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狀元 第一九九六章 爐火夜話

    沈溪將隨安的來歷詳細告知惠娘,但他只是選擇性地說了一些事,並沒有將「隨安」母親是被燒死的情況說明,只是說其是在病死後才當做惠娘的替換者。

    惠娘聞聽後淚花奪眶而出,臉上滿是悲切的表情,幽幽嘆息:「唉,這孩子應該吃了不少苦頭吧?我還記得當初在刑部大牢裏,經常聽到她哭喊着叫娘。」

    「嗯。」

    沈溪點頭,「我去探監時,也曾聽過她的哭鬧聲,當時她的母親已病入膏肓,很快便不支病逝,留下她孤苦伶仃……時過境遷,前幾日我遇到當初幫忙置換你出來的人,問了下這丫頭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人。」

    惠娘行禮:「妾身謝過老爺。」

    沈溪趕緊攙扶,道:「你謝我做什麼?找到並幫助這女孩,正是我心裏一直牽掛的事情……我準備把這女孩寄養在你這裏,你就當她是親閨女,平日多關心一下……如此不會辱沒她。」

    惠娘微微頷首:「妾身聽老爺的安排。現在……我想去看看她……」

    沈溪跟惠娘一起出了房門,來到前面的院子,此時隨安和東喜湊在一塊兒,東喜正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環境,而隨安則顯得很害怕,蜷縮着身子一動不動。

    「老爺,不知哪位是……?」惠娘問道。

    沈溪招招手:「隨安,你過來。」

    隨安聞言並沒有往沈溪身邊湊,而是嚇得躲到東喜的身後,惠娘指着隨安問道:「那個小女孩便是嗎?」

    「嗯。」

    沈溪點頭,「她叫隨安,剛從教坊司出來,對外界充滿了恐懼……她吃了不少苦,因幾次私逃被教坊司的人懲罰,遍體鱗傷……她二人暫時安頓在你這裏,這幾天我會派人把戶籍辦妥。」

    「老爺有心了。」惠娘道。

    沈溪看着惠娘,使了一個眼色……他之前便提醒過,不讓惠娘把當年的事情詳細告知隨安和東喜,按照沈溪的想法,不能讓隨安產生依賴心理,認為沈溪和惠娘這麼做是為了贖罪,進而對什麼都心安理得,最後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沈溪道:「時候不早,安排下人幫她們好好打整一下……我該回去了,有時間再過來看你們。」

    「老爺這就要走?」

    惠娘不想就這麼跟沈溪作別,雖然大家都在京城,但兩人見上一面還是不那麼容易。

    沈溪上前,攬住惠娘的纖腰,安慰道:「我身體剛好,才回到兵部衙門辦公,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今日上班時間我出來辦私事,有些擔心延誤公務……這裏一切就拜託你了。」

    惠娘識大體,點頭道:「那妾身恭送老爺。」

    沈溪道:「別讓衿兒出來了,我這就走。」說完轉身出門,經過隨安和東喜身邊時,他停下腳步提醒,「以後這裏就是你們的家,從此吃喝不愁,也不需要你們做什麼,好好把身體調養好即可……你們別想逃走,這裏是京師,到了外面你們人地生疏,要是被人牙子或者秦樓楚館的人盯上,我想救人都沒辦法。」

    東喜明白事理,行禮道:「老爺請放心,奴婢不會不知好歹……我會勸隨安,不讓她胡思亂想,安心留下來。是不是……隨安?」

    隨安躲在東喜身後,低着頭,沒有回答。

    沈溪眉頭一皺,看這架勢,隨安要適應外面的生活非常艱難,他搖頭嘆了口氣,沒再多說,走出院門。

    到門口坐上馬車,沈溪心想:「有時間的話,把隨安的背景調查一下,她的生身父母是誰,因何落罪入牢,都得查清楚。」

    ……

    ……

    沈溪從惠娘處離開,直接回了兵部衙門。

    因為下午走得急,他必須得回去看看……朱厚照說要舉行朝會,但接下來幾天都沒有消息,顯然小皇帝又玩得忘乎所以,把朝議給擱置一邊,沈溪怕朱厚照抽風突然要召見群臣而自己不在,耽誤正事。

    等到了兵部,才知道宮裏沒有來人。

    沈溪剛準備去軍事學堂那邊看看,胡璉從外面進來,看到沈溪後眼前一亮,連忙道:「沈尚書,之前下官在軍事學堂值守,謝閣老前去拜訪,指名道姓找您……下官說您不在,他一臉懊惱離開……可能是有什麼急事……」

    沈溪問道:「謝閣老可有說過是關於哪方面的事情麼?」

    胡璉搖搖頭表示謝遷沒留話,沈溪點頭:「本官知道了,回頭自會去找謝閣老問個清楚明白。」

    沈溪從兵部衙門出來,沒有回家,既然謝遷主動紆尊降貴來見他,他也要表現出一個晚輩應有的態度,主動前去拜會。

    沈溪篤定謝遷不會回府,而是留宿長安街小院。等到了地方,沈溪沒自來熟地直接入內,而是派人前去通傳,半晌後知客出來相迎:「沈大人,謝大人已在內堂等候。」

    沈溪笑了笑,之前他就想過謝遷不會主動相迎。二人自打攜手扳倒劉瑾,就一直處於冷戰狀態,主要是彼此政見不合,湊一塊兒就會發生爭執。沈溪跟隨知客入內,到了正堂,只見謝遷正在屋子中間擺弄火盆。

    時間已是十月下旬,京師天氣轉寒,謝遷臨時寓居的小院太過簡陋,沒有安裝用來取暖的地龍,必須要在屋子裏生火盆才保證適宜的溫度。

    「見過謝閣老。」

    沈溪見謝遷頭都不抬一下,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心裏暗自嘆息一聲,主動上前打招呼。

    謝遷微微抬頭掃了沈溪一眼,一擺手,示意沈溪坐下。

    沈溪在火盆旁的矮凳上坐下,因行路匆忙,倒沒覺得有多寒冷,坐到火盆前熱氣撲面,反倒有些不適應。

    謝遷又往火盆內添加了炭火,這才看着沈溪問道:「之前不是說陛下要舉行朝議,商議增加稅收之事麼?怎麼這兩天忽然沒動靜了?」

    沈溪道:「陛下的脾性,閣老應該知道,就算承諾過的事情,轉眼也會忘記……或許過幾天想起來,就會付諸實施。」

    謝遷沒好氣地道:「嘿,你倒是對陛下的脾性很了解。」

    沈溪心想,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不但我了解,你謝老兒難道不清楚?


    謝遷將捅火的木棍放下,拍拍手上的灰塵,問道:「工商稅是怎麼回事,你總該跟我說明一下吧?別等到了朝堂上,老夫對陛下所言一無所知,那就要鬧笑話了。我先申明,大臣們不會容許朝廷隨便增加稅賦,希望你不要觸犯這個底線……」

    言語間,謝遷表情非常嚴肅,目光如炬地盯着沈溪。

    沈溪回道:「工商稅……顧名思義就是向工坊主和商人收稅,表面看起來是增加了稅賦,但其實只是從原來的稅賦體系中剝離的一個稅種,主要是向商人徵稅。學生以為,只要合法繳納稅賦,朝廷就要保證納稅人利益,各級官府不得再盤剝,朝廷也會劃撥專人負責此事……」

    沈溪把要徵收工商稅的先決條件,以及徵收過程中的細節詳細解說給謝遷聽,目的主要是讓謝遷知道,這並不是額外增加賦稅,而是把以前不受朝廷重視的工商稅單獨進行征納,朝廷對納稅的商人進行政策庇護。

    謝遷沒有打斷沈溪的話,聽他把大致情況說完,才斷然搖頭:「胡鬧,簡直是胡鬧,隨隨便便就開增賦稅先河,你以為那些商賈會相信你,還是你覺得,你能爭過那些如狼似虎的地方官?」

    沈溪點頭表示會意。

    他對謝遷的敏銳力判斷表示欽佩,這邊只是把大致情況說明,謝遷就把未來增加工商稅要面對的最大困難說了出來。

    主要還是商賈不信任。

    強龍難壓地頭蛇,無論朝廷規劃有多好,具體實施起來都很困難,因為朝廷難以做到對地方進行全方位監督,就算各州府我行我素繼續壓制商賈,朝廷也無可奈何。

    而朝廷收取了工商稅,就不能對地方盤剝商人不管不問,一旦完不成承諾,會造成朝廷信用受損,繼而徵收工商稅也就淪為笑話。

    沈溪道:「事在人為,這件事陛下會全力支持,到時候各行省乃至地方府縣將設立收取工商稅的分支機構,對地方官府起到監督作用。這個衙門將把商賈利益擺在優先位置,若有人阻撓朝廷大計,一律嚴加法辦。」

    謝遷把臉別向一邊,顯得無比失望:「你這小子,入朝才幾天,就要搞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你也不想想,朝廷執行那麼多年的規矩,肯定是經過周密考量的,兼顧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說吧,你這麼費力折騰目的何在?是為了給陛下籌措吃喝玩樂的錢財,還是為明年出征草原積攢軍需?」

    沈溪沒有回答,因為謝遷所問問題實在太過尖酸刻薄。

    謝遷難得有自己發問不被沈溪反駁的時候,當下乘勝追擊:「陛下年輕氣盛,你也血氣方剛,彼此氣味相投,這本是你力爭上進的好機會,但你要知道,你在朝中早就被打入另類,你現在要做的是積攢資歷,過個十幾二十年,等你在朝中可以獨當一面時,再提改革,沒人敢質疑。而現在就算你說的天花亂墜,下面的人也不會信服。」

    沈溪打量謝遷:「學生如今已貴為兵部尚書,總領天下軍隊,謝閣老認為現在還不能獨當一面,那如何才算獨當一面?」

    「至少要等你獲得更多人認可才行。」謝遷厲聲道。

    沈溪搖頭:「更多人是多少人?不要說二十年,哪怕十年對我來說都太過漫長,如果我什麼都不做,旁人永遠會當我是個因循守舊的庸人,不予重視。既然如今朝廷已有了新氣象,正需要做出一些變革,讓朝廷舊貌換新顏。」

    「若長久不對朝廷積弊動手,要不了多久大明又會進入一潭死水的狀態,幾十年如此,幾百年怕也如此,但大明究竟能持續多久?莫非不改革,外夷就不會入侵,民間就不會有災荒,大明就能千秋永固?」

    沈溪說的這番話,讓謝遷很是生氣。

    謝遷黑着臉道:「照你這麼說,如果不進行工商稅改革,大明還能亡了不成?」

    也只有在私下的場合,謝遷才會如此肆無忌憚,這種話不管是以何目的說出來,都是犯禁的。

    沈溪道:「不變不通,以我想來朝廷各項事情皆如此,既定規則未必全都對……敢問謝閣老一句,如果不從工商稅着手為陛下獲取額外的資金進項,不知還能從何處想辦法?難道您希望朝中出現第二個劉瑾?」

    之前謝遷心中一肚子氣,但在聽到沈溪的話後,突然啞口無言了,開始皺眉仔細思索起來。

    沈溪順着話頭繼續往下說:「當初陛下信任劉瑾,不就是因為劉瑾能幫陛下斂財?劉瑾倒台後,很多人都說,我這個陛下信任有加的先生會成為第二個劉瑾……這種話真難聽,我本無心為奸黨,但奈何以如今陛下心態,卻需要人為他斂財和打理骯髒事,這也是為何名不見經傳的錢寧從遼東回來便受到重用……人言可畏啊……」

    「行了,不需要你說下去。」

    謝遷伸手打斷沈溪的話。

    沈溪緘默不語,心中慶幸自己的話終於引發謝遷的思考。從頭到尾,他都沒強求謝遷完全接受他的想法,能讓謝遷這老頑固把事情琢磨清楚,已經相當不錯了。

    謝遷考慮半晌後,問道:「你估摸,這工商稅一年大概能徵收多少?」

    轉眼間,謝遷便開始跟沈溪談及工商稅的具體徵收數目來,顯然其在思想上有了一個很大的轉變,從之前的抗拒,到如今順勢接受,然後摳細節。

    沈溪道:「第一年收入不會太多,估摸只有幾萬兩到十幾萬兩銀子……好在陛下自閹黨魁首以及黨羽府邸中查抄出大量銀錢,短時間內對金錢的渴望沒那麼大,而且工商稅改革最初只是在北直隸展開試點……」

    「那過個三五年呢?」謝遷皺眉看着沈溪。

    沈溪大概一想,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十萬兩。」

    沈溪沒往多了說,以他估算,如果大明工商業可以無限制發展的話,每年收入上百萬兩銀子輕輕鬆鬆,甚至可以成為大明主要稅收來源。但沈溪不能把話說滿,因為他知道工商稅改革會遇到很多艱難險阻。

    「這數字也太高了,朝廷收上來五十萬兩,意味着地方官府會少收入相應的銀子,沒了大筆進賬,你要面對的阻力,起碼跟五十萬兩銀子對等……你自己好好琢磨,最好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只要每年能為內庫賺個一二十萬兩銀子便足矣!」

    謝遷對於朱厚照的開銷有大致估量,在他看來,這個不靠譜的皇帝再怎麼揮霍無度,一年花銷個一二十萬兩已經頂天了。

    沈溪很想說,就算工商稅一年進項五十萬兩,也未必夠那熊孩子折騰的。

    但有些話只能適可而止,他現在急需謝遷的支持,至於具體數字,真到了工商稅開收並且走上正軌後,恐怕他這個始作俑者也無法限制其數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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