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也下來了,不過這貨是兩腳穩穩的站在地上。
我強忍着全身散架的痛楚爬起來,就看到老黑一手拿着摺疊刀,一手拎着疝氣燈,他身上還纏着繩子,不過那繩子已經被他割斷了。
我瞬間怒氣衝上了腦門,對着他吼道:「老黑你個不要臉的,你想摔死我嗎!」
老黑一臉關心的看着我:「哎呀我去,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我捂着腰,腦門撞了一個頂大的包:「你大爺的五八萬,好端端的幹什麼割繩子!」
老黑說:「我要割了我自己身上的繩子先下來替你打頭陣,誰知道你也掉了下來。」
聽他這樣說,氣就消了一半,但是渾身的疼痛讓我心裏很不爽:「說好的一二三,你這個貨不按套路出牌!」
老黑說:「我沒說要數三啊,不是說好的第三下就點燈嗎?你也確認了的。」
我被老黑堵得沒話了,全身的骨頭疼的恨不能暈死過去。
我兇狠的瞪了老黑一眼,這個豬變的,不想再跟他說半句話。
和我預想的一樣,又是一間墓室,三十平米左右,中間擺放着一口棺槨,四面是青磚砌成的墓牆。
和上一個墓室簡直是一個設計圖紙造出來的,如果不是看到這個墓室的棺槨前擺着的供桌,我肯定會以為我們根本沒離開過上一間墓室。
供桌上放着兩盞往生燭,白色的燈芯一看就知道從來沒點過。
往生燭的底座就是老黑先前摸出來的那種黑碗,裏面用石蠟封着。
我的肉體在疼痛,我還可以忍受,可是看到這個墓室的一瞬間,我簡直忍不住要瘋了,心裏涼颼颼的失望之極,如同掉進大冰窖。
這叫什麼事,我抱着做皇帝的希望,最後成了太監,內心何止是稀碎,就算是碾壓成粉也無法形容我的失望,辛辛苦苦又掏洞又當地老鼠,最後不過是從一個狼窩跳進了另一個狼窩,默默無聞兩行淚,耳邊響起駝鈴聲。
老黑看着我,失望的說:「還是空的。」
我沒好氣的說:「不然怎樣,跳出來個老鬼跟您老人家大幹一場?」
老黑說:「別生氣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趕緊想想辦法,這墓我不想盜了,能出去,我給你跪下磕頭認錯叫你聲爹,行不行?」
我說:「你先叫聲爹。」
老黑說:「那二狗!你就這樣對待你的階級戰友嗎?」
我索性躺在地上,說:「我也沒招了,咱倆躺這等死吧,我的無產階級兄弟。」
老黑蹲在我身邊,說:「還疼不疼了?」
不說還好,一說我更生氣了:「你從三四米高的地方摔下來試試。」
老黑說:「那你歇會,我把這棺槨砸了,給你解解氣。」說着,老黑圍着墓室轉了起來,他低着頭,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好奇的問:「你找什麼?」
老黑說:「我找塊土疙瘩把王大錘砸下來。」
我這才想到,李敏鎬和王大錘都還卡在墓頂呢,過一會等這個墓室移過去,我倆連個防身的武器都沒了。
再看看墓頂下垂的半截繩子,唉,這個傻老黑,這下連繩子都沒了,想再用老辦法換個墓室都沒機會。
我說:「你腰裏不是別着黑棍子呢,你用黑棍子扔上去砸錘子下來不就行了,蠢貨。」
老黑沒反駁,抽出兩根打神鞭挨個扔向墓頂,丟了幾次,總算把李敏鎬和王大錘砸了下來。
我已經不想說話了,閉上了眼睛,心裏琢磨着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出去,我突然想到一個詞:密室逃生。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我和同學每周都會去俱樂部玩幾次密室逃生的遊戲。
這種遊戲就是把你和朋友放在一個特殊的房間,遊戲的條件是你和隊友被困在房間內,你們需要在有限的時間裏通過邏輯思考和觀察力,尋找線索,破解密碼,然後從房間裏逃生出去。
這遊戲講究團隊合作分工合理,不然你肯定出不去,所以無論是腦力、心力、體力、智力、膽力、想像力和洞察力全都要調動起來,才能發現各種道具和線索,最終逃出密室。現在想想,那休閒室的密室逃生,哪有現在這麼好玩。
這麼安慰自己,我好像找到了一絲樂趣,如果我不把現在的情況當成死亡逼近,而是當作一個遊戲,那麼,線索在哪裏?
線索……線索……我正在閉眼思索,世界慢慢像是變了一樣,聲音被擴大了好幾倍,
我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呼哧,呼哧,呼哧……
墓頂內低沉的機關運轉聲,咔嚓、咔嚓、咔嚓……
老黑正在用王大錘砸着棺槨,噹啷、噹啷、噹啷……
墓室四周隱隱約約傳來墓室移動發生的摩擦聲,呼~~呼~~呼~~
聲音越來越大,起初像是蚊子,慢慢的就像驚雷炸在耳邊,我的頭一陣疼痛,幾欲昏厥。我用力搖了搖,怎麼回事?難道是被摔傻了?還是被摔出了內傷?
搖了幾下腦子都快搖出來了,那種聲音消失了,世界恢復了平靜。
沒有機關運轉聲,也沒有墓室移動的摩擦聲,只有老黑執念的用錘子砸棺槨的聲音。
我坐起來看着老黑,從他的臉上我看到了一種愧疚的神情。
我說話的語氣好像太重了,傷到了本已經很歉意的老黑,我喊了聲:「老黑。」
老黑扭過頭看我。
我說:「對不起,我剛剛語氣太重了。」
老黑說:「沒事。」又掄起王大錘,猛的砸在棺槨上濺起一片石屑,他的臉上滿是汗水,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就像是蜿蜒的小蛇。
蛇!
我竟然看到了一條蟒蛇。
一條巨大的蟒蛇就印在棺槨頭部對着的那扇墓牆上,如果把墓牆比作琥珀,蟒蛇就是琥珀里的生物,雖然墓牆是土層加青磚,但是這蛇的影像卻晶瑩剔透。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確實是一條蟒蛇!
巨大的蟒蛇,它的身子一盤一盤的貼着墓牆,黃色花紋的鱗片看的一清二楚,碩大的蛇頭佔據了墓牆的三分之一,一雙斗大的通紅的眼睛瞪着我。
我驚呆了,想喊老黑,但是喉頭動了動,嘴巴卻不能喊出聲音,豆大的汗粒從我腦門流了下來,划過鼻樑,癢的厲害,我想伸手去撓,卻發現四肢都無法動彈了。
蟒蛇在動,一團一團的圍着墓牆盤旋,像是要破壁而出,它要是出來了,就算我和老黑有天大的本事,也免不了葬身蛇腹,我使勁掙扎着身子,明知道阻止不了,但是本能還是想要阻止它爬出來。
老黑什麼也沒看到,只是一味的砸着棺槨,我多希望他能看我一眼,看一眼我臉上驚懼的神情,可是沒有,他還是執着於拿棺槨發泄。
蟒蛇盤旋了幾周,我似乎已經看到了墓牆在皴裂,一點點的裂紋,變得越來越大,然後就聽到轟的一聲,墓牆塌了,巨蟒吐着芯子就朝我撲來,我本能的閉上了眼睛,心想,娘啊,死定了!
據說蛇在吃人的時候,不是咬死,而是活生生的吞下去,吞到肚子裏慢慢消化,我想到自己即將被巨蟒粘稠的胃液包裹,那噁心的氣味似乎已在我嘴裏纏繞,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使上全身的力氣猛地踹出一腳大喊道:「不!」
空了,我踹了個空。
睜開眼,觸覺聽覺嗅覺所有失去的機能都變得正常了,我發現自己還是躺在墓室冰涼的地上,耳邊是噹啷噹啷老黑砸棺槨的聲音,我害怕的轉過頭去看那堵墓牆,黃色泥土混着青磚穩穩的矗立在那裏,牆壁別說蟒蛇,連只蚯蚓都沒有。
我無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拉住已經累得快要虛脫又固執砸棺槨的老黑,老黑推開我,說:「沒事,我一定砸的開。」
我說:「老黑,咱倆就別較勁了,你這樣沒用的。」
老黑沒停,一邊砸一邊說:「我就不信,我砸不開它。」
我說:「你砸開有什麼用,裏面最多也就是一具腐爛發臭的死屍,難道你要把他挪出來,我們兩個躺進去嗎。」
老黑說:「就算死,我也要把這老烏龜挫骨揚灰。」
我猛地推了一把老黑,老黑虛弱的被我推倒在地,憤憤的看着我。
我說:「哥們,咱們進來是為了什麼你已經忘記了嗎?你這樣白白浪費體力,就算真的找到出去的路,你還有力氣出去嗎?你要是累死了,放我一個人呆在這裏,你心裏會好受嗎!」
老黑只是盯着我,不說話。
我說:「我從三四米高的墓頂摔下來,都快摔死了,換位思考,我發兩句牢騷怎麼了?小太爺骨頭都快斷了,還不許我哼唧兩句?」
老黑說:「是,我笨,我蠢,我對不起你。」
我說:「怎麼,你還跟我鬥起悶氣了?」
老黑說:「沒有,不敢。」
看他那一副死德性,我氣的差點跳起來:「老黑,你大爺的!給臉不要臉,小太爺今天就賜你一死信不信!」
老黑也站了起來:」嘿,那二狗,跟我叫板你還不是個兒!」
我搓了一把地上的土,就向老黑扔去,老黑沒料到我有這一手,被我砸了一臉,忙用手去擦臉上的土,我趁機一腳踹在他胸口,這一腳並不重,頂多算是用腳推了他一下,已經筋疲力盡的老黑很輕鬆就被我放倒在地,我騎到他身上,一手摁着他的頭,右腳踩着他的左手,左手摁着他的右手腕:「服不服!小太爺苦練一身小擒拿,分分鐘干翻你!」