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胖子和江櫟唯逃脫了官府的追捕。
二人經歷一夜逃命,清晨時在荒野中歇腳,斯時連馬車都被捨棄,周胖子身邊所帶不過六七人,江櫟唯更是孤身一人。
周胖子抓着江櫟唯的衣領嘶吼:「姓江的,要不是你,老子何至於一無所有?」
江櫟唯冷漠地道:「放開你的髒手!也不想想是誰救了你!你得罪了沈之厚,他要抓你殺你,是我通風報信才讓你有機會離開,若非如此,你現在可能已經在沈之厚跟前磕頭求饒了。」
「老子殺了你!」周胖子像個瘋子一樣,這種得而復失的感覺對他來說實在太難受了。
經歷過人生起伏的他,自然知道一無所有後的痛苦,更不想失去,甚至覺得死了都比現在強。
江櫟唯道:「殺了我有何用?你的東西就找回來了?你現在要恨的人是沈之厚,不是我!現在只有我才能讓你東山再起,你若不信,可以現在就回京去找沈之厚,看他是否會寬宥你的罪行!」
「你他娘的……」
周胖子完全把火氣撒到江櫟唯身上。
不過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無論江櫟唯看起來多麼斯文和善,到底是武進士出身,且江櫟唯曾做過錦衣衛鎮撫,這幾年東奔西走拳腳功夫沒落下,而周胖子失勢隨從都不肯幫他,因而他很輕易就被江櫟唯制服。
「帶我去見東洋人和韃靼人,否則你現在就將一無所有!帶我去的話,至少能讓你有條活路,甚至有重新成為權貴的機會,這可比給沈之厚當狗強太多了!」江櫟唯道。
周胖子最初還想拿下江櫟唯將其敲詐一番,但見旁邊隨從似乎都有反意,立即拿江櫟唯的話當聖旨,不敢再囂張。
被按在地上的周胖子道:「那你放開老子!」
江櫟唯鬆開手,周胖子掙扎着爬起來,看了看周圍隨從,那些他一向認為忠心耿耿的隨從目光自然避讓開來……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周胖子一無所有,又得罪了朝中實權派,不敢相信他還有機會崛起。
周胖子心中哀嘆一聲,然後轉向江櫟唯,道:「如何能保證你江大人不會卸磨殺驢?你江大人做事,好像不怎麼講規矩。」
「我對沈之厚是沒有規矩可言,但我對旁人,卻從未有過失信的事情發生。」
江櫟唯冷聲道,「你現在最後的價值,就是充當中間人,如果你不願意,有的是人想搏一把,畢竟跟東洋人和韃靼人做買賣的人又不止你一個,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只要你有人脈就有機會東山再起,別忘了倭人和韃子需要進貨渠道,他們得依靠你這樣有背景的人從中斡旋。」
周胖子想了下,苦笑着搖頭:「似乎我別無選擇?」
「對,你只有幫我,我會成全你。」江櫟唯用熱切的目光望着周胖子。
周胖子一咬牙:「那好,我帶你去見倭人和韃子,但你要保證我的安全,我要看到你真正的實力!」
……
……
周胖子和江櫟唯狼狽為奸尚是秘密,畢竟兩人會面是在極度機密的情況下完成,沈溪提前並無防備。
當晚沈溪讓雲柳進行一次掃蕩,最後的結果雖然截獲周胖子名下大多數產業,卻讓周胖子成功逃出生天,這讓沈溪很是惱火。
雲柳在天明時分站在沈溪跟前奏稟時,知道沈溪會發火,不敢吱聲。
「……周胖子跟狄夷勾連罪證確鑿,若不將他抓回來,依法懲處,京城商賈會認為我是無法得到周胖子的支持而惱羞成怒,那些商賈會對我的誠意產生質疑,那時他們會想盡方法躲避,我還怎麼跟他們商議籌措軍糧物資……」
沈溪一夜未眠身心俱疲,情緒幾近失控。
雲柳俯身傾聽,沒有為自己辯解。
倒是一邊的熙兒說了一句:「我們最短時間殺到周胖子的居所依然讓他逃走,他手下人說,是提前有人前去通風報信所致。」
「是誰?」
沈溪皺眉問道。
雲柳回道:「卑職尚未查清楚,以現在的情況看,可能是官府中人,我們組織內部也有可能出現了叛徒。」
沈溪突然沉默下來,許久之後才道:「清查一下內部的人有必要,不過這件事必須要秘密進行,要是下面的人知道了還以為我懷疑他們……就算真的是我們內部走漏了消息,也要把風聲壓下去!」
「是。」雲柳行禮。
沈溪站起來,手扶着頭道:「一夜未眠,我現在很疲倦,得回去歇息了。趕緊派人搜查周胖子的下落,定要將他抓捕歸案,旁的事情可以先放放。已屆年底,過了今日我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過來,有情況直接到我府宅匯報。」
「是,大人。」
雲柳低頭應諾。
沈溪走過去,到雲柳和熙兒跟前,只有熙兒抬頭去看沈溪,雲柳自覺顏面無光,不敢與沈溪目光對視。
沈溪想了下,道:「周胖子失去產業已無價值可言,既然有人跟他通風報信,大概率是他收買的線人報信,如果不是……意味着有人想利用他的人脈對朝廷做出不利的事情,以我估量,很有可能是要利用周胖子跟狄夷做買賣的渠道……而你之前所得到的情報,有可能是有人暗中通風報信。」
雲柳顯得有些驚愕:「大人是說,卑職被人利用了?」
沈溪搖頭:「利用談不上,最多是順水推舟,在這件事上可以說是各取所需,接下來就要看誰會出招了,我相信不會是謝閣老或者是張苑的人,大抵……應該是那些潛伏在暗中的勢力,你順藤摸瓜,好好查查!」
「是!」
雲柳被沈溪這一說,更加自責。
她感覺到自己從開始就被人利用。
沈溪沒有多留,從小院出來,本要上馬車,突然心裏好像有什麼事放不下,繼而一擺手讓馬車先走,自己則步行往小巷深處去了。
……
……
小巷盡頭有一棟不起眼的小院,住着一位深居簡出的佳人,正是馬昂的妹妹馬憐。
小院戒備森嚴,馬憐根本不知自己住在何處,從她被送給沈溪開始,已經換了三處住所。
在沈溪安排下,馬憐身邊有一個丫鬟和一個老媽子幫忙照顧,至於崗哨則很多,之前雲柳訓練出的一批女兵,暫時充當着侍衛和哨探的角色。
沈溪抵達時,馬憐正站在門前,身上穿着厚重的冬裝,身邊丫鬟和老媽子都在幫忙打掃院子裏的積雪。
「大人來了?」
馬憐見到沈溪很高興,簡單整理服飾後迎上前來。
沈溪看馬憐鬢髮微微濕潤,料想應該剛洗過,手一揮道:「外面天氣冷,進去說話吧。」
沈溪和馬憐進了屋子後,丫鬟和老媽子也各自進了廚房和柴房作準備,院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馬憐道:「早晨起來燒了點熱水洗頭,現在暫時沒有開水為大人沖泡茶葉,等稍微整飭一下才行。」
沈溪坐下來,一擺手道:「我本來就是突然想起來看看,不必自責。」隨即他喝了一口涼茶,瞬間感清醒許多。
馬憐道:「多謝大人通融,小女子在這裏住得還算習慣……這幾天下雪,聽說大人您身上有傷,卻不知傷情如何?」
沈溪看着馬憐,這女人很健談,前兩次見面時沒有多少交流,現在好像熟悉了些,有些話不需要他來問,馬憐就能主動跟他說。
這讓沈溪有些不太適應。
這時代的女性,基本都內斂含蓄,像馬憐這樣外放的女子很少。
沈溪輕描淡寫道:「傷情並無大礙。」
「這就好,奴婢擔心了好些日子,求神拜佛希望大人平安無事。」
馬憐說話時語氣非常真誠,「承蒙大人照拂,奴婢終於找到自己想過的簡單生活,前兩日嫂嫂來見過,問大人幾時會過來,奴婢不敢隨便回答,畢竟對此並不知情……」
言語間,馬憐用略帶幽怨的目光望着沈溪,似乎是怪責沈溪不解風情將她冷落。
沈溪想起來,之前馬憐懇求過跟家人見面,當時他也表示了同意,雲柳應該是有所安排。
沈溪道:「你嫂子前來,只是問你關於我的事情?」
馬憐想了下,搖頭道:「奴婢也不太明白嫂嫂的用意,說起來應該儘早跟他們斷了聯繫才是……奴婢以後會注意,不讓嫂嫂知道奴婢的住所,免得給大人您惹來麻煩。」
沈溪問道:「那你兄長呢?」
馬憐搖搖頭:「許久沒有兄長的消息了,奴婢問過嫂嫂,似乎嫂嫂也多日未曾見到兄長了,兄長為了軍中的差事可以說廢寢忘食,女人家哪裏能隨便干涉?」
在沈溪授意之下,馬昂已跟隨胡璉所部南下,去山東等地平息地方叛亂。
沈溪心想:「她連這樣重大的事情都不知,看來的確不想干涉她兄長的事情……換作任何一個被兄長當作禮物送人的女人,也不會真正把兄長當成至親之人吧?」
沈溪咳嗽兩聲:「等過了年,為你換一處大些的宅院,從此後就安定下來,不用再輕易挪動。」
馬憐微微搖頭:「在這裏挺好的,清靜雅致,沒有凡俗騷擾。大人不必費心,奴婢能照顧好自己,有吃有喝,還有這麼一處宅院平靜生活,已經非常好了,只是好像少了點兒什麼……奴婢不知如何該報答大人。」
說話間,馬憐又用含情脈脈的目光偷看沈溪,寓意不言自明。
馬憐明白事理,如果沈溪對她毫無興趣的話,完全可以將她丟棄一邊,不需要給她安排住處,請專人來照顧她生活,甚至兩次來探望。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有些事是遲早要發生,心底更希望早些成為沈溪的女人,如此既能讓自己的生活徹底安定下來,又能實現心中對英雄豪傑的仰慕和嚮往,對她而言百無一害。
沈溪道:「不用你報答什麼,我今天過來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正說着,門口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開水已備好,是否可沏茶了?」
「送進來吧。」
馬憐吩咐一聲,隨即門從外面打開,一股冷風襲了進來。
丫鬟提着熱水壺進來,小臉和手凍得通紅,身體哆嗦個不停,馬憐道,「下去吧,回屋歇着,不要凍着了……記得讓吳媽多燒些熱水。」
丫鬟依言退下。
等丫鬟走後,馬憐起身將門關好,回過頭看着沈溪:「年底了,大人應該很忙碌,今日能抽空到這裏實屬不易,請允許奴婢侍奉大人,以報大恩大德。」
沈溪笑了笑,看着羞澀得低下頭的馬憐,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說的侍奉,暫時我不需要,你為我沏茶,再表演些才藝便可,我想以這種方式來解乏……你是否願意成全呢?」
馬憐一怔,隨即意識到,她希望得到沈溪的垂青幾近痴心妄想。
以她的才藝和美貌,照理說男人都應該趨之若鶩才是,但她更清楚,在大明年輕男子中,沒有誰比沈溪更具有吸引力,簡直是天下所有懷春少女的夢中情人。
誰是癩蛤蟆,誰是天鵝,也就顯而易見。
馬憐有些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沈溪,她想:「沈大人家裏有嬌妻美妾,還有那麼多人想巴結他,自然會送上各種美人,能進沈大人法眼的女人,應該是天下間最優秀的吧?」
有了這種想法,馬憐不再嘗試做一些急於求成的事情,一切都淡然處之。沈溪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拿出茶具有條不紊沏茶,雖然茶藝一般,不過她舉止輕柔,看上去賞心悅目。
沈溪看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很好,你的一舉一動暗合韻律,連這清晨的陽光似乎也更有情趣。」
馬憐羞澀一笑,將茶杯送到沈溪面前,道:「容奴婢敬大人一杯。」
沈溪接茶水時,手指跟馬憐肌膚相親,馬憐沒有退縮,不過粉頰還是飛起一抹紅霞……畢竟她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在這樣一個男女大防的時代,這樣的接觸其實已很旖旎。
「茶水很好。」
沈溪飲了一口,稱讚道,「不知可否為我表演一些才藝?」
馬憐問道:「大人想看什麼?」
沈溪道:「你擅長什麼我不是很清楚,就想看看你最真實的表現……你想以怎樣的方式取悅我都行,哪怕只是坐着,有一股朦朧的美,也是極好的。」
馬憐驚訝於沈溪的追求,好像他對那些直接的身體感官刺激不是那麼在意,更在意一種精神層次上的享受。
這讓馬憐有所遐思,她在想這到底是怎樣的境界?她畢竟不是普通的女孩,對於很多事有獨特的見解。
「讓大人見笑了。」
馬憐想了下,還是要以自己身體的柔美來獲得沈溪垂青,「這段時間我將舞姿和劍藝落下,不知是否能得到大人的欣賞?這恐怕是我最好表現自己的機會,如果不能吸引大人注意力的話,那我很可能會永遠失去成為大人女人的機會。」
馬憐走到床前,解下懸着的一把木劍,道:「這是嫂嫂來看望奴婢的時候帶來的,嫂嫂說大人曾在行伍,應該喜歡舞刀弄劍的東西,或許會對小女子舞劍有所欣賞……」
說話間,她將木劍拔出鞘,雖然只是一把木劍,但在沈溪眼中,在馬憐手上仿佛有了生命力。
馬憐沒有馬上舞劍,一舉一動都帶着一種優雅,幾下比劃,已讓沈溪身心投入進去。
隨即馬憐正式舞劍,因為沒有樂曲伴奏,馬憐表演舞劍沒有刻意迎合樂點,只是由她心中所想,將一把劍在手中展現出跟平時鋒芒畢露不同的另一面。
沈溪看了一會兒,突然明白為何朱厚照那麼喜歡躲在豹房享樂了。
沈溪心道:「相比於朝堂上勾心鬥角,喝着茶水看着美女舞劍,簡直是有一種莫大的享受……這天下間的君王,一旦體會到這種銷魂蝕骨的樂趣,想從中走出來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馬憐身上穿着的衣服很多,等一段劍舞完成,額頭上已見汗珠,臉上多了一層暈紅之色。
馬憐帶着幾分惴惴不安望着沈溪:「奴婢獻醜了。」
沈溪贊道:「這麼美妙的舞姿,怎麼能是獻醜呢?讓人心情舒暢……過來,一起喝杯茶吧。」
「嗯。」馬憐緩緩走到桌前,正要在沈溪旁邊椅子上坐下,沈溪笑道,「這次坐在我懷中可好?」
馬憐突然間身體一顫,這對她來說簡直是難以置信的事情,當初自己主動投懷送抱,卻被沈溪拒絕,但現在只是因為沖茶再表演一段劍舞,沈溪就對她另眼相看,甚至讓她坐進懷中……
她內心非常緊張,心道:「難道大人已經認可我,準備接納我了?」
帶着複雜的情緒,馬憐靠近沈溪,等沈溪伸手將她柔軟的腰肢攬在懷中後,她才緩緩坐在沈溪腿上,儘管馬憐心中已經有了一定思想準備,但當這一切發生時,還是手足無措。
沈溪拿起茶壺,給馬憐倒了一杯茶:「剛才的表演很好,先喝杯茶,之後我還想看到你更多的才藝。」
眼中神聖不可攀的大人物親自給自己斟茶,馬憐受寵若驚,小心翼翼把茶杯接過來,停在手上半天不捨得喝下去。
不過在沈溪鼓勵的眼神注視下,她還是將茶杯湊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小口,隨即她想放下來,但見沈溪在含笑看着自己,她羞澀地拿着茶杯遮住自己半邊臉,好讓心中的緊張情緒能舒緩些。
沈溪道:「說起來,昨夜我也忙碌一宿,有些疲累了,如果有點心的話,可以拿一些過來。」
馬憐道:「大人腹中飢餓?小女子立即差遣下人準備早餐,過冬時,所有東西都是現成的,不必從外面買。」
沈溪搖頭道:「太麻煩了,我不想給人添麻煩,就吃一些點心便好。」
馬憐點頭,依依不捨站起來,走到旁邊的茶几上把昨夜吃剩下的點心端到沈溪面前……她有些慚愧,自打家道中落,家裏已經好久沒吃過好東西了,到了這裏吃得好穿得暖,晚上還可以「加餐」,未免有些太奢靡了。
沈溪不管不顧,拿心來直接塞進嘴裏,然後喝口熱茶水,絲毫不顧什麼優雅和斯文。
馬憐在旁呆呆地看着,半晌後沈溪抬起頭問道:「怎麼,覺得我吃相難看?」
馬憐搖搖頭:「男子漢大丈夫,行事自然不拘一格,怎樣吃都可以。」
沈溪笑道:「這樣吧,我一邊吃你一邊表演,文雅的東西未必配不上俗事,吃飯時觀賞一下才藝,應該能增進食慾吧?」
沈溪說話轉圜太快,讓馬憐有些無所適從,不過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獲得了沈溪的認可,有機會表現自己,更應該好好把握機會。
於是她又拿起木劍,重新舞上一段。
這次她很快便上氣不接下氣,沈溪看得目眩深層,情不自禁站起身來,緩緩走到她面前,她依然懵然未知,突然木劍險些刺到沈溪身上,雖然只是木劍,還是把她嚇了一大跳。
「大人……」
馬憐驚呼一聲,正要賠罪,突然身體感到一緊,卻是被沈溪攔腰抱住。
沈溪笑道:「看過你的才藝,又茶足飯飽,自然要思一些別的東西……有美人在懷,若是不懂得珍惜,那也太暴殄天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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