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層里正好走出幾名住戶,聽到雪彤的話,不由自主投注視線,打量着雨桐。
感受到旁人異樣的目光和指指點點,雨桐的臉色已是慘白,她何嘗不是滿腹委屈和怒火?
如果知道宋子遷正好在這裏,她一定會避開,要麼根本不過來。剛才的狀況她也受到了驚嚇,她可以發誓絕對沒想過要招惹他!
被夏雪彤如此指責,她不覺冷肅地反擊:「不管你看到了什麼,請你回去問清楚前因後果再說。轎」
雪彤從小到大被供奉着當作公主,身邊有幾人敢對她擺臉色?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個低微的陸雨桐算什麼,竟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如何能忍?
她氣得手指更加用力,幾乎要掐進雨桐的胳膊里。
雨桐吃痛地擰眉,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抓住雪彤的手腕,試圖讓她鬆開。
有旁人圍觀,雪彤畢竟顧及身份怕被認出來,湊近雨桐咬牙切齒道:「我不用問!一定是你耍什麼詭計誘他過來,否則子遷不可能找你!睚」
「我沒有!」雨桐堅定地否認,「我再說一遍,請你放開!」
圍觀的人又陸續多了幾個,雪彤緩緩揚起紅唇:「好啊!我放開!」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動作卻像拼了命似的,用力將雨桐往外面的台階推出去。
地面沾了雨水濕滑不堪,雖然雨桐從被抓住胳膊的那瞬起,已經戒備。可是,沒想到她真會如此拼力一推,雙腳不穩地往後連退,撲通跌坐在了地上。
受傷的右手撐在地面,傷口倏地傳來疼痛。她猛抽了一口氣,額頭冒出冷汗。
不過,雪彤也好不到哪兒去。因為雨桐原本緊扣着她的手腕,驟然間鬆開了。一股強大的慣性反推回來,她高跟鞋一扭,登時搖擺不穩,狼狽地摔倒。
好管閒事的旁觀者立刻議論紛紛,對着兩人看來看去,有的忍不住偷笑。
雨桐無奈地閉了閉眼,顧不得疼痛,力持鎮定地站起。
風雨打亂了髮絲,耳邊的非議讓她難受極了,她吸着氣,對準雪彤的位置:「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別人的丈夫,我壓根不稀罕!」
意思是子遷主動找她的了?可惡,是在炫耀嗎?
雪彤惱恨地咬緊嘴唇,難堪地爬起來。
「這個女人有點面熟呢!好像在哪裏見過……」一圍觀者的聲音傳進耳朵。
宋夏兩家婚禮前後,經常上電視和雜誌報道,有人見過她的照片。
雪彤慌忙低下頭,拿起包擋着臉。如果被人認出來,她堂堂的夏家千金還有何臉面見人?而這些恥辱,都是陸雨桐帶來的!
她恨恨地盯了雨桐一眼,踩着高跟鞋快速離開眾人的視線。
回到車裏,雪彤顫着抓緊電話。
「爸……我恨陸雨桐!我恨她!我想她永遠消失在子遷的身邊!」
夏國賓接到電話,手裏正好拿着親信剛送來的資料。
他眯起陰沉的老眸,沉聲安慰:「乖女兒,有爸爸在,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既然只要女兒開心幸福,他這個父親,做什麼都可以。
**
大堂門邊的燈光下,光線朦朧。
雨桐怔怔地站在原地,唉!好好的一個夜晚,為什麼發生這些事?
她突然打了個冷顫,心裏湧出莫名的寒意。
立刻摸摸包里的u盤,幸好還在。可是手機被扔到哪去了?
圍觀的人逐漸散去,她滿心無奈,不得不出聲求助:「拜託哪位幫個忙,我的電話丟在外面的花池了,誰能幫我找一下?」
周圍安靜了半晌,終於有好心人站出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你眼睛看不見嗎?」
雨桐垂下眼眸,輕點了一下頭。
好心人撐起雨傘,沒過多久幫她撿回了手機。
「被雨淋濕了,可能不能用了。」
「沒關係……謝謝。」雨桐用袖口抹去手機上的水漬。這是上一台手機壞了之後,青桐用獎學金為她買的,才沒用多久,又被弄成這樣……
她心疼地皺眉。
「小姐,我相信你。你看起來不像是哪種破壞人家家庭的女人。」
陌生人一句簡單的信任,雨桐熱淚盈眶。她抿緊唇,浮現一抹感動的笑:「是的!我不會,我寧可死也不會!」
宋子遷就是她命中的劫數,以後再遇到他,一定躲得遠遠的!
**
車子離開花園,外面細雨已經變大,淅淅瀝瀝。
初春天氣降溫時,陰冷得不亞於寒冬。
宋子遷開了暖氣,車窗上很快起了一層白色霧氣。
他神色陰鬱,耳邊迴蕩一個聲音——
「我不希望你我之間最後剩下的只有恨!」
認真而絕然的口吻,讓人驚悸,他也決不願那種結果
tang成為現實。
拐彎處,前方突然冒出一輛車,他本能地踩下剎車,尖銳的聲音伴隨着強烈的震動一起。車子猛然停下,濕濘的地面多了兩道深刻的劃痕。
差點一點,車頭就要撞上。
對方探出頭來大大咧咧罵了幾句,宋子遷一言不發,眸底死一般哀痛。
為了不恨,必須忘記!必須形同陌路!必須掐斷所有的關心與留戀!
從明天開始吧!只要她健康平安就好。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引擎再次啟動,俊美面龐一點點變得冷漠,所有失控的情緒一絲絲被隱藏起來。
他知道,他該隱藏一輩子,然後一心一意對待雪彤。
按下雪彤的電話。
「遷?」雪彤似乎很驚訝,口氣有點奇怪。
「在哪裏呢?」
「喔……在外面。」
「我跟朋友談完了,現在可以過去接你。」
「不用了!我……可能一會要回家一趟,有事情跟爸爸說。」雪彤倉促地說,要是被他看到一身狼狽,問起原因來不好辦。
「那好,你自己開車小心點。」
**
出租車上。
雨桐的衣服、頭髮、臉上都濕漉漉的,一上車便打了個噴嚏。
司機好心,後視鏡看了一眼:「小姐,你沒事吧?」
雨桐抹去臉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擠出笑:「沒事,謝謝師傅。」
手機進了水,不能開機,她尋思着怎麼處理。
車子接近一個小時才到達青桐的學校。將u盤放在一個小袋子裏,寫好收件人的名字,麻煩學校門衛轉交。
門衛倒是熱情:「陸同學啊!我認識他,小伙子人挺不錯的,我一會就聯繫他。」
雨桐道謝後返回,到家已是十一點,身心疲憊。
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夏允風擔心的聲音出現。
「你可算回來……」他的話只說了一半,看清楚她的模樣後,頓時轉為焦灼,「陸雨桐,你又怎麼了?為什麼經常把自己搞成這副讓人心疼的樣子!」
雨桐僵硬地挺直了背,震驚地回頭:「夏允風……」剛走了一個夏雪彤,現在又來他,這對兄妹前世跟自己就有孽緣嗎?
夏允風糾結着濃眉,火速將她從頭打量到腳,黑眸佈滿她看不到的心痛。
她發梢垂着細細的小水珠,濕漉漉貼在臉上。從臉頰到嘴唇,都像患了大病似的不見血色。衣服褲子邊緣有明顯的污漬,好像是摔倒了,還有她的手——竟然還纏繞着紗布……
天!
他簡直無法再開口多說一個字,大步上前,奪過她的鑰匙。
開門,進屋,燈亮了。
雨桐很快恢復了冷靜,兀自換了鞋,淡聲問:「你怎麼來了?」
夏允風沒好氣道:「我不能來嗎?不想見到我,是不是?」
「不是,只是時間很晚了。」
「你也知道很晚了!」夏允風牽起她,不客氣將她按在沙發上坐着,轉身進了浴室拿毛巾。
「先擦乾頭髮!」他因為擔心而生氣。
晚餐後打電話想提醒她,晚上早點休息,明天上午要手術。他想陪她聊聊天,聊幾句都好,希望能撫慰她緊張的心情。
結果,聽了無數次「嘟嘟」的回音。迫不及待來到她家,空無一人。她能去哪裏?找不到她的時候,每分每秒如此難熬。
雨桐接過毛巾,心不在焉地擦拭着。
夏允風看不過眼,索性又奪過毛巾,親自往她頭髮上擦,邊擦邊說:「你最好馬上泡個熱水澡,否則會生病,別忘了明天還有手術。」
雨桐似乎沒聽到到,訥訥地問:「夏允風,你為什麼來?」
這對兄妹,一個恨不得她永遠消失,一個趕也趕不走,隨時出現在身邊。
夏允風注視她朦朧的眼眸,沉聲回答:「擔心你。」
要是能夠做到不來,他這會完全可以約三兩個朋友去酒吧縱情一番。承認自己喜歡上她之後,他對以前的夜夜笙歌已經了無興致了。
雨桐眸子的憂鬱加深,一句話問得直接:「你是不是喜歡我?」
夏允風愣了愣,苦笑:「放心,我沒有其他奢求,能做朋友挺好。」
他突然眉心一攏,緊張起來,「不會連現在這樣都不可以吧?」
她幽幽地嘆息:「你妹妹很討厭我,你知道嗎?」
「她……你別放在心上。因為我媽的原因,雪彤從小到大,我和父親對她有求必應,其他所有也人都捧着她,讓着她。她平日裏乖巧,文雅,很貼心,所以就算偶爾做出一些任性的事,我們也都由着她了。」夏允風難得說這麼長一段關於家庭的話,打量着雨桐,「你突然說起她,該不會是……你今晚跟她碰面了?」
雨桐笑了笑
,不置可否,起身走向房間。
「允風,我有點冷,要洗澡了。你如果沒其他事的話,能不能先走?」
夏允風注視她衣服上的污漬,以及受傷的手,「雨桐,我希望你明白——我是很寵愛這個妹妹,但是她是她,我是我。雪彤的性格我很了解,我行我素慣了,驕傲慣了,容不得一絲委屈和挫折。她要是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我會跟她談。」
「不要!」雨桐飛快地轉身,絕不願因為自己,再影響他們兄妹的感情,那樣夏雪彤會更加恨她。
「夏允風,你最好不要插手。」她站得很直,一隻手扶住旁邊的門框,嘴唇抖了抖,「我不想瞞你,我跟宋子遷之間……過去是有些糾纏,是我對不起你妹妹。她討厭我,我無話可說,但是從他們結婚之後,我真的已經跟宋子遷劃清了界線,也沒有想要再見他。」
「我知道!雨桐,你不用解釋,這些我都知道。」
「所以,能不能麻煩你轉告她,請她不要多疑,沒人想破壞她的婚姻。我跟宋子遷以後就算再相遇,只是陌路人!」
隔着半個客廳的距離,夏允風深深望進她的眼底。
她說得坦然、堅定,他信!
**
夏家。
雪彤一口氣將車開回了娘家,下人見她衣服上沾了污漬,裝扮不如平日精緻,甚至有些狼狽,驚訝道:「小姐,您怎麼了?」
雪彤顧不得回答,衝上樓找夏國賓。
書房裏不見人,她問下人;「我爸呢?」
「老爺好像到房間接電話去了。」
雪彤揮揮手,獨自在書房等待。跟陸雨桐鬧了一通,火氣依然憋在心頭。她急需要安慰,跟宋子遷比起來,爸爸才是世界上最疼她的人。
忽然,書桌上一份特別的資料吸引了目光。上面竟然有陸雨桐的照片?
她飛快拿起一看,不停地倒抽涼氣,然後露出得意的笑。
是陸雨桐的病歷,還有近段每天生活情況的跟蹤報告。
原來,爸爸在背後調查陸雨桐,最讓人震驚的是她現在竟然是個睜眼瞎。
哈!怪不得,剛才碰面時陸雨桐第一句話驚問「誰」?原來她的視力接近於零,根本認不出人!
夏國賓接完電話,走進書房,看到她手裏拿着的資料,臉色微變。再看她衣服髮絲有些凌亂,立刻皺眉。
「今晚發生了什麼事?陸雨桐欺負你了?」
「爸……」雪彤攏了攏頭髮,撒嬌地抱着他手臂,「爸,你一直在調查陸雨桐,怎麼不跟我透露一下呢?你早知道她是個瞎子了,對吧?」
夏國賓嘆了口氣,他的女兒純真善良,幕後之事,他從沒打算讓她知道。沒想到,還是讓她發現了。
他拍拍雪彤的手:「爸爸說過,敢讓我女兒受委屈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放過!」
「呵呵,陸雨桐要是真成了瞎子,可就是她的報應。誰讓她覬覦別人的丈夫,活該!」雪彤忍不住揚起唇,滿肚子委屈和怒火消散了不少。
不過,她很快收起了笑,望着夏國賓:「爸,陸雨桐明天手術,李博士親自為她主治,她的眼睛……會康復吧?」
夏國賓眸中冷光閃動,笑着問:「女兒希不希望她好呢?」
雪彤咬咬唇,吐出一句憎惡的話:「總之,我從來沒這樣討厭一個人。我希望她永遠不再有機會靠近子遷!」
「是。爸爸也絕不允許!」
夏國賓的眼神變得陰沉可怕。
他能擁有今日的財富與地位,自然有他人所沒有的膽魄,也敢做他人所不敢做的事情。前半生為名為利,不在乎手段,很長一段時間說是在刀鋒上行走,並不為過。後半生看透許多,別無所願,心思多寄在一對兒女身上。
不論陸雨桐與金葉子是何關係,既已嚴重影響到他的兒女,非付出代價不可!
「爸,你打算怎麼做?把她趕出凌江市,好不好?」
「那些你不用多想,爸爸現在還擔心你大哥。」
「對,大哥他徹底被那個女人迷惑了!」調查資料上就顯示,夏允風每天都陪陸雨桐去醫院檢查。她着急地搖晃夏國賓的手臂,「爸,你趕緊想想辦法哪!不要讓大哥執迷不悟了,好不好?」
夏國賓臉色發黑,嗓音冷了下來。
「明天,你大哥一定會去醫院陪那個女人。聽好,不管用什麼辦法,你都要阻止他過去!」
「放心吧!爸爸,我一定會做到!」
**
夏雪彤在娘家梳洗更衣後才回來,宋子遷正坐在客廳的小吧枱旁,一個人喝酒。
她瞥他一眼,想起他跟陸雨桐在停車場拉拉扯扯的畫面,心中妒火中燒。但想起父親的叮囑,努力擠出笑,主動靠過去。
「遷,怎麼一個人喝酒呢?有心事?」
宋子遷沒出聲,輕輕放下
酒杯。
「有什麼心事跟我說說吧!」
「沒事。」
「遷,我真心想幫你分擔。你說晚上去見了一個朋友,誰呀?」她故意試探。
宋子遷眼中的憂色一閃而逝,將她拉到身側,手指細細撫過她的容顏。
「一個不重要的朋友。」他淡聲說。
「呵呵,只要不是陸雨桐就好。」她似笑非笑地說。
宋子遷悄然一僵,很快恢復如常:「彤,這輩子將與我共度一生的人是你。這段時間,我做得不好,以後,我會學着做一個好丈夫。」
雪彤依偎進他的胸膛,笑容卻真心不起來,陸雨桐如同梗在她喉嚨里的一根刺。
「遷,我聽說了一個消息,我想,你應該也知道。」
「什麼消息?」
「陸雨桐的眼睛出了問題,是上次撞傷頭部留下的後遺症,明天上午要做手術。」
她感覺到宋子遷屛住了呼吸,手臂繃得很緊,分明是在緊張擔心。
「遷……明天,你要去醫院看看嗎?」
宋子遷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低沉地說:「不去。」
雪彤抬起頭望着他,「真的不去?再怎麼說,當初她為了那份合約才受傷的。」
他何嘗不知,他何嘗不想去啊!
但是,就在剛才一杯一杯苦澀的酒喝下去時,他想得清楚明白。陸雨桐需要的是醫生。李博士會盡心盡力做手術,自己去了也幫不上半點忙,最重要的是陸雨桐不會願意!
她根本不希望他多此一舉的關心!
他只要知道結果平安無事就好。
「我明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沒時間過去。」
「可是,你能放心?」
宋子遷抬起雪彤的下巴,盯住她的眼睛,冷峻的神色毋容置疑。
「彤,我沒想過要去。但是你說得對,她畢竟是為了公司才受傷的,於情於理,公司該給予關心。所以,我派了孫秘書過去。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如果你去了呢?」
「雪彤!」
雪彤嘟嘟嘴,嬌聲道:「好好,不要認為我只會吃醋,蠻不講理一樣。你剛才的答案,我很滿意。」
但願他說到做到!
(今天更新完畢。明天五一假期,某菲決定做勞模,預計更新一萬字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