估摸案子十有八九跟陛下有關,以他胡鬧的性格,出了皇宮指不定做出多少荒唐事來。」
「現在有眾多先皇留下的文臣武將輔佐,陛下多少會注意形象,懂得收斂,將來他自己掌權,估計會做出更多荒唐事。這次我回京,不會將兵馬帶入城內,一方面是避嫌,另一方面則是防備陛下趁機跟我一起去西北……」
沈溪做出的安排,跟雲柳的設想大相徑庭。
雲柳就算再有想法,也不會想到皇帝會有跟沈溪去西北前線的念頭,現在沈溪未到京城已經開始着手進行防備,以她對沈溪的了解,沈溪這麼說的話,很可能事實便是如此。
雲柳猶自驚嘆,皇帝到底是怎樣的人,居然跟京城強搶民女案有關?
「大人,這裏距離黃河渡口的官驛不過七八里,距離南面的滎澤縣城更是只有三里,這天寒地凍的,為何不駐紮驛站或者留宿城中,而非要在野外駐紮?您就算帶了兵馬,可這麼點兒人始終無法防備突發情況。」
雲柳幫沈溪整理好營帳後,不由問了一句。
沈溪道:「這次我回京,會觸動某些人的利益,他們應該不會讓我輕易回京。此番我走陸路,便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北上途中也過城不入,只是在一些小鎮上補充糧草物資,又避開很多人的耳目,將危險再次降低。」
「最後,我帶的人馬數量雖不多,卻是精心挑選出來,跟我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武器裝備精良,就算有人行刺,也能防備,若住在城裏的客棧或者是驛站中就說不定了。」
「暗中陰謀算計我的人,有着官方的背景,若他們在飯菜中下毒,或者在飲水中動手腳,反倒有很大的可能會中招,還不如留在野外相對開闊的地方紮營,正好演練一下日常警戒巡邏等事宜,讓官兵不至於產生懈怠心理。」沈溪道。
雲柳這才明白過來,不得不佩服沈溪的謹慎。
沈溪道:「前面便是黃河,估摸再有十天,我們便能回到京城,之後你帶人暗中護送我家眷回京,我會帶着侍衛騎快馬進城,直接入宮面聖。」
「我會跟陛下討旨,讓他准允我帶這批湖廣兵到西北,之後從湖廣徵調糧草物資和軍械的旨意也會發往地方。這次我去西北準備必須得充分,務必一切都順順利利,就算真跟韃子開戰,也要有十足取勝的把握。」
雲柳恭敬領命:「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