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是陸雨桐的母親,你的意思是她還沒死?」夏國賓揪起他的領口。
夏允風也變了臉色。父親反對雨桐的最大原因,是金葉子。所以他明知道金葉子的消息,也刻意不提。沒想到,父親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金葉子沒死?是不是!該死的你回答老子!」
相較於父親,夏允風很快恢復冷靜:「是的,爸爸。她沒死,可你為什麼這樣激動?你跟她到底什麼關係?」
夏國賓沒回答他,額頭的青筋凸起,劇烈跳動。
「她沒死……你親眼見到她了?還是陸雨桐告訴你的?固」
「爸爸為什麼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好像很不希望看到金葉子還活着……」
「住嘴!」夏國賓惱怒,用力吸了口氣,推開了他。
夏允風注視父親摔門而去的背影,無數疑問浮現。他立刻聯繫雪彤。
「彤,你在家收拾行李時,是不是落下了什麼東西?」
雪彤剛沐浴完躺在床上,聽到問題,想了想,「沒有啊!」
夏允風道:「有一片漂亮的葉子,女性物品。這家裏除了你,還會是誰的?」
雪彤不禁緊張,囁嚅道:「那個……不是我的,只是意外撿到的。」
「我尊貴高雅的妹妹,會撿人家的東西?」
「哥……」
「說吧!怎麼來的?這是一片金葉子,它的涵義我們都懂。」
雪彤見逃避不過,只好吞吞吐吐交代原委,說那日無意間看到子遷的短訊,發現他在找一個叫「金蛇」的人。她跟到愛德醫院附近,卻恰巧見到陸雨桐把這東西放到巷子的石縫裏。她純屬好奇取出來,才發現是枚金葉子。
夏允風猜到了:「金蛇就是失蹤未死的金葉子,雨桐的母親。你看到她的樣子了?」
「沒有。後來我很快離開了。」
「好,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夏允風陷入思考,父親聽到金葉子還活着時,分明有些緊張。為什麼?難道父親懼怕金葉子?金葉子當年跟父親有過不少密切接觸,可她又跟宋世興一起發生車禍,傳說中金葉子還是姚老大的情婦……
一個死而復活的金葉子,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她是雨桐的母親,是讓父親緊張的女人,就沖這兩樣,他也要查個水落石出。
**
巴黎之行第五天。
與chenl的洽談圓滿結束,皮特先生公事繁忙,特意安排了人陪他們觀光。宋子遷委婉拒絕了,能跟雨桐單獨相處的時間,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
哪怕兩個人靜坐在酒店房間,不說話不交流也無所謂。
只要一抬眼,能看到她便好。
他無數次後悔為何以前沒珍惜呢?七年,數千個日日夜夜,他對她唾手可得,那樣漫長的歲月,卻不曾用心感受過一分鐘。可惜,老天爺不會讓時光重來。
此刻,暮色降臨。雨桐坐在沙發上,望着面前衣架上掛着的那件飄逸長款禮服,重重嘆了口氣:「宋子遷,它可以退嗎?」
宋子遷不懂:「為什麼要退?」
「如果我沒記錯,這款長裙價值兩萬六吧!很抱歉,我咬多少次牙,也捨不得這麼奢侈浪費。」
「我沒說讓你付賬。」
「你知道我不會接受饋贈。」
「人說無功不受祿,你這次又為公司立了大功,一件禮服當作獎賞。」
雨桐斷然否決:「我不要。來巴黎,我沒想過得到什麼,只希望回去之後……你不再利用合同陷阱糾纏我。」
一句話,勾起了前仇舊恨。宋子遷濃眉蹙緊,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怒氣,上前將禮服取下,道:「裙子我已經買下,反正你也不稀罕,我剪掉它做抹布。」
「你……」雨桐震驚心疼地看着禮服,那是他親自跑去為她調換的,貴重的不是價格,而是他的心意。可他這樣說,分明故意氣她。
宋子遷當真將禮服丟在床上,從抽屜里去找剪刀。
雨桐咬咬牙,無奈道:「宋子遷……你能不能打個折,把它讓給我?」
「不能。我雖然經營服裝生意,但這條裙子,只送不賣。」
「你……」
宋子遷放下袋子,走到沙發前,附身看着她的眼睛:「我宋子遷看中的東西,要麼收為已有,要麼瓦玉俱碎,絕對沒有半買半送的說法。」
雨桐閃過緊張,他的話似乎別有意味,讓她心驚。
「陸雨桐,說一句喜歡,真的很難嗎?對於真心喜歡的東西,開口承認想要,就那麼難嗎?」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黑眸映着她的臉孔,「告訴我,你喜歡我,愛我,不可以嗎?」
雨桐屏住了呼吸。
「只說一句,說你愛我,嗯?」他低聲誘哄着,柔情萬千。
tang雨桐抿緊唇瓣,直直與她對視,卻無法吐出半個字。
他的頭慢慢俯下,好看的薄唇貼住了她的。
這個吻前有未有的溫柔,帶着輕微的試探,先是輕啄,再是一絲絲一寸寸吮吻,無聲而細膩,如同春雨般滋潤。
雨桐心跳如雷,睜大着眼睛,眼珠子都不敢動一下。她承認自己中了他的魔咒,承認始終無法對他忘情,承認他如此深情款款的樣子,讓她妄想留住一輩子……
可是,她依然還有理智存在。
他們這樣做,是羞恥的不對的!是該被萬夫所指的!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沙發,艱難地轉開臉,拾起冷漠:「你這幾天突然變得溫柔體貼,是打算讓我做你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婦嗎?」
宋子遷立刻如燙着似的,推開她,甩開頭狠狠地罵了一句「shit」!
「這該死的想法,誰說的!」
「沒有誰,你的言行出賣了你!我記得你有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你的嬌妻還在家盼着你回去……」
「夠了,我們說好和平相處的!」
「對,和平相處不代表我該投懷送抱,更不代表我要接受你的一切。」
宋子遷痛苦,充滿着渴望:「桐,後天就要離開巴黎,最後這兩天,你不能拋開一切束縛嗎?」
雨桐悄然哽塞,堅定地搖頭;「不能!」
「陸雨桐,你能否認我們之間彼此吸引嗎?為什麼不能……」
「行了,你再多說一句,馬上給我出去!」
貪戀跟他在一起的時光,但是失控的事情一次就夠了,絕不能發生第二次。
她不要再跟他處在同一個空間,否則難以想像還會發生什麼。現實太殘酷太可怕了,一點點迷失,可能會導致萬劫不復!
兩人註定今生不可能再在一起,回去之後,他有他的夏雪彤,自己也該為了媽媽,勇敢站在允風的身邊。何況,那些潛伏着的不知該恨該怨的真相,遲早要面對,自欺欺人的事情只會讓後果更可怕……
巴黎,是場夢,不能沉醉。
宋子遷站在沙發前,皺眉看着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他嘆氣,為她拿來了抹傷口的藥膏。
「不要再做無謂的爭吵。無論你怎麼想,這樣的單獨相處,我一分鐘都不想浪費!」
**
還有兩天的行程,宋子遷細緻到將它折合成分分秒秒,精心計劃着怎樣與她度過。
但是,費盡心思卻敵不過青桐的一個電話。
電話打來時,宋子遷剛好被服務員請下樓。原來皮特先生準備了兩份禮物,讓快遞公司送過來,需要到一樓大廳簽收。
雨桐看到是弟弟的號碼,愉悅地揚起微笑。
「青桐,我這邊已經忙完,很快就……」
「姐!姐……」她話沒說完,聽到青桐連聲激動的呼喊。
雨桐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怎麼了,青桐,發生什麼事了嗎?」
「姐,你為什麼不說……上次跟蹤我和若蘭回家的那個瘋子……不!不是瘋子,是媽媽!」他吸着氣,逐漸提高嗓音,「你為什麼不說,那個女人就是我們的媽媽?為什麼要瞞着我?」
雨桐只覺得一股熱血霎時涌到頭頂,身軀僵硬得不能動彈,耳邊只有青桐急促的帶着哽咽的聲音。
「姐你早知道的對不對?否則那晚一聽說我被人跟蹤,就馬上跑出去!可是姐姐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渴望看到媽媽,不管她什麼樣子,再難看再嚇人也還是我們的媽媽啊!」
「青桐……」她從乾澀的喉嚨里擠出字眼,「我不是有意要瞞你,而是很多事情還沒弄明白,媽媽有意躲避,好像很不願意見到我們。」
「你胡說!如果她不願見到我們,為什麼幾次都跟着我?為什麼還要跑到我們家裏來?姐……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認媽媽?」
雨桐的眼淚一下子迸了出來,失聲道:「誰說的!我怎麼會不想認她呢!這個媽媽,我比你盼望了更多年!」
青桐似乎被她的語氣嚇到,好一會才沉重地出聲:「是媽媽親口說的。」
雨桐倒抽一口氣,怎麼可能?
「媽媽說,她拜託你去做一件事,完成了就與我們相認,一家團圓。可是,那件對你而言很容易的事,你卻一直遲遲拖着!姐,究竟是什麼事?你遲遲拖着難道不是不想相認的意思嗎?」
被弟弟如此厲聲質問,雨桐竟然啞口無言,只感覺心臟被人用重錘擊中,痛得窒息,電話差點跌到地上。
媽媽讓她想辦法跟允風結婚,早點嫁入夏家……
對,以允風現在對自己的感情,結婚確實不難。但是,媽媽的目的是對付害她的人,沒有夏國賓的支持,就無法動用到夏家的力量,這個道理難道媽媽不明白嗎?
「青桐……」
「
姐,我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好,總之,我很失望……媽媽的事,也是我的責任。即使沒有你,我相信我也能幫她做到!」
「青桐!」
「媽媽一定還會來找我的。再見吧,我親愛的姐姐。」青桐掛了電話。
雨桐的手無力垂落,電話滾落到沙發上。她垂着眼眸,怔怔地坐着,視線一動不動落在地上,任憑淚水滾落。
這是姐弟倆第一次產生矛盾,聽得出來,青桐真的很失望。從小到大,她呵護照顧他,他尊重聽從她,尤其奶奶過世之後,兩人相依為命,相親相愛。
唯獨這次,因為媽媽……
「媽……你心中有傷痛有仇恨,有我陪着你就好,為什麼要去影響青桐呢?青桐還是個單純的孩子啊!」
門口傳來刷磁卡的聲音,她猛地抬頭,來不及多想,立刻穿起拖鞋跑向浴室。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在哭,青桐的電話如同當頭棒喝,提醒她應該做什麼!
「這皮特先生真是性情中人,來看看,他給我們送了什麼禮物?」宋子遷一手推門,一手拎着禮盒進來。
沙發上不見她的身影,環顧房內一圈,正好看到浴室門關閉。他笑了笑,將禮盒放在長桌上。
雨桐靠着門背,一手捂着唇,沒讓哽咽聲流瀉出來。
等了很久,仍然聽不到浴室的動靜,宋子遷疑惑,起身過去敲敲門,「雨桐,你在裏邊嗎?」
雨桐仰着臉,輕輕吸氣,走到洗漱台前用冷水潑臉。
「陸雨桐?」
「嗯……」
「在做什麼?」
「沒有。」
聽到了水聲,但感覺她語氣不對勁,宋子遷濃眉一皺,推開浴室門。
鏡子裏,她臉色慘白,眼皮微紅。他慌忙拉轉她的身子,擔心地打量:「怎麼了?」
雨桐不敢看他,微微彎腰,指向自己的腳,「剛才不小心踢到防水台了,好疼……」疼得淚水簌簌滾落。
宋子遷抹去她的眼淚,卻是鬆了口氣,柔聲安慰:「我堅強的陸秘書,什麼時候動不動變成了淚人兒。」
他怎會知道,再堅強的女人只要動了情,在愛的人面前都會變得脆弱。
宋子遷張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
雨桐閉上眼睛,盡情呼吸着他的氣息。
這個男人,這個懷抱,請允許她最後一次貪戀。
**
和諧而美好的夜晚。
雨桐主動穿上那件漂亮的長裙禮服,約他到酒店頂層的西餐廳用餐。
空氣中迴蕩着優美的鋼琴聲,她面帶微笑,想起他在chenl發佈會上親手彈奏的樂曲。
她為他斟上紅酒,高腳玻璃杯輕輕碰撞。
「宋子遷,不管回去之後怎樣,今晚,我祝你開心,幸福。」
宋子遷黑眸灼亮,深紅色液體抿進嘴裏,嘗到紅酒獨有的澀味,過後滿是甜蜜。今晚的她有些特別,特別美麗、溫柔。
他想,她一定也捨不得離開,這個沒人認識他們的世界,少了壓抑和束縛。如果她能夠再放開一點,兩人還可以擁有更美妙的夜晚。
他會用最最溫柔的方式與她徹夜纏綿,讓她終生難忘。
但是,他知道她不是那種女人,能像現在這樣微笑着坐在對面,暫時放下心防,輕言細語地與他交談已是極限。
她說,不管回去之後怎樣……
不!他現在不要提任何「回去」之後的事情,想都不要去想。後天晚上的航班,連同在飛機上的時間一起,加起來不過五十個小時。
這段時間內,他也希望她開心、幸福。
雨桐品嘗着紅酒,他為她將牛扒切成小塊,將鵝肝沾上醬汁送到她唇邊。她沒有拒絕,而是翩然一笑,張嘴咬住。
晚餐如此溫馨。
宋子遷望着她美麗的眼睛,籌劃着明天的計劃。
他沒想到的是,他們已經沒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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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曙光從窗外透進來。
宋子遷翻了個身,看看手錶,竟然已經十點。
沒想到會睡得這麼沉,床上坐起,伸展雙臂,覺得輕鬆愜意。他揚起笑,精神抖擻地進入浴室洗漱。
想到昨夜,最後送她回房間時,他情不自禁吻住她。她意外地沒有拒絕,而是柔情似水地回應。
當他想更進一步時,她果然變得嚴肅:「宋子遷,你知道得寸進尺的後果嗎?」
他湊過臉,試探地問:「什麼後果?」
「明天以後,你可能見不到我!」
於是,他認輸,投降了。禮貌地親吻她的手背,深深注視她:「晚安,明天見。」
他不止要與她明天見,以後還要天天見。
現在無法告訴她,夏家與他宋子遷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不愛夏雪彤,那段婚姻是
出於某些人的私心而極力造就的。他錯在不懂得愛情,錯在以為應該竭盡所能償還夏家……
等解決完夏家,結束有名無實的婚姻,他會留住她所有的明天!
宋子遷對着鏡子,清理剛長出來的新鬍渣,滿意地摸摸臉頰,渾身充滿了力量。
十點多了,雨桐應該早就起床了吧!不知道她吃了早餐沒?
他迅速穿戴整齊,按下隔壁的門鈴。按了幾下,忽然想起她腳傷不方便。他自嘲,真是睡糊塗了,立刻掏出房卡刷開了門。
房間裏不見人影。
「雨桐?」浴室里也沒有。他笑笑,這不安分的女人,腳剛好點就自己跑出去了?
黑眸不經意看向桌台,忽然,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繃緊着身軀,緩慢地一寸一寸地掃視房間,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她的箱子、她的衣服、物品都不見了!
「陸雨桐!」他發出一聲低吼,僵硬了幾秒鐘,旋風般卷出房間。
**
機場。
雨桐推着行李箱,隨着隊伍緩緩前行,將登機牌交給空乘人員。
十一點半,飛機升上了巴黎的天空。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平靜的雙眸中隱藏着一絲哀傷,默默地俯視窗外。
地面越來越遠,房子越來越小,埃菲爾鐵塔越來越模糊……
別了,巴黎。
別了,宋子遷。
別了,曾經的陸雨桐。
機場外,一輛的士停下。
宋子遷扔下一疊鈔票,取出箱子百米衝刺進了機場。他臉色冰冷駭人,銳利地掃過機場大廳。
酒店工作人員說,看到她天沒亮就離開了,還特別跟前台說,同行的先生會一起辦理退房手續。原來她一切早有算計,她昨晚那麼溫柔,原來是早就計劃好了!
待看到巨大的電子顯示屏上,前往中國凌江的航班剛起飛,他筆挺的身軀顫了顫,頓時佝僂了幾分,而後飛快站直,抓住拉槓箱的手指緊握,渾身散發出孤傲卻凌厲的氣息。
(6000字。ps:某菲儘量在保持每天更新,不過有時候工作忙,更新就晚啦!讓親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